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如何做一個合格的仆人(九)(1 / 2)

宅邸的尖端縈繞著終日不曾消散的晨霧, 每一扇玻璃窗都映射出彩色的斑斕光芒, 零星地映照在地上。門前迎接的兩行仆人恭敬地衝他彎下腰, 頭發皆被打理得一絲不苟, 像是準備迎接什麼特彆的日子。

“赫侖子爵,這邊請。”

赫侖從馬車中探出身來,瞧著眼前宏偉的伯爵府邸。他的手搭在男仆手上,從車中下來,若有所思打量著這座房子。

“老爺說, 他將在會客廳等您, ”仆人又衝著他彎了彎腰,彬彬有禮, “請您跟我來。”

赫侖於是將手中的手杖交與男仆, 自己整了整衣襟,大步走了進去。

這的確是一個特彆的日子。

房中的花束都做了極其巧妙的安排,每個角落都一塵不染。赫侖昂貴的鞋子踩在這些同樣昂貴的羊毛繡花地毯上,連半分聲音都沒有發出。他的眼睛淡淡掃過那些價值不菲的畫作,隨即不知想到了什麼,緩緩勾了勾唇角。

“伯爵小姐現在何處?”他問領路的仆人。

“小姐還在房裡, ”仆人回答道,“赫侖子爵, 請。”

二樓的伯爵小姐就站在窗簾後, 借著素色窗簾的遮掩, 望著那個逐漸邁步走入這裡的心上人。她的手指痙攣似的抽搐了下, 上頭隻留下一圈略微泛白的印記, 早沒了小小的訂婚戒指的痕跡。

“小姐,小姐?”

門口處有女仆篤篤敲響了房門,低聲道:“小姐,您是時候該下去了......”

伯爵小姐依舊一動不動。她直視著被映在昏黃銅鏡中的自己,那平整的鏡麵印出了她的臉——一張略平板的、完全不出彩的臉。她的美,不僅不能和以美貌而著稱世間的布萊登家族相比,甚至連她的侍女也比不得。

她不過是個平庸的普通人。

微微苦笑了聲,伯爵小姐的手指,緩緩撫摸上自己的臉頰。

許久後,她才出聲道:“走吧。”

下樓的伯爵小姐並沒有盛裝打扮,戴的不過是尋常的珠花,穿著家常半新不舊的裙子。伯爵夫婦落在她身上的眼神都滿含詫異,卻又不好在赫侖的麵前指責女兒,隻好道:“索尼婭,你這樣,是否有些失禮?”

赫侖微笑道:“無礙。”

他的黑眼睛沉沉凝視著伯爵小姐,像是出自真心般,帶著笑意道:“真正的淑女,即使是這樣不施粉黛,也是極美的。”

這本是用慣的一招,可這一次,伯爵小姐甚至沒有流露出半分笑。她隻是將脊背挺得更直,神態之中流露出了幾分讓赫侖覺得紮眼的傲氣。

“是嗎,”她望著赫侖的眼睛,不急不緩地問,“子爵是拿我與誰相比,與那位女仆艾芙嗎?還是交易所的麗莎?”

......

赫侖唇角的笑意一下子僵住了。

伯爵夫婦不明所以,望著女兒的目光中滿含茫然,問:“麗莎是誰?”

伯爵小姐並不答,隻是冷笑了聲。

“子爵真是錯看了我,”她說,眼睛中迸射出了火焰般的怒火,“我——我的確不是美的,我很少被男人喜愛。但這並不意味著,你給我一點點的裝模作樣,我便要對你搖尾乞憐、俯首聽從;不,我絕不會做被你蒙蔽的仆從!”

她的手猛地一晃,裡頭一個細小的圓環一下子掉落在了地上,順著地毯的紋路轉了幾個圈,最終安安靜靜待在一處凹陷中,不動了。

伯爵小姐的胸脯猛烈地起伏著,她直視著這個曾經被自己視為心靈皈依的男人,如今卻像是穿透了這層虛偽的外殼,直接看到了對方腐朽不堪的內心。

那些甜蜜,如今全是引人發笑的笑料。

她怎麼會被這樣一個人糊弄?

赫侖的神情慢慢轉為平靜。他似乎是察覺到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為已經被發現,可甚至連半分心虛也不曾流露出來,隻是漫不經心地把那枚訂婚戒指撿起來,放在手心中摩挲著。

“您知道嗎,子爵?”伯爵小姐唇角慢慢勾了勾,像是譏憫,“哪怕您把綬帶掛滿胸膛,您也永遠不可能成為一個真正的貴族。”

“一個真正的貴族,絕不可能放棄他的脊梁。”

他們絕不會彎下腰去。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伯爵夫婦都有些目瞪口呆,彼此交換了個目光,卻也從女兒堅決的態度中察覺到了什麼。

“在我說出更多不適合淑女的話之前,”伯爵小姐道,“請子爵從我的家中走出去。不送。”

門被關上了。

赫侖一個人站在門外,連仆人也沒有出來送他,隻是冷冷地望著他出去。他的指尖仍舊把玩著那枚圓環,輕巧地在手上拋擲著。

“......貴族?”他挑挑眉毛,流露出了個譏諷的笑。

“誰想要這種頭銜?”

他嗤笑了聲,一下子揚起了手。

戒指被高高地扔起,隻是這一次,沒有手掌再來牢牢接住它了。它繞著低窪的地方轉著圈,從柔軟的地毯上轉為躺進了塵埃裡。

赫侖撐著手臂,跳上了車。

駕車的馬夫問他:“老爺,如今我們要去哪兒?”

“去暗巷,”赫侖慢慢合著眼睛,道,“我要知道,她是怎麼得知這些消息的。”

他並不認為,一個嬌生慣養的伯爵千金會主動知道這些與她的身份完全不同的事。

馬夫應了聲,又遲疑道:“可是看這情況,隻怕伯爵這邊的路......”

“這條路被堵死了,”赫侖低垂著眼,淡淡道,“但那又有什麼關係?”

他短促地笑了聲。

“這國家,遲早都是我們的。”

*

聽到驟然響起的任務進度提示時,寇秋正在書房內上課,學著處理宅內的大小事務。他猛然聽聞任務已經進行到四十,不由得一怔。

【這麼快?】

係統崽子幽幽說:【你成天到晚就知道忙著談戀愛,當然快。】

甚至連渣渣都不是你自己出手虐的,而是你男人,我爸夫出手虐的!你什麼事都沒乾,不快才怪!

【恐怕是婚事黃了,】係統說,【嘖嘖。】

寇秋和講課的老師說了聲,匆匆沿著樓梯下去,直接去敲澤維爾的房門。他站在門口敲了又敲,裡麵卻始終沒有回音。

寇秋的手放在門把上,下意識地一轉,竟然直接將門推開了。

這還是他第一次來到青年居住的地方。

房間不大也不小,有一扇小小的窗,映出遠處蜿蜒的河流和高高挺立的樹林。一角支著張簡單的床,床上的被褥並枕頭都擺放得整整齊齊,連一絲褶皺也沒有;另外一麵則是毫無裝飾的木櫃,上頭擺放著幾本幼童的啟蒙書。

似乎連空氣中,都充斥著青年獨有的那種冷冽氣息。

寇秋走了幾步,沒看到澤維爾,便要抽步離開。可這時,係統崽子卻眼尖地瞥見了什麼,指出:【那旁邊好像還有一間。】

寇秋的腳步頓了頓,慢慢朝著那處不甚顯眼的門走去。

門後似乎是間儲藏室,存放著一些雜物。寇秋緩緩伸出手,正欲推開門,卻從那裡頭,聽到了某種異常的聲響。

像是野獸的低鳴。

衣物摩挲的聲音順著門縫飄出來,漸漸加大了。喘-息是被強行壓抑著的、低低回旋的,一下一下像重錘似的砸在寇秋心上。

渾身都開始麻酥,電光像是從眼前劈了過來,在四肢五骸的血管裡瘋狂湧流。

......經過這麼久,寇秋早已明白了這種聲音的含義。

他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時間簡直整個人都要燒起來。而更糟糕的是,這聲音似乎是與一些回憶直接掛鉤的,僅僅隻是聽著,便仿佛是時間的河流溯流而上,又將時鐘重新撥回了前夜。

青年在低低叫著少爺。那裡頭的東西甚至都不需要再加以渲染,輕而易舉便撩動心弦。

係統崽子焦急說:【怎麼回事,我怎麼什麼都聽不見?】

一到關鍵時刻就被扔去見馬賽克,真的非常令人著急!

寇秋勉力冷靜了下,說:【沒事,乖,這不該是你聽的。】

一點都不和諧,萬一教壞祖國的花朵可要怎麼搞!

他後退一步。

房間並不甚明亮,他的臉卻情不自禁燒得酌紅,不得不在心中默背了三遍富強民主文明和諧,力圖保證自己的純潔性。

係統還在捉急:【到底是什麼?】

寇秋睜眼說瞎話:【他在祈禱。】

係統:【......不要看我是個天真純潔的係統就欺負我,就這白花花一片馬賽克,你跟我說他在祈禱?】

這基本和那些小黃-片上寫著的“未滿18歲請在家長陪同下觀看”是一個可信度——信了的人都腦子有病好嗎!

寇老乾部說:【沒錯,可能是因為這種信仰不太符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吧。】

係統:【......】

可以的。

這解釋很寇秋。

還未等寇秋轉身離開,卻驟然聽見房間中的金鈴叮叮當當響了起來,赫然是他父親的房間。寇秋心中一顫,沒來得及躲開,恰巧撞見了青年開門出來。

寇秋:“......”

這一幕真是尷尬極了。

他垂著碧透的眼,下意識移開了目光,不去看對方。澤維爾的身形也是猛地一滯,他背對著光,不由得微微苦笑了起來,“您看見了。”

陽光將他的側臉暈染出了挺拔的輪廓,他仿佛半融在了光裡。青年的手中還抱著什麼,寇秋低著頭,一眼便瞥見了那件衣服熟悉的藏青色紋路。

“這是您當日在交易所為我披上的,”許是看見了他的目光,澤維爾慢慢啟開薄唇,解釋,“我不曾聽見您敲門。”

寇秋下意識說:“沒事,你可能隻是太投入了。”

這話一出口,青年的表情頓時變得愈發奇怪起來,寇秋也差點給這個一緊張就說錯話的自己跪下,不是,投入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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