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兩條路(1 / 2)

皇上回宮後的一係列操作,激起了薑恒接連兩日頗為激烈的孕吐反應。

為此,皇上還特意叫了劉太醫問了半日,確定了下薑恒之前沒什麼反應,就納悶起來。

日常給太後請安,又提起來此事:“朕聽說她原本還好,偏生朕回來,就什麼都吃不下去了。”

看著她明明夾起一筷子菜肴想吃,但菜放到嘴裡就露出一言難儘根本無法下咽的神情,皇上真挺著急的。

太後自從聽了這個喜訊,臉上一直是春風拂麵看誰都是笑,有小宮女失手砸了養碗蓮的青甕嚇得瑟瑟發抖,太後都能誇道這是弄瓦之喜,好兆頭,還讓人賞錢,可見心情多好。

原本聽說信嬪反應多變,還從正經人體醫理上勸道:“女子懷孕每日換三種口味的都有,皇上不必擔心。”

但現在卻自動往玄學上掛鉤:“這孩子有些來曆,是神夢中送子而來,必是有靈性的,想必是感到了你這位皇阿瑪回宮到了身邊,所以在額娘肚子裡鬨騰了些。”

同為玄學大佬,皇上身上還是帶著一半科學基因的。

對太後這種遇到喜事完全玄化的狀態不敢苟同。

他覺得他的女兒哪怕有來曆,也是個正經的寶寶。太醫曾說過,現在的孩子在母體內,應當還沒有一個金桔那樣大。

一個金桔哎,就算鬨騰,能有什麼大反應?可見還是她本人不舒服。

這日十三來回高其倬上報安南陳兵餉銀之事,皇上看過會考府的核算,就批複了準。

之後留下十三,又將此事問了他:“弟妹有孕時也有過這樣的情形嗎?”

十三爺想了想:“皇兄這一提起來,還真有這麼一回。”

“福晉第一回有孕的時候,正好是皇阿瑪下南邊巡遊,當時點了我隨駕。直到京中送折子的時候,一並帶了福晉初次有孕的消息,皇阿瑪才叫我先回京了。等我趕回去福晉都要滿三月了。”

“據府裡的嬤嬤說,福晉頭些日子是沒什麼反應的,還想著自己將來身子不方便,就先預備著把府裡的事兒井井安排給下頭的人,精神頭還很足。倒是我回京回府後,福晉忽然就不舒服起來,甚至到了需臥床休養的地步,最後也是請了太醫,要好生保了一個月的胎。”

皇上聽得很認真:“那是什麼緣故呢?”

十三爺道:“應當是心情的原因吧。女子初次有孕必是很緊張害怕的。隻是我不在府裡時,福晉雖是害怕,卻也要自己先撐住,把所有事都安排好。反而我回來了萬事有人做主,她覺得能鬆鬆神,就忽然撐不住了。”

皇上深深頷首:“是了。人若是一直緊著便罷了,驟然心頭放鬆,之前的勞累加上心情的變動,確易出問題。”

比起太後的玄學理論,皇上更能接受十三弟這種有跡可循的理論。

彆看她素日若無其事似的,想來初回有孕,心裡還是很不安的。

這日蘇培盛就見皇上親手畫了一幅小姑娘的畫像。

薑恒收到皇上親手畫的敏敏圖之前,先收到了來自太後的一套頭麵。

一套晶瑩璀璨的紅寶石珠花,被做成各色蝴蝶、五瓣花、蜻蜓、蝙蝠。比宮中尋常的珠花要小一倍,一看就是給還未留頭的五六歲小姑娘用的。

於嬤嬤笑道:“太後娘娘催著內務府打出來的呢。”

薑恒還未及去給太後謝恩,皇上送的畫又到了。

皇上用的不是西洋顏料,就是最標準的國畫,疏疏淡淡寥寥幾筆,卻勾出了小姑娘活潑帶笑的口角,憨態可掬的喜態。

明明是完全不一樣的兩幅畫,但薑恒將她的圖和皇上的圖擺在一起,卻是覺得說不出的相像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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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恒的反應來得快去的也快,不過兩三日就恢複了正常,依舊又神采奕奕去給皇後請安去了。

然而皇後今日且顧不上銷假回來請安的薑恒,隻是囑咐貢眉多注意信嬪,看她有不舒服就提醒自己一句。

她本人的關注點則在於齊妃熹妃裕妃上頭,這三位看起來狀態都不甚好。

薑恒見到裕妃的時候也很是吃驚,隻見裕妃的眼睛紅通通的,明顯是哭過,還是痛哭過。齊妃看起來心情也壞著,臉恨不得拉到地上去,見了人連情麵上的笑也擺不出。

也就熹妃那樣滴水不漏的人看起來並無頹唐悲痛之色,隻是眼圈略微有些發黑,撲了粉也顯得出來,看起來有些沒精神罷了。

薑恒也奇了:這是怎麼了?

她原以為,皇上回宮後她是最難受的,這會子一見,才發現飽受打擊的另有其人啊。

真是領導出差回來,各部門皮都緊了。

且說三妃之所以這樣失態,是終於見到了自己兒子的緣故。

說來,她們跟兒子已有十餘日未見了。

這樣的時長對她們來說倒不怎麼難熬,已經習慣了——平素皇子們在宮裡也是七八日才得以回來一趟。

但這回情況有點不同。孩子們是跟著皇上去圓明園一同避暑(在三妃看來,小孩子能在地裡勞作什麼,無非是皇上帶著兒子們培養父子感情去了),她們做母親的,就很怕兒子表現不好,惹這位又是父又是君的皇阿瑪生氣。

而皇上回宮後,也並沒有立刻讓兒子去後宮見親娘,反而是讓他們先交此次收麥的感悟與筆記。

直到兒子們交上作業,回宮後都三日了,皇上才放行兒子們去見各自的親娘。

三妃早都等的望眼欲穿了,各宮都預備了一桌子菜,準備等兒子回來邊吃飯,邊說說圓明園的事兒。

裕妃算著時辰等在門口。

初夏暮色中走過來兩個身影,因是背著夕陽,麵容就有點朦朧。隻看出來是兩個個頭肥瘦差不多的小男孩。

裕妃開始以為是兒子身邊跟著的小太監,定睛一看,媽呀,這不是我之前白白胖胖的好大兒嗎?怎麼成這樣了!

隻見弘晝小臉曬得都脫了皮。

讓薑恒來形容,現在的弘晝才像是她在現代見過的那些瘋玩的小男孩,在夏天曬成了巧克力色。

而且比起原來的嘟嘟臉,胖的藕節一樣的手臂,弘晝經過這十天的鍛煉,肉眼可見浮肉少了,結實了不少——小孩子的變化就是這麼明顯,運動量上去或是飲食改變,體型也容易跟著變。

薑恒拿現在人的觀點來看,弘晝這樣無疑更健康。

但在這個以白為美,以肥壯為佳的時候,弘晝的變化無疑讓裕妃如遭雷劈。她都沒忍住抱著兒子哭了一場。

好容易被人勸著止住了抱著兒子痛哭——主要是弘晝本人非常積極要吃飯說是餓了。裕妃這才連忙牽著兒子的手去吃飯,這一牽又哭了。兒子的手心原本也有點握筆產生的繭子,但小手整體來說還是柔嫩的,而且那也不算繭子,並沒有磨破過,充其量就是寫字寫多了有一塊硬結。

但現在不一樣了,兒子手上明顯是水泡磨破後留下的痕跡,細看過去還有一些細碎劃痕。

弘晝倒是挺胸抬頭展示戰利品似的:“額娘,這是我抱麥子的時候,被麥子上頭的芒刺兒劃的!”

裕妃就這麼牽著兒子從門口哭到餐桌前。

給兒子專注夾菜的時候,裕妃倒是停了一刻鐘的淚,但看到兒子特彆珍惜吃自己碗裡的米,一粒也不舍得剩在碗裡,對饅餑餑頭吃的也格外香甜的時候,裕妃又哭了。

人家是孟母為兒子三遷,裕妃是為兒子三哭。

倒是弘晝,天性不沉重不記愁,而且不用在地頭上乾活又回到了熟悉的宮裡,他已經很知足了。他小心放下手裡的餑餑,告訴旁邊太監他還要吃彆收走,然後就跳下椅子來給裕妃擦眼淚。

之後還讓跟著的小太監拿出自己給額娘包的一捆麥穗:“額娘,這是兒子親手割的。”

裕妃的心就跟被收麥子的鐮刀割過似的。

然後又咬牙問道:“你皇阿瑪還讓你們用鐮刀割麥子了?”裕妃原來不通農事,但是兒子被皇上帶走據說要下地後,她就問了好多宮人這田裡收麥具體農事。她聽說要用大鐮刀後也曾很擔心過,還是黃楊勸她:“娘娘隻管放寬心,阿哥才六歲,怎麼能用那大刀親自割麥呢,估計隻是萬歲爺割兩刀讓阿哥們瞧瞧罷了。”

當時裕妃也是這麼覺得的。

萬歲爺帶著孩子體驗一下算了,圓明園據說下人比宮裡還多呢,總不至於讓幾個孩子真的親自站在土裡割麥子。

誰成想,皇上居然就這麼狠心。

這是親爹嗎!

裕妃雖不敢出聲,但心裡正在瘋狂腹誹,埋怨皇上心狠。

好在弘晝很快替阿瑪證明了一下,他雖然狠心,倒不至於那麼狠心不顧兒子的安危:“皇阿瑪說,兒子跟四哥年小力弱,哪怕用改小過的鐮刀也容易傷著自己,就讓三哥在地裡割麥子,我和四哥負責圍捆麥抱麥。隻因我說起想給額娘帶些麥穗,皇阿瑪才給了我一把小鐮,叫太監們看著我割了一些。”

裕妃心裡的痛稍微減輕了點。

之後又見太監攤開的包裡頭,還有兩捆麥穗,不由問道:“你親手割的麥穗,除了給額娘,自然要給太後娘娘一束,那剩下那束做什麼的?”

弘晝立刻道:“給信嬪娘娘的,我出宮前就說好了。”邊說邊催裕妃:“額娘幫我問問信嬪娘娘,下回我能去她那吃炸雞嗎?”

裕妃搖頭:“隻怕不方便。”她輕聲道:“信嬪要有小寶寶了。”

弘晝眼睛一亮:“我要有弟弟妹妹了?”

作為最小的孩子,總是不可避免想要個比自己還小的來彰顯自己長大了。而弘晝天性比較單純,此時的年紀也尚不能理解皇室的孩子,並不是普通的弟妹,此時直接就是一個歡喜過人。

裕妃望著兒子樂壞了的表情。

忽然就釋然了。

她之前跟信嬪關係還算不錯,也覺得這個姑娘能來往能相處,彼此說話也較為投緣。

但人心總是先要向著自己保護自己的。

信嬪有孕的消息一出,她跟熹妃和齊妃一樣,都立刻感到了壓力。

明眼人都看得出,皇上如今實在看重信嬪,甚至都不需要舉例說明——宮裡人要巴結嬪妃,肯定要衡量嬪妃得寵程度,常要通過諸如恩寵、賞賜、位份等現狀來綜合分析哪位嬪妃在皇上心裡更有地位,將來更有潛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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