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筆、顏料、速寫本、素描紙、水粉、油性彩鉛水溶彩鉛、數位板......為了生計,原主隻能靠著賣畫和打夜工賺點錢,勉強維持著一個人的生活所需。除了這些,隻剩下學校的獎學金能夠讓他過的更隨心所欲一些。
鬱嘉茂曾說,原主是個較陰鬱的人。明明長著一張清秀的臉,卻總是低著頭,上課隻知道全情投入學習,下課則大多數時間都在補覺。同學間的活動他幾乎從不參加,一放學便再見不著他的人影。
可這不是陰鬱,倘若可以選擇,誰不想生活的無憂無慮?
這些還未正式踏入社會的年輕人還不懂得孟皎,他臉上寫著的字不是什麼孤僻、冷漠,而是:無可奈何。
卓璞顯然對他的家庭情況要了解一些,見他誠實地點頭承認,眼底的情緒就更加複雜了。他抿了抿唇,淡淡道:“沒錯。”
寇秋一怔:“真的?”
“周末之前,交份申請過來,”男人又補充了一句,“就交到我這裡。”
寇秋有點開心。
“以及,”男人說,“特殊人群監管司那邊,你可以準備準備,開始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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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顧著寇秋的上學時間,監管司將寇秋的上班時間調整到了下課後。寇秋坐在卓老師的車上,由著他帶著自己一路駛入市區,等車停下來後,他打量了眼眼前的景色,有些奇怪:“監管司就建在這地方嗎?”
眼前的建築高聳入雲,高樓大廈環繞,赫然屹立在城市的CBD。寇秋也聽說過這裡,正兒八經的商業中心。
花孔雀坐在後座磨指甲,此刻悠悠對著指甲吹了口氣,把上頭的一點須末吹掉了,懶洋洋問:“不然呢?”
寇秋說:“我以為會更隱蔽一點。”
“為什麼隱蔽?”花孔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們是為人民服務,又不是做賊。”
寇秋:“......”
說、說的有道理。
他們沿著電梯上到最頂層,入目的空間寬闊而浩大,數十張桌子立在當中,每個後頭都有正在忙碌整理著資料的人。寇秋跟隨著卓璞從這些人中間穿過,看到所有人手頭整理的都是些個人的資料,配有照片和相關經曆,記載的極為詳細。
就這一眼,他就瞥到一張簡曆上寫:該位人員疑似患有尿路感染,無法正常排尿。其影子因此患上相關疾病,症狀表現為尿頻、尿急、尿不儘,在觀察期內隻能長期待在廁所......
寇秋:......
這也是慘,真的。
“小孟來啦?”
之前寇秋見過的矮胖男人端著馬克杯走過來,笑嗬嗬道,“正好你來,我們這兒正有個棘手的。你去給他們一點教訓吃吃,也免得這群影子真當自己是沒人管得住的了。”
寇秋依言走過去,這才看見在儘頭的一間房內,鎖著大約七八個影子。他們仍舊是人的姿態,可神情卻明顯不懷好意,也不肯乖乖配合,幾雙眼睛隔著玻璃牢牢地盯著外頭,眼珠子裡寫的都是警惕。
矮胖男人憋屈道:“本來不該這麼麻煩的,可不知道這幾個的原身到底弱雞成什麼樣子,影子個個都是黑帶水平......打也打不過,手鐲也帶不上去,一點辦法都沒了。”
他後退幾步,打開門讓寇秋進去,還不忘囑咐:“你悠著點,啊。”
身後的男人跟著移動了腳步。矮胖男人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問:“卓老師,你跟進去乾嘛?”
花孔雀幽幽道:“反正不是為了保護那家夥,我煩死他了。”
矮胖男人:“......”
他臉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之後慢慢露出了“原來如此”的神情。
走進去的寇老乾部環視一周,幾個影子也虎視眈眈,脊背略微弓起,擺出一個即將進攻的姿勢。
“碰他們!”矮胖男人在外頭叫道,“反正他們隻要還剩一點就死不了,給他們點苦頭吃吃!”
寇老乾部遲疑道:“這不好吧......”
可就在他說話的時候,電光火石之間,已有一個影子狠狠地撲了上來,一下子撓向他。寇秋還未來得及防備,身後的卓老師卻已經一步上前,一把牢牢抓住了這個影子的手腕,狠狠折向背後。
他的手仿佛鋼鉗,影子掙脫了幾下也沒掙開,隻能定定地瞪著他,喉嚨中發出幾聲不太像人聲的咆哮。
“孟皎。”男人轉向了寇秋,淡淡道,“過來。”
寇秋這才意識到,並非是所有的影子都是乖巧可愛的,有的甚至具備極強的攻擊性。他緩緩走上前,把自己白生生的手指搭在了影子的手指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們身上,牢牢地盯著那一小片皮膚看。
係統充滿憐惜地說:【對不起了大兄弟,你眼看就要殘了。】
可超乎他們想象的是,他們等了又等,卻什麼也不曾發生。影子被握住的手指仍舊完好無損,絲毫沒有被溶解的痕跡。
“不起作用?”矮胖男人瞪大了眼,驚詫道,“怎麼會......怎麼會呢!”
花孔雀整個兒趴在房門上,哭唧唧地說:“我也不知道,我當時明明看到他溶解了那個影子來著......我、我一點都不擔心他!真的!”
房間裡的影子眼睛眨也不眨盯著這兩人,慢慢又重新聚集上來,眼睛直直地望著寇秋。他們喉嚨中握緊了拳頭,喉嚨中溢出咕嘰咕嘰的威脅聲。
寇秋:“......”
他乾咳了聲,說:“同誌們,我覺得我們需要坐下來,講講道理。”
然而顯然,這群影子的正主文化水平太高了。影子們隻是露出了個猙獰的笑,一點點集聚過來,將兩個人圍得更緊。
花孔雀在外頭鬼哭狼嚎:“你開門啊,你開門啊!”
矮胖男人拚命動著特製的門把手,也有點想哭:“我、我開不開,這裡頭好像被什麼東西堵上了......”
堵著門的影子伸長頭,隔著玻璃衝他勾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寇秋倒退了一步。
“不然.......我們來談談雷鋒精神?”
影子們舉起拳頭。
寇老乾部試圖曉動之以理:“打人是故意傷害,故意傷害可是犯法的啊,同誌們!”
下一秒,拳風猛地襲來,險險地擦著他的臉頰過去。卓璞眼疾手快,一把將他向後一攬,生生躲過了這一招。
寇秋扒著卓老師的臂膀,仍有些反應不過來,瞳孔驟然縮小。男人抱著他,在這些影子的攻擊中躲了幾招,他像是經過相關訓練的,手腳的動作都極其乾淨利落,力度也極大,狠狠地一拳打過去,倒打的一個影子癱倒在地,半天起不來。
“沒事,”他在寇秋的頭頂上低聲道,“你跟著我。”
——你跟著我。
這四個字就像一個魔咒,一下子把寇秋從這個狹窄陰暗的房間中拽出來,重新塞回了那個血雨紛飛的戰場。在漫天的廝殺聲和槍火之中,他靠在那個人的懷裡,抬起眼,便能看見男人線條利落的下顎。那時的男人踩在血和白骨上,卻小心翼翼地不教他沾染上一點汙穢,隻對他說:“你跟著我。”
眼前的一切都是淒慘的豔色,可寇秋靠在男人懷中,卻是前所未有的安心——這份安心,如今,他又再一次感覺到了。
寇秋恍然意識到了什麼。
【阿崽,】他驚愕地在心底說,【阿崽!】
係統說:【阿爸,你倒是先看看現在情況啊!】
寇秋這才抬眼,正巧看到一個影子不知道從懷中掏出了什麼,用力地紮向他麵前的男人。那一刻的反應幾乎是下意識的,寇秋用儘了全身的力量,一下子將他手中的東西打落,而從他手指觸碰到的地方開始,皮膚血肉開始一點點溶解,在房間中飛成煙塵——
房間中回蕩著影子撕心裂肺的痛呼聲。
其他的影子全都看了過來,眼睜睜地看見寇秋碰了一下就把一個影子變得能去領國家殘助金之後,他們齊刷刷收起了拳頭,往後倒退了幾步:“......”
這麼猛的嗎?
方才還極囂張的影子們瞪大眼望著他,眼底寫滿了驚恐。
寇秋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眼前縮成一團的影子,忽然間就懂得了監管司把自己叫過來的用意。
教育不成,隻能來暴力。
“再找事兒——”他把兩隻手握在一起,關節捏得咯吱作響,學著自家影子的語氣,挑起眉,一字一句說,“老子就一個個廢了你們。懂?”
有一個影子像是不甘心,身體猛地顫動了下,寇秋的眼神立刻飄了過來,幽幽道:“這位同誌,你是想嘗嘗另一處殘疾的滋味嗎?”
他的目光緩緩下飄,固定在了影子肚臍下方三寸。
被他叮囑的影子頓時打了個哆嗦,默默護住自己的小兄弟:“......”
門外的花孔雀跟著哆嗦護住襠部。
這是惡魔吧,這tm一定是惡魔吧!
他顫著身體,卻忽然發現正主的心情又跟著變了一點,頓時更加絕望:“......他都這麼凶殘了,為什麼我會覺得他更不可愛了?”
濾鏡原來都是這麼厚的嗎?
卓老師抱著雙臂,一言也不發,絲毫看不出內心的波濤洶湧。
寇秋把房間裡的挨個威脅了個遍,這才出了門,一出來,他就在心裡對係統嚎啕大哭:【我再不是之前那個我了——】
他居然暴力威脅彆人!
哪還有臉說自己是下一任社會主義接班人!!
係統充滿憐惜地說:【傻孩子,沒事,你是被逼的。】
卓老師也走了過來,沉默了會兒,方道:“現在看來,你的能力隻有在遇到緊急情況時才能生效。”
花孔雀轉動著眼睛,表情更加驚恐。
矮胖男人也說:“這麼說,小孟現在處境很危險啊......”
“是危險。”
卓璞略一沉吟,向他伸出一隻手。
他的眼裡像是凝著一波深潭,似是猶豫著什麼,卻最終還是說出了口:“你要不要來......和我住?”
寇秋:“!!!”
他的腦海裡猛地彈跳出一條信息。
【叮咚!您的兩輩子戀人已經正式向您發來同居邀請!】
花孔雀絕望地補充道:“我發誓,這個主意,絕對是他今天突然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