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嵩拔出腰刀,一刀將這管事砍死,大喝道:“衝進去,誰敢阻攔,格殺勿論!”
嚴格說來,王嵩有違反軍令的嫌疑,但他此刻實在忍不住了。
城內城外,遍地餓殍,這些糧商竟然還在坐地起價!
糧庫裡瞬間雞飛狗跳,看守之人紛紛逃竄。
梁佑見幾座糧庫都被奪下,小跑著去見費如鶴。一路發現大同士卒正在脫衣服,忙問道:“兄台為何脫衣?”
那個士卒回答:“醫官說要防止瘟疫,讓城外饑民脫衣燒煮。總不能讓百姓光著身子,船上帶來的衣裳不夠,就把身上穿的先給百姓,我們直接穿棉甲便是。”
梁佑抬眼望去,街道上的士卒紛紛脫衣,然後收集起來運往城外。
他忍不住跟去城外,卻見一袋袋糧食被民夫抬到岸上,上千士卒守在那裡防止被人搶糧。
接著又架起上百口軍用大鍋,有軍官對圍過來的饑民大喊:“每人撿來些柴禾,就能喝到熱粥!”
聽到這話,還能走動的饑民,紛紛散去撿柴,甚至因為撿柴而打起來。
大同士卒攔下一些饑民,趁機讓他們搬運屍體,把所有屍體堆在一起準備焚燒。
至於那些餓得走不動的饑民,也被搬來集中到一處,煮粥的時候優先給他們喝。
陸陸續續有柴禾撿來,開始燒鍋煮水,已經歸來的饑民也被勒令排隊。
一半大鍋,用於煮粥。
一半大鍋,用於燒開水。
那些堆積的屍體,也淋上火油,熊熊燃燒起來。
所有饑民,不分男女,被勒令脫掉衣服,把衣服扔進大鍋裡燒煮。
饑民們光著身體,先填飽肚子,有力氣之後,再慢慢燒水洗澡。洗澡水必須燒開,然後城中居民被組織起來,一個個提著井水出城,把沸水兌成可以洗澡的溫度。
居民家的木桶,也暫時征用了,提供給那些饑民洗澡。
洗完澡的居民,再換上士兵們提供的乾淨衣服,把大鍋裡燒煮的衣物擰乾了晾曬。
吃飽飯,洗完澡,換上乾淨衣裳,三萬饑民終於有了人樣。
而這一係列操作,有條不紊,隻用了不到一天的時間。
梁佑看得瞠目結舌,這他娘是怎樣恐怖的執行力?
一天時間不到,就把三萬饑民,從餓鬼重新變成活人!
他發現具體執行者,全是臂纏紅箍的特殊軍官。每個特殊軍官,指揮十個士兵做事,就能輕鬆安排數百饑民。
也有饑民不聽話,懲罰是領到的熱粥減半。
處罰完幾個饑民,附近的饑民全變得老實,大同士卒說什麼就是什麼。
施粥和堆放糧食的地方,始終站著一千五百士卒警戒。
梁佑走到旁邊,問其中一個士卒:“兄台,那些臂纏紅箍的將官是什麼人?”
“宣教員。”士卒回答。
“都是讀書人?”梁佑問道。
士卒說道:“以前識字三十個就行,現在要識字五百個。團級宣教員,最少識字一千個,還要學會加減乘除。宣教員想升官,就得識字。不但自己學,還帶著咱們學,我現在已經識得六十多個字了。”
梁佑又問:“宣教員是做什麼的?”
士卒解釋:“教咱們道理的。”
“什麼道理?”梁佑追問。
“當兵是為老百姓打仗,老百姓就是衣食父母。天下大同,就是人人有田耕,人人有飯吃,人人有衣穿,”士卒說道,“有什麼煩心事,可以跟宣教員講。給家裡寫信,找宣教員幫忙。當兵的都是親兄弟,宣教員就是咱們的兄長!”
梁佑沒有繼續問下去,而是仔細琢磨這些話。
他並非正經的進士出身,隻不過是一介舉人,當初做縣令還是買來的。雖然買到了縣令,分配時卻沒塞錢,被扔去見鬼的陝西當知縣。
當時流寇殺來,梁佑鼓動百姓守城,竟然稀裡糊塗守下來了。
城內士紳不讓他走,接連在陝西做了六年知縣,居然次次都能守住城池。
梁佑也沒搞懂什麼情況,似乎流寇也很好對付啊。
兩年前,他考滿回京,終於被提拔為州同知。然後便是見鬼的乾旱和蝗災,連續兩年大災,他不忍心盤剝百姓,反而把自己帶來的財貨給變賣了。
梁佑蹲在護城河邊,看著大同士卒安撫災民,突然就開心的笑起來。
突然身後傳來喝罵聲:“他娘的,到處找你,快快回城協助辦事!”
梁佑回頭一看,卻是費如鶴在罵他。
梁佑連忙站起,卻又聽費如鶴說:“我問了城中官吏和百姓,你是個好官,逃走的知州和守備才是貪官。跟著我好好做事,把賑災之事搞好了,你他娘至少能當一個知縣!”
“多謝將軍賞識。”梁佑很高興,投靠趙天王之後,官職居然隻降一級。
費如鶴卻很鬱悶,他是來打仗的,現在變成賑災員了。
張鐵牛那邊,同樣差不多。
根本無仗可打,所到之處,官員立即投降,然後哀求他賑災。
如果大同軍殺到河南,這種情況遍地都是。
還能怎麼樣?
放著幾萬幾十萬的災民不救,任由他們自生自滅?那違背了大同理論!
可一旦救助,糧食就不夠用了。
這種情況,趙瀚必須抉擇。該留多少糧食打仗,該留多少糧食安置災民,在賑濟百姓的同時還要不斷擴張地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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