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覺爾察氏二入宮(1 / 2)

薑恒覺得端午不必去列坐宴席,算是一種休息。

皇上倒是特意記著這件事。

“信嬪是個閒不住的性子,原本每日都要去跟天鵝玩一會子,如今卻被拘在宮裡,出入都不便。”

蘇培盛原本是給皇上奉茶來的,聽見皇上這沒頭沒尾的一句都有點手足無措。

這是跟自己說話嗎?還是皇上在自言自語啊?

好在皇上也不用他回答,很快就下了命令:“妃嬪有孕,母家額娘入宮探望也有舊例。”之後就讓蘇培盛往慈寧宮和承乾宮各去一趟,將此事告知兩宮,安排個時日,讓信嬪生母入宮探望安慰一二。

事關子嗣,太後一貫是好說話的,皇後更犯不著攔著——雖說宮裡沸沸揚揚傳著信嬪要生個女兒,皇上連名字都起好了,但於皇後心裡,更願意信嬪生個皇子,然後過兩年就封妃。如此四個妃位,真是各有千秋,子嗣各有所長。

三角形還不夠穩定,皇後希望後宮成為多角形。

隻有皇子越多,且儲位浮動不定,她這個皇後,諸位皇子的嫡母,才能更有分量。

否則若是三阿哥直接順風順水當了太子,心裡肯定隻有自己親娘,怎麼會理會這個名分上的嫡母。

非得儲位搖擺,將來她伸手幫幫這個,扶一下那個,才能攢下情分。

於是皇後對薑恒的關注,完全是一種期待審視:來,加把勁,讓皇儲之位再雲遮霧罩一點!

覺爾察氏很快順利進了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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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覺爾察氏奉命入宮,能夠呆一整個白日,夜裡宮門下鑰前出宮即可。

外命婦入宮,倒不是不能過夜,但決不能在後宮過夜。俱薑恒聽到的小道消息(來源還是太後娘娘),說是自打順治爺一朝後,孝莊太皇太後就下了這個禁令,外命婦三十歲以下不得在宮中留宿,三十歲以上進宮探候女兒的命婦也隻能住統一安排的青琉璃房,不能宿在東西六宮任何一宮中。

薑恒又想起董鄂妃曾經嫁過人這種清宮八卦。想來這禁令是不願再鬨出什麼皇帝愛他□□的曹操式傳聞。

所謂的青琉璃房,是宮中順貞門邊上的一排青色琉璃瓦房,屬於‘家屬賓館區’,專供入宮來探望的外命婦小住。

隻是既然不能在女兒身邊陪著過夜,覺爾察自然也就沒打算宿在陌生拘束的宮廷中。

能陪女兒一整個白天,就是她再沒想到的喜事了。

自翊坤宮事件後,命婦入宮都有內務府的人細致查驗所攜之物,因命婦們矜貴,當然是不能搜身的,於是還需命婦本人在一張慎刑司明細上簽字,保證自己未攜帶任何明細上的違禁物品。簽過字相當於免除慎刑司責任,若有仗著身份堅決不簽的命婦,就當真會被攔在門外。

哪怕是如今熱的發燙的信嬪娘娘生母也不能例外。甚至因為是寵妃之母,出動來檢查的人,還是慎刑司掌司,號稱第一鐵麵的蘇嬤嬤。

覺爾察氏非常大方將東西都給蘇嬤嬤看,甚至帶的一本厚厚活頁冊也都展開給蘇嬤嬤看內容,確保帶進宮的文字都是乾淨的:“娘娘是頭一回有孕,我將她從小到大喜歡過的小菜和點心都讓家裡積年用著的廚子寫了下來,正好娘娘如今有小廚房,可對著做去。”

後半本倒不是菜譜,而是些零零碎碎的注意事項:“還有一些保胎的事宜。”時人常說,母女的體質是遺傳的。覺爾察氏身子也確實很好,但懷孕生產月子這漫長時間內,也有些奇怪的不舒坦之處,她就都給女兒記了下來,想著哪怕能少她一分辛苦或是害怕,也是她這個做娘的心了。

覺爾察氏展示的大方,蘇嬤嬤當然不會攔著,況且連她瞧見這份為母慈心都不由唏噓。

這也不是什麼隱秘,很快就報到了禦前。

皇上聽了很是感慨,心道:或許她性情這樣甜,再認真都帶著一種跟朕不同的放得下,就是家中這樣嗬護滋養出來的呢。

這樣的姑娘,擱在他手心裡了,他覺得若是不好好待她,磨損了她身上這種珍貴之處,才是暴殄天物。

皇上推己及人,想到這裡的額娘對他也是百般關心。

這回十四去青海,不比去河道上,不單是要吃苦頭,還有可能有風險,麵對的是惡劣的環境和豺狼一樣的敵人。

朝臣們反對者很多皇上可以當耳旁風,但他是著實擔心過太後作為母親的反對的——他本來應該有五個同父同母的弟弟妹妹,然而現在也隻有十四了。

每個離開人世孩子的生辰忌日,哪怕是那個隻活了兩個月的女兒,太後都牢牢記著,會雷打不動地按日子去中正殿給孩子們燒紙。

所以皇上曾很是擔憂太後以母子之情動之,向自己懇求,不讓十四去青海吃苦冒險。

可太後硬是咬牙一句沒攔著,隻是頻繁谘詢太醫院,又詢問那些曾經有家人往青海等地做官的命婦,不停的給十四準備東西。

倒是皇上忍不住先向太後提起此事,太後隻道:“額娘怎麼不知道你的難處呢?擔心自是要擔心的,但當年先帝禦駕親征,把你跟十四都帶走的日子都有,也都熬得過來。做皇子哪裡就能安享富貴?哀家看十三雖在京城,卻擔子甚重,並不比十四去青海去給你分憂的少。”況且幼子的心性太後也清楚,十四自個兒也蹦躂著非要去邊地戰場。民生工作諸如治河等大事,十四也證明了自己的不喜歡不擅長乾不來。

再有比起廉親王這種去邊境毒瘴山林之地的,太後也覺得青海算是中等之地了。

安南附近可一直是無建製,所以才能讓異族小國把地侵吞了都良久無人發現。比起來,青海起碼一直有大清的官兵駐紮,年羹堯嶽鐘琪等將領也都沒出事,可見當地軍製和官衙已經建設完備。

太後如此體諒,哪怕是已經習慣了這裡太後關懷照顧的皇上,都還是十分動容。

今日聽了覺爾察氏的慈母心細,皇上索性擱下朱筆,擠出時間來去陪太後——端午後,十四已經離京啟程,正該多陪陪太後。

慈寧宮中是母子天倫,永和宮中亦是一樣。

覺爾察氏有千萬般要囑咐的話,到了跟前見女兒依舊是從前唇紅齒白清寧帶笑模樣,就又不知從何說起,隻覺讓茶水熱氣一蒸,幾乎要落淚。

又怕落淚勾起女兒的心緒起伏,倒是對養胎不利,覺爾察氏就把酸甜苦辣的心思壓了下去。

隻做低頭觀察茶水狀。

這一看還真詫異起來,隻見兩人茶盞中都是紅灩的茶湯。

“你如今還在喝這樣的濃茶?便是熟茶也不好這樣濃。”喝了普洱照樣睡不著的覺爾察氏囑咐女兒換茶。

“額娘放心吧,我這裡喝的是莓茶。”薑恒喝茶是效果挺明顯的,怕刺激就不敢再喝,之後皇上特意送來些莓茶。

覺爾察氏拿起來喝了一口:“莓茶?”

薑恒開了案幾上的茶葉罐,覺爾察氏隻見條狀茶葉上覆著一層白絨絨的霜。薑恒用銀色的小夾子夾出來兩根:“其實這不是茶,是一種武夷山上產的清霜古藤,喝的就是外頭這樣的清霜,是去熱濕之氣的。”

夏日難免火氣大,現在薑恒又不能吃什麼寒涼祛暑的涼物,隻能用這些最溫和的潤肺清熱的草本植物。

從莓茶說到保養,覺爾察氏倒不是滔滔不絕的灌輸,而是時不時停下來發問,看女兒到底知道多少。

見薑恒所知頗多,對自己身體也有數,心就漸漸回落。

薑恒見覺爾察氏的‘小葵花媽媽課堂’告一段落,忙趁這個空檔請於嬤嬤過來介紹給覺爾察氏。

覺爾察氏聽聞是伺候過太後多年的嬤嬤,也極為客氣,金鐲子一摘就是一對——覺爾察氏每次進宮,就當自己是個展示櫃,總要多帶些真金白銀的首飾,預備著各處發散。

對旁人是賞,對太後宮裡的嬤嬤卻是送禮,還擔心人不收。

然於嬤嬤很爽快接過來道謝,又笑道:“娘娘身子骨好,心裡眼裡又清亮,老奴實則沒費什麼心。倒是托賴娘娘上心,夫人入宮一回,還特意把我叫來了說話——這一露麵還有個空手回去的?。”

覺爾察氏見太後送來的嬤嬤是個風趣爽快的人,臉上的笑都收不住了。

她原聽十三福晉說起過,太後特意撥了老資格嬤嬤去永和宮,還在擔心呢:就怕是個莊重難纏的,做事不說做多少,倒是很會轄製壓派人,那可壞了。

如今終於看到於嬤嬤本尊,覺爾察氏真是煩惱頓消。

而薑恒聽於嬤嬤翻來覆去說她身子好,又想起劉太醫著名的‘先天壯’名言,嘴角微微一動,原本的無語又化作了一個淺笑:算了,身體好最重要。

待用過了午膳,覺爾察氏見於嬤嬤領導下,永和宮整個係統的立體性防禦和小心勁兒,就更沒什麼不放心的了。

放心到索性說起了家長裡短。

“瞧上回的家書,你阿瑪年底就可回京了。”

這實在是個新聞,薑恒原靠在一個清涼豆枕上,聞言都坐起來了:“才一年多,阿瑪就能回京嗎?”

治河從來不是小事,當時觀保都是打著三年起步,十年治水不得回京也要抗住的心思出京的。

覺爾察氏想到年底夫君能回來,不由就帶了笑容:“聽你阿瑪的意思,原江寧織造胡鳳翬伏法,新任的高斌雖年輕些卻很通庶務,皇上也有意讓他接過江南幾地的治水來。如此你阿瑪肩上擔子可就輕多了。且他在京中到底還是一旗都統,皇上既沒換了他的都統之職,大約還是要他將來多在京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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