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竹馬養成記(十三)(1 / 2)

生命可以是甜的, 可以是辣的,前一秒還是晴空萬裡的,後一秒便可能變成暴雨瓢潑的。在寇秋給係統講這個道理時,他更願意這樣闡述:前一秒我可能還是隻搖晃著尾巴的小貓咪,後一秒我就變成對著自己尾巴流口水幻想著燒烤的人魚了。

真刺激。

人魚秋在夜深人靜時, 悄悄地坐起了身。

他沒有驚動身旁的燕卓,隻把對方的手臂慢慢移開, 在下麵墊了個胖乎乎的抱枕, 權當是代替了自己。趁著這深濃夜色,他沒有半分停留, 徑直打開了門, 來到了海邊。

夜晚的海比白日還要莫測。

寇秋望了眼那仍舊不曾消逝的海市蜃樓,把自己的長褲脫下來,放置在了岸邊, 遠遠地用一塊乾燥的礁石壓著。他就穿著內-褲, 深深吸了一口氣,隨即把腳放置在了海裡。

【準備好了?】

他對係統崽子說。

【——是時候了。】

他從岸上一躍而起, 輕盈地跳進了波濤洶湧的海中。海水飛濺,咆哮著一下子把他徹底吞沒,寇秋的耳膜轟隆作響,身體像是墜了千斤, 一直向下沉。

下身的腿, 不知何時已經幻化成了光滑的魚尾。兩頰下長出了鰓, 寇秋拖著長長的尾巴, 在海中轉了個圈。

他頭也不回,加快速度,向著海市蜃樓的方向遊去。

隻是越遊,那種不對的感覺便越濃——這海裡實在是太安靜了,沒有任何的海洋生物,甚至連條小魚的影子都不曾見。寇秋遊了老遠,一回頭,還是隻能看見深藍到近乎發紫的海域。

係統哆哆嗦嗦,說:【阿爸,要不我們還是先回去?】

【不行。】

寇秋的尾巴扇動的更快,絲毫遲疑也沒有。

【我必須要去看看,看看人魚,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生物。】

他心中已經拿定了主意,如果真的會傷了燕卓、有害社會,那他就立刻偷偷把自己捐獻出去,為科研事業做出最後一點貢獻;而如果不會,那他自然回去,仍然做那個備受寵愛的鬱見。

他的決心如此堅定,以至於係統根本無法動搖,隻好眼睜睜望著他飛快地向著突然出現的島嶼遊去。不知道究竟遊了多久,寇秋忽然間停下了身形,望著前方,瞳孔驟然緊縮。

這裡——

係統也一下子失聲叫了出來:【這原來是海底的島!】

他們在海麵上所看到的島嶼,其實並非是在陸地上的。

而是始終存在於海底。陸上的那個,才是個虛無縹緲的影子。

無數沉船靜悄悄地排列著,桅杆朝向天空,仿佛一柄柄刺穿天的利劍。寇秋遲疑了下,又一頭向下紮去,繞過這些已經毫無生氣的船,去往了更下方。

另一個浩大的世界,便這樣猝不及防向他展開了。

那簡直是一座城市。

海底的岩石上被開了洞,裡麵掏空,有無數骸骨就安安靜靜臥在裡頭;有人類的,也有人魚的,並沒半分活著的痕跡。

寇秋摸過那些窗口,意識到它們都是用器具打磨光滑的;他鑽進洞中看了看,每個人魚的尾巴都死死纏在人類身上,就像是蜘蛛對待自己好不容易捕捉來的獵物。

寇秋的心中隱隱有了猜想。

他伸手找了一會兒,最終在一艘船的駕駛室裡找到了船上人留下的最後一封日記。所幸這袋子是防水的,這麼久,居然也能把上頭留下筆跡看得一清二楚。

寇秋一行行向下掃。最初的語氣還是歡欣的,可越到後來,那裡頭浸滿了的絕望便越濃的像是要溢出來了。

【1956年,3月2日。】

【船身出了問題,原本以為會葬送在這裡,好在竟然被他們救了!我活下來了,活下來了!!】

【1956年,3月7日。】

【他們又來了。】

【1956年,3月8月。】

【他們拖走了瑞文,說是要讓瑞文為他們在海底生個孩子。】

【1956年,5月12月。】

【人魚無法自主進行交配,想要繁衍,它們就得靠人類......

可它們是在海中繁衍的。

現在,其他人都淹死了。

我是最後一個了。】

也是在這本日記中,寇秋得到了另一個無比重要的消息。

【人魚都是雄性,究竟由哪方產子通常是由所選擇的人類屬性決定,之後身體構造也會發生變化——這是什麼意思?】

他對係統說,滿心都是不可置信。

燕卓的安全不是問題了,隻要他不抽風把人往水裡拖,就沒事——但這句話是怎麼回事?

【身體構造還能發生改變?怎麼變???】

係統沉默片刻,隨後弱弱道:【阿爸......這句話翻譯過來,是不是應該是這樣的,哪個是受,哪個生娃?】

......

一瞬間,一人魚一統都陷入了詭異的沉默。片刻後,寇秋說:【你覺得我和你爸夫,哪個更像受?】

係統不吱聲了,心想這難道還用覺得嗎,實踐出真知,這幾個世界下來,到底誰是攻誰是受你心裡難道就沒點數嗎!

寇秋開始違反客觀規律試圖自欺欺人,【我看是你爸夫。】

他頓了頓,又篤定道:【肯定是你爸夫!】

係統:【......】

不,這太違心了。

它爸夫那麼英明神武,哪兒有半點做受的樣?

寇秋絕望地抱緊了自己的大尾巴,把自己團成了一個魚肉球,【但我也沒有半分生子的樣啊......】

真是相當讓人崩潰。

再搜尋時,寇秋便找不到彆的信息了。人魚的巢穴裡滿滿都是堆積的金銀財寶,如同搜刮多年的海盜的寶藏,寇秋對這些完全不感興趣,仍舊沉浸在自己這個世界說不定能產卵的震驚裡,半顆寶石也沒往身上裝。

他草草看了一遍,方才晃動著尾巴從海底遊上去。

天已經亮了。

寇秋看了眼天色,便覺得不好——按照原本的計劃,他應當在天亮之前,趁著燕卓還睡著的時候回來才是。當他濕漉漉遊至岸邊,那條銀白的魚尾逐漸變為修長的兩條腿時,身後忽然有人伸出了手臂,牢牢地抱住了他。寇秋摸著那雙手,皮膚都被晨間的風吹的冰涼,那人卻像是渾然不知自己渾身都在顫抖,隻是死死地把他抱進懷裡。

“囡囡,”燕卓低聲說,“你從哪兒來?”

寇秋仰頭看了一眼,被他現在的臉色嚇著了,“燕卓!你怎麼臉色這麼難看?”

燕卓不管難不難看,隻是再次重複了一遍,眸光莫測。

“你從哪兒來?”

寇秋頓了頓,心疼地摸著他冰涼的手,權衡再三,還是說了實話。

“我去了那裡。”

他的手遙遙衝著那邊一指,再看時,海市蜃樓卻早已經隨著升起的日光而消逝不見。燕卓像是被他的突然消失嚇著了,並沒有收拾自己,唇角還有一圈青色的小胡茬,剛剛冒出頭,整個人的氣質都頹廢了,讓寇秋的心怦怦直跳,知道自己讓他擔心,隻好把他回抱的更緊。

“彆擔心,”他說,“我回來了,我沒事。我隻是想去看一看......”

燕卓自然不會跟他發脾氣。

他疼了鬱見這麼多年,就沒有跟他生過一次氣。縱使是已經尋找了半夜,他也隻是抿了抿嘴唇,聲音淡淡的,說:“回去吧。”

他拉著寇秋的手臂,半拖半拉將人帶回了酒店。寇秋感覺到拉著自己的那條手臂仍舊在控製不住後怕的微微顫抖,心裡猛地一酸楚。

他說:“燕卓......”

“我已經定了票,”燕卓沒頭沒尾道,“我們今天下午就回去。”

他猛地轉過身,朝向寇秋。

“我不管你是什麼,囡囡——但是,你絕不能離開我。”

他的手指緩緩撫過麵前這人的額發,輕而軟的發絲從他的指縫間掠過去了。燕卓聲音堅定,一瞬間竟像是又長大了許多。

“從今往後,我決不允許你再靠近這片海了。”

燕卓說到做到,當天下午就退了房,帶著他飛了回去,提前結束了這場旅遊。即使他說著沒有生氣,寇秋還是察覺到了燕哥哥心頭憋著的那股不痛快,試圖替他排解排解,卻被燕卓半途拉進了飛機的洗手間,借著狹小的空間,變成了另一種方式的排解。

完事後,寇秋洗著手,瞧著他重新將拉鏈拉上,蹭了蹭,聲音中都帶著討好。

“不生氣了?”

燕卓沒吭聲,隻是抱住他的頭,使勁兒啃了口。

他沒有對寇秋說。但那種失去的滋味,他死也不想再嘗試第二次。

從夢中醒來,卻發現身邊沒有人;匆匆找遍了整間房子也看不到身影,最後隻好一路找到了沙灘。那種失去一切的驚惶至今仍然刻在燕卓的腦海裡,他發了瘋似的,連鞋也沒有穿,便沿著海邊奔跑著尋找。倘若寇秋還不出來,燕卓毫不懷疑,他也會跟著一頭紮進海裡去。

這些,他都不曾對寇秋說。他的囡囡不需要知道,也不需要懂。燕卓並不想讓這情意對寇秋變成負擔。

可他卻也絕不會再鬆手了。

他們提前回來,兩家父母自然極其樂意,想著之後就要離家上學,連家務活都不讓他們沾手。在家中住了沒多久便要開學,兩人在同一所學校,過去也方便,燕卓拿著兩個人的資料去辦手續,過了一會兒兩手空空地過來,“走吧。”

寇秋啊了聲,有點詫異,“沒有鑰匙?”

路過的學生都拿著宿舍的鑰匙,抱著厚厚的被褥,隻有他們兩個手上半點東西都沒有,的確是顯眼又奇怪。寇秋瞧著他,還以為是燕卓難得犯了糊塗,忘了,“宿舍的東西是不是沒有拿?”

燕卓抿了抿唇,道:“不住宿舍。”

寇秋黑人問號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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