脾氣臭(2 / 2)

焚城 大象向著夕陽奔跑 11343 字 4個月前

路遙昨兒天亮才送走夜色最後一批祖宗,睡下都快早上九點了,這會兒嚴重睡眠不足,加上上火,一咧嘴唇角疼,照鏡子一看……好了,她居然能半個小時之內長出個痘來。

她這麼著急的情況下,該死的還被掛了電話。

孜孜不倦地打了快二十分鐘,對麵好不容易接通了。

略微沙啞的聲音充滿了寡淡地“嗯”了聲,後者聽上去有點不耐煩:“看看幾點,上課呢。”

“我的祖宗,你還上什麼課啊!你抬頭看看,榮連街天都變色了!”路遙衝著電話那邊尖叫,“你管不管了!”

學校裡,陸鸞剛下課。

上節課講評了期中考理綜試卷,年輕人修長的指尖翻過卷子,上麵用黑色水性筆寫的答案和老師念的基本一般無二……這次期中考試,聽力題就對了兩道題的陸小爺沒被英語老師殺死,聽說全靠物理老師抱著英語老師的腰攔著不讓他抽出那把八十米大刀,物理老師哭喊著他們學校十年沒出江市醫科大的學生了能不能打破詛咒就看這一個砍死了就真的沒了。

此時電話裡的女人尖叫得他頭疼,微微蹙眉把手機拿開了些,陸鸞龜毛地說:“我上次跟你說了,好好說話,再尖叫拉黑。”

“……”

“說,什麼情況?”

“阿雲……哎,就謝雲,謝國平的女兒知道吧,這瘋女人是我姐妹。”

“嗯?”

打電話就跟他炫耀這個來了?

那還真是……

有點炫耀到。

聽到這名字陸鸞就心不在焉,正瞎想,那邊忽然話鋒一轉:“以前我就覺得她腦回路有點不正常,放著個虎狼之輩一看就不是善茬的弟弟許湛不管讓他全盤接手謝家的事務,她這個正牌繼承人什麼都不管……如今謝國平倒下啦,她卻如同忽然睡醒,開始試圖從許湛手裡把所有的東西搶回來。”

路遙劈裡啪啦說了一大堆,要不是陸鸞早就知道她說的事,肯定聽不懂她在說什麼,也不會耐煩聽。

但是這會,他卻很有耐心輕笑一聲,水性筆在指尖飛快靈活地轉出朵花樣來,他不急不慢地“嗯”了聲表示自己有在聽:“亡羊補牢,這不是挺值得誇獎的?”

他聲音裡帶著不正常的調侃和愉悅。

正常情況下陸小爺肯定不會這麼說話,要是路遙這會兒哪怕有一毛錢的冷靜,她也能嗅出點不對勁來。

可惜她什麼都沒發現。

“什麼值得誇獎!”路遙窒息地咆哮,“你知道她怎麼搶回來的嗎?”

“醉仙樓清倉那天整個李子巷要吃飯的人幾乎都出動了,”陸鸞含蓄地說,“我在現場,並且沒瞎。”

“不不不不是醉仙樓,”路遙壓低了聲音,“我這姐妹要是隻有這一點瘋也不算什麼了,今兒我收到風聲,她乾了更瘋的事。”

“什麼?”

“她掰著許湛的手指,強行把他拽手裡的榮連街收回來了!所有鋪麵的業務!全部收回來了!啊,你簡直不敢想,如今榮連街真的姓‘謝‘……”

陸鸞挑起眉。

這回是真的有些驚訝。

電話那頭路遙還在說:“你說她怎麼就想不開啊搞出這種操作?榮連街多少夜場,哪怕是許湛在的情況下還三不五時地出岔子,她一個女人,以前連麵都沒露過,突然空降人家不得整她?還有許湛,他能這麼善罷甘休?天啊我是真的怕哪天大佬打架小鬼遭殃哪天一覺醒來人家告訴我夜色被人放火一把燒了……”

她還沒說完,電話那頭的年輕人已經笑了起來。

路遙一愣:“你在笑?”

陸鸞放下翹起的唇角:“不行麼?”

路遙:“我打電話給你是為了聽你笑的嗎?”

陸鸞懶洋洋回答:“聽見許湛被打臉我還不能開心一下?”

“行是行,但是吧……”

“那麼多夜場也就夜色名聲最大,他們鬨事會去你那的。”

“陸小爺,小閻王爺,我打電話也不是為了聽你恐嚇我的,謝謝,再說了您也彆嚇唬我,我路遙可是嚇大――”

“慌什麼,今晚開始我去幫你看場子。”

“……”

“嗯?”

電話那邊好像是被震驚到,隔了幾秒才發出不確定的疑問:“什麼意思?‘今晚開始‘是指從今晚開始之後的……每天?”

聽著電話那頭簡單又利索的應承聲,這邊路遙立刻推開窗伸腦袋看了看外麵,除了天沒下紅雨之外,剛才烏雲密布的陰鬱好像也散了,簡直天空放晴。

掛了電話她都沒回過神來,今兒她……不,應該說是她那個瘋姐妹走了什麼狗屎運。

原本她打電話給陸鸞,也就是通知一下這位榮連街的地下秩序管理人,頂頭上司換了,可能接下來有一陣來自被驅逐者的動亂,希望他做好準備,照拂照拂可能會被無辜波及的商戶們。

同他講這些原本也沒想怎麼著,就希望以往她打二十個電話才能接一個然後慢吞吞騎著單車過來的主兒,從今日起稍微重視一下人民的水深火熱,最起碼騎單車蹬腳踏的速度快一點也好。

結果呢?

……這位大爺不知道哪根筋抽風了,居然答應親自來幫忙看場子。

………………………………………………像個小馬仔似的天天蹲在她夜色門口,幫忙看場子?

天啊!

路遙感動的熱淚盈眶。

―路遙知鴨力:你今年肯定背著我偷偷去拜了哪家靈驗的佛祖。

―雲雲雲:?

―路遙知鴨力:我觀少俠眉目清朗,眉心泛紅,似有吉星高照。

―雲雲雲:瘋了?半個小時前是誰哭爹喊娘準備給我物色最好的墓地好在許湛把我崩了之後替我收屍安排後事呢,我感動的淚水都沒來得及乾透。

―路遙知鴨力:現在不必了,神仙下凡了。

―雲雲雲:什麼玩意?

―路遙知鴨力:不告訴你。

*

謝雲腳不沾地地忙了三天。

第三天就像是突然想起自己還有個高中生保鏢這件事,給陸鸞掛了個微信視頻電話,電話響了兩聲就被接起來。

電話那邊年輕人背景很暗。

謝雲回頭看了眼窗外陽光明媚,問:“你在哪?”

話語落下,就看見那邊黑暗中有人挪了挪,少年那張年輕俊美的臉挪過來了一些,謝雲看清楚了他的臉,平日裡過於蒼白的麵頰這會兒蹭臟了,好像有點黑色的灰塵或者是機油。

”車底下。”陸鸞聲音平靜,“怎麼了?”

“明日我阿爸下葬,謝國昌和許湛都會出現,我缺保鏢。”謝雲說,“你也來。”

“哦。”

“要穿正裝,黑色西裝和白襯衫,領帶不喜歡可以不要。”她說著看了看對麵車底下穿著工字背心,全身在車底蹭得臟兮兮、每一個毛孔都寫著貧窮的年輕人,停頓了下,“你有正裝嗎?”

“沒有。”

“我就知道。你多高啊,我去拿套許湛的――”

“不要。”

電話那頭人說話聲音有點悶,更明顯的是冷淡。

謝雲話頭一頓,正想說什麼,就看見他扔了扳手,慢吞吞從車底下鑽出來,那張驚為天人的俊臉變得清晰:“不穿他的,我自己想辦法弄。”

“弄不到呢?”

“弄得到,你彆管。”

謝雲微微眯起眼打量了他那張麵無表情的臉一會兒,評價:“脾氣真臭。”

“掛了。”脾氣很臭的小孩說,“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