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若從南方攻來,必須先攻占城南的山嶺,或者繞到城北去攻城(非常危險)。看似城牆不如南昌城,但加上山水形勝,攻克此城的難度,跟攻打南昌城沒什麼區彆。
過了萬安縣,便是官府的地盤。
朱燮元在贛州見到福建巡撫鄒維璉,兩人寒暄一陣,便開始討論剿匪事務。
鄒維璉歎息道:“唉,在下去年駐兵贛州之後,由於軍紀敗壞、糧草缺乏、戰船不足,便一直在整頓軍隊。本欲今春攻打吉安,可多次派出探子,那裡都有重兵把守。前幾日,反賊的頭號大將趙堯年,更是帶兵親自鎮守萬安縣。”
“糊塗啊,為何去年不奇襲萬安?”朱燮元質問道。
鄒維璉說道:“福建客兵入贛,軍紀十分敗壞,在下必須整肅軍隊。而且,去年趙賊雖未占領萬安,但萬安被兩個姓方的賊寇占據。隻須上千人駐守,此城便難以攻打。當時我若出兵占領萬安,趙賊必然大兵攻來。他有水師之利,根本不用奪回萬安,可出兵直取贛州。準備不足之下,我實在不敢輕易出兵。”
朱燮元說道:“去年冬天,趙賊在打豐城縣,又跟廣信兵、撫州兵在吉水交戰。哪有功夫南下?”
“可離得那麼遠,我不知道啊,”鄒維璉說道,“在下派去吉安的探子,沒有探到趙賊大動乾戈。隻有一種可能,趙賊去年冬天,根本就沒有使出全力。趙賊若用全力,就會下令聚集農兵。督師可知,趙賊治下,每戶必出農兵操練,一旦全部征召出戰,兵力怕是能超過兩萬!”
朱燮元黯然不語,這個消息他知道,而且毫無應對之法。
趙賊分田給小民,小民為了保住田產,家家出人操練成軍。閒時為民,戰時為兵,為了自家的田產而打仗,士氣甚至遠超官兵,聽說楊嘉謨就是被一群農兵抓住的。
朱燮元轉開話題問道:“兩廣民亂還未平息嗎?”
“哪能那麼快,”鄒維璉說,“沈撫帥(沈猶龍)前些日子來信,說廣東亂民已經肅清大半,接下來還要去廣西剿匪。”
“看來隻能從湖南想辦法了。”朱燮元說道。
現在的湖廣,被劃分為兩個戰區。
湖廣長江以北地區,簡稱湖北,歸為北方五省總理盧象升統轄。
湖廣長江以南地區,簡稱湖南,歸為南方五省總督朱燮元統轄。
鄒維璉說道:“湖南必須出兵,可直插趙賊的巢穴。屆時,南北西三麵夾擊,趙賊定然分身乏術。”
朱燮元說道:“宜春、萍鄉、永新三縣,為反賊掃地王竊據。我會命令湖南諸府縣,各自募兵成軍,先打掃地王,能逼降此人最好。隻有等湖南成軍之後,方可大動乾戈,今年之內不可能再用兵。一旦用兵,必然敗北。”
朱燮元剿匪真的不著急,他天啟年間就征討川貴土司,前後打了好幾年,中途丁憂回家服喪三年,才又跑去川貴當總督,全部加起來將近十年之久。
他認為應該先整頓吏治,輕徭薄賦,訓練軍隊,再對反賊進行致命一擊。
鄒維璉叫苦道:“恐怕等不到明年,福建兵就要亂起來了。”
“為何如此?”朱燮元疑惑道。
鄒維璉說:“在下的全家,皆被趙賊擄走,關係較近的族親都被擄走了。”
朱燮元頓時無言以對。
鄒維璉說道:“便是我能不顧老母和妻兒,可誰人相信啊?那趙賊奸猾,派人散播我已從賊的謠言,現在軍中將士,皆懷疑我已經從賊。而且,這些將士來自福建,我不準他們在江西劫掠,又不準他們克扣軍餉,早就已經對我心懷怨懟。福建之兵……我快壓不住了。今年秋收之前,若不趕緊出兵,那些將官必定趁著秋收劫掠鄉村。”
“今年之內,不能打仗,”朱燮元歎息道,“我初來江西,發現官兵難堪大用,至少要訓練一年方可作戰。而且,湖南之兵未成軍,無法形成三麵合圍,一旦強攻難有勝算。僅那臨江府城,我就得大軍圍攻好幾個月。”
鄒維璉說道:“官府練兵,反賊就不練兵嗎?拖得越久,趙賊便越實力越強。他的地盤連年豐收,官府的轄地一言難儘!”
“你可有能鎮住將士的心腹之人?”朱燮元問道。
鄒維璉搖頭說:“沒有,這些福建將官,囂張跋扈慣了,以前全部參與走私,一貫不將朝廷放在眼裡。”
朱燮元更加頭疼,他想讓鄒維璉分兵的。
贛州駐紮再多福建兵,攻打萬安縣也無法展開。可以分出三分之一,繞道前往撫州,江西官兵也可派些去會師,從東邊翻山攻擊永豐縣,到時候就是四麵合圍反賊的態勢。
可眼下的狀況,彆說讓福建的軍隊分兵,怕是聚在一起都得鬨事。
大明督師便是如此難當,十分心力,隻有一分能用在打仗上。
剩下的九分心思拿來乾啥?
應付崇禎皇帝,應付朝堂爭鬥,應付地方文官,應付跋扈武將,應付監軍太監,應付士紳豪強,還得絞儘腦汁籌措錢糧。
而反賊,一心一意造反就行了。
就在朱燮元一路南下,沿江勘察地形的時候。趙瀚這個反賊,已經提前出兵,不去攻打官府,而是征討掃地王。
萍鄉縣必須拿下,占了萍鄉縣的關口,就能擋住一大半湖廣官兵,以此確保自己的後方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