皇上都是走過一遍的人了,遠在西北的年羹堯他都已經早安排好了,將他的手下都逐漸先情理了去。
那怎麼就在京城的八爺,屢屢做些小動作,甚至還勾著三阿哥一起,皇上卻一直沒有真正動過廉親王,最多把他扔到景山去看墳呢?
薑恒的疑惑在不久的將來,就得到了解答。
剛出了正月,朝上就為一事辯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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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準噶爾是勁敵,是哪怕再來一回,雍正帝也絕不會小覷的對手。
那麼還有一個跟大清對線的國家,對雍正帝來說,則像是狗皮膏藥一般,是那種實力不強,但黏糊糊的煩人。
正是現在朝上正吵成一片的安南之事。
年前雲貴總督高其倬上了個折子,上奏安南侵占邊境土地。
再次看到熟悉的事件,皇上還是忍不住生氣:南安實煩!
作為大清的屬國,安南當然不敢明目張膽來搶大清土地,而是混淆視聽,行偷竊行為:大清跟安南原本是以一條叫做賭咒河的地方來劃分邊境。安南卻故意把一條雲南境內的小水溝私下改名叫賭咒河,然後堅稱這才是邊境,以此侵占了雲南一百多裡地並其中的兩座銅礦。
這種挖牆腳行為,直到年前新的雲貴總督高其倬到任,要在當地扶助民生開采銅礦的時候才發現——什麼什麼,這塊地居然都不屬於我大雲南了?
立刻一道折子打到了皇上跟前。
皇上看見就煩:前世這件事拖了足足四年,因安南一直反複橫跳,大清一鬆口他就來偷地偷礦,一列兵要打他就認罪求饒,隻道自己小國無識,請朝廷再原諒億次。
就這麼拉拉扯扯。
四年的時間,都夠年羹堯平定青海,然後又把自己作死了。安南的事兒還一直拖著。
這回皇上堅決不肯這麼拖泥帶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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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任雲貴總督高其倬是個很有能力的人,從康熙三十三年起各地為官,真是把南邊大半個大清走了一遍。
如今安南這種偷偷摸摸的行為,很快就被高總督抓了個正著。
彆看高其倬這些年做官都是在雲貴、兩廣等南方轉悠,但人家祖籍遼寧鐵嶺,正宗東北銀,一句話不服就是乾,見安南這種鬼鬼祟祟占便宜的行為很是不爽,從年前就在給皇上上折子,請命代表大清去要回土地和礦產。
皇上當即批準,表示彆說土地和銅礦,一個銅子兒都不許安南摸了去。
高其倬領聖命,高高興興帶著雲貴的駐兵去震懾。安南起初還不當回事,覺得不過幾座銅礦,一百裡不甚肥沃的土地,大清物華天寶幅員遼闊,難道還在乎這點窮鄉僻壤,於是開始跟高其倬賴皮,表示我們就是不還,難道大清真會為了這點土地大軍壓境開戰不成。
扯皮扯得過了年,高其倬沒了耐性,又一封折子上了京城,跟皇上表示,想暴打安南一頓。
皇上又準了。
然而就在高其倬興致勃勃點兵的時候,安南也風聞了大清居然真的要收拾他,於是立刻滑跪,國王黎氏趕著派出一隊使臣日夜兼程上京求饒,表示自個兒之前是豬油蒙了心才起意貪圖大清的土地和銅礦,請求大皇帝饒恕。
安南一個滑跪,朝上就為了這件事兒吵了起來。
絕大多數人是‘此事算了派’,代表人物隆科多:“安南不過偏僻小國,且先帝爺五年時,還棄了前明的金印,接受了我大清的冊書,這些年也一直在上貢。臣看了高其倬的折子,那一百餘裡地不過一二座銅礦,七八座村寨,糧田也不多——彆說現在安南知道害怕要將土地交還,便是直接將這些貧瘠之地賞給他們又如何,這才是□□上國的氣度。”
主戰派代表人物則是李衛。
作為直隸總督拱衛京畿,李衛算是回京最頻繁的封疆大吏了。這回回京正好趕上安南之事,聽隆科多等人居然提議算了,不但不打安南,還要厚賞他們‘知錯就改’的國王,李衛當即就挺身而出,極力反對。
“從沒聽說將國家的土地賞出去當顏麵的!皇上明見,安南膽敢擅敢邊界之線,就是首鼠兩端,可見不臣之心。若是這回輕縱了去,隻怕他們將我朝的仁慈當成了軟弱,以後與雲南接壤的邊境再難安定!”
李衛出身比起隆科多是天上地下,但在朝上卻就敢跟隆科多叫板。
直接道:“大人安居京城,未曾與安南之人之國有所來往。我卻是做過雲南鹽驛道,真真正正跟安南打過交道的!”
“安南曾經也是前明的屬國,前明強盛如成祖年間,他們便一動不敢動,隻作順從狀,順便以納貢之名索要前朝各種厚賞。而前朝一旦落入衰微,他們就會立刻反咬,趁機搶人搶地,甚至勾結海上倭寇行凶作亂!數百年來,一直如此!”
“可見安南國上下,是畏威而不懷德,結怨而不記恩。”[1]
“臣懇請皇上,此次重責安南,還雲南邊境一個清靜。”於李衛看來,大清若是一片糧倉,那安南就是在外徘徊的一隻碩鼠。雖然畏懼著糧倉中爪子鋒利的大貓,卻也時刻惦記著偷糧。
隆科多被李衛當朝頂的下不來台,很是火大罵道:“一派胡言,跟撮爾小國斤斤計較,才是將祖宗的臉麵都丟儘了!先帝當年對安南早有國策,便是厚待寬仁。”畢竟安南是前明的屬國,康熙帝的宗旨,就是要做個比前明更寬厚的主國,讓安南主動心悅誠服拜倒。
李衛對此嗤之以鼻。
兩撥人在朝上激烈辯論後,一齊看向了禦座上的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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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熱鬨的新聞,依舊是‘十四福晉轉播頻道’,告訴薑恒的。
聽了十四福晉說起隆科多的話,薑恒好生無語。真是崽賣爺田不心疼啊:什麼叫不過一百多裡地,賞給安南算了。那可都是我國的土地啊!
好嘛,國力強盛的時候為體現顏麵就賞地賞錢,國力衰微的時候就割地賠款,那就是橫豎倒貼,活生生大怨種唄。
薑恒覺得血壓高了起來。
於是連忙問十四福晉:“那皇上的意思呢?”
十四福晉:“皇上最是聖明的,能聽這話?皇上在朝上就直接道:國之境土,尺寸不可失,何況百裡!朝廷馬上就要派欽差跟著安南使臣回去,訓斥安南,令他交還所有土地人口礦產,並再退出一百裡去以作懲罰。若安南不肯馴服領罰,便叫高總督用兵強馴。”
薑恒聞言很鬆了一口氣:舒服了,聽到這段話當真是舒服了。
十四福晉對此事了解詳細:“說起這與外國往來的欽差要員,派親王是常有的事兒,我們爺很讚同李衛大人的話的,自個兒想往雲南去給高總督壓陣呢。”
高其倬的指揮能力,加上大清的軍事實力打安南,那是純純吊打。
唯一的問題就是,雲南實在是太遠了,此時冬日傳遞消息又難,一路北上若遇風雪就會耽擱多日。
安南行事,向來是狡猾而且反複,一會兒堅決不吐大清的土地,一會兒又哭唧唧滑跪說願意交還。說不定朝廷一鬆口不打仗,他們又會溜過來占地。
高其倬每次都要上折子請示皇上,必會貽誤戰機。
最好的法子就是派一個親王過去壓陣,能夠替高其倬負起這個領導責任。正如先帝爺時,他不方便自己上陣的時候,往往都是其兄親王福全去壓陣的,就是怕大將總要來回請示耽誤時機。
十四覺得自己太合適去了啊。
於是這幾日總往養心殿躥,想去雲南打仗教育安南,卻都被皇上拒絕。
十四福晉對薑恒道:“就是為了這事兒,我才不願意在府裡待著寧願進宮來散心——我們爺那脾氣,一不高興了上躥下跳的,府裡的青石板都被他磨去了一層,我都被他念叨的頭疼。”
“聽我們爺說,皇上正是嫌棄他脾氣暴,不能應付彎彎繞的安南,讓他且收著些,以後自有讓他出力的時候。”十四福晉說起夫君得皇上看重,也很有些抬頭挺胸的意思。
“至於安南,皇上說另有安排。”
就在一瞬間裡,薑恒忽然就領悟了:廉親王!她好像知道了,皇上為什麼要一直留著廉親王了!
若皇上想要徹底從根子上製住安南,不戰而屈人之兵,那廉親王實在是不二人選。
安南這種吃相難看的小賴皮級彆,怎麼能跟廉親王這種茶藝大神相比。
讓廉親王作為大清代表去與安南交涉,安南國王的皮被廉親王剝了說不定他還在傻樂呢。
廉親王這株尊貴稀有級彆茶樹移居雲南,也算是茶得其所了。
果然,二月初六,在景山守靈的廉親王奉詔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