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蓮花(2 / 2)

焚城 大象向著夕陽奔跑 12446 字 4個月前

門後麵的男人悶聲道,裝的挺可憐。

陸鸞腳下停頓了下,正巧聽見他又問了句,“你身上穿的什麼玩意,給我脫了。”

謝雲穿得什麼玩意?

好奇心驅使陸小爺抬腳繼續往門走,走到門口探頭一看,眼中閃過一絲絲詫異,緊接著這次是真的唇角上揚了――

隻見門口背對著自己站的女人,腳上踩著她的毛絨拖鞋,裡麵倒是還是早上他出門前那條吊帶睡裙,但是外麵,她隨便套了件外套……

是一件藍白相見的高中冬季校服外套。

一看就是去開門的時候,隨手從沙發上撿的……陸鸞昨天換下來,還沒來得及塞進洗衣機裡,就扔在沙發上,被她撿走穿上了。

難怪許湛要發狂。

和那天警察局門口,陸鸞見著她身上披著許湛西裝外套覺得礙眼一個道理,這女人這麼穿,就像是昨晚她跟陸鸞有過什麼親密關係似的,這會兒整個人籠罩在他的臟衣服下麵,長卷發微淩亂,小小一隻,仰著腦袋,充滿了被男人圈養起來的金絲雀味兒。

陸鸞天天都快被謝雲逼瘋。

但看她用差不多的一套沒心沒肺的套路折磨許湛,那可真是太有趣了。

“……”

抬起手壓了壓差點控製不住瘋狂上揚的唇角,高中生挪了挪,站在散落一地還沒來得及收拾回行李袋裡的夏季衣物裡,用沙啞又磁的聲音喊了聲“阿雲”。

把屋子裡的兩人都驚了下。

謝雲驚訝地轉過頭,看見的便是這麼一幕――

身上穿著校服的高中生扶著門,微微彎著腰,一米八幾的高個子,麵色蒼白……大概是跑著回來的,氣都沒喘勻呢,就站在這麼一堆散落、弄臟的衣服裡。

其實昨天陪陸鸞收拾東西的時候謝雲就發現了,雖然李子巷環境不好,到處都有奇怪的味道,但是陸鸞是愛乾淨的。

衣服整整齊齊疊放在衣櫃裡,打開衣櫃是洗衣粉的清香,他把衣服放進行李袋也是疊好了一件件放,不像是李子巷的小窮鬼,更像是一位講究體麵的貴少爺。

高中生的體麵。

這會兒被許湛毀得粉碎。

還沒來得及從陸鸞突然出現的震驚中回過神來,謝雲就被眼前自帶虐點的一幕給弄得眼眶發紅――

人是她帶回來的。

如今她卻任由他被她弟弟這王八羔子欺負了,還被人家撞個正著,像是李子巷的窮少年上趕著來被他們這些有錢人羞辱似的……

他該怎麼想啊?

謝雲捏緊了手裡的行李袋,往許湛身上一扔,惡狠狠地說:“你給我把東西撿起來!”

等後者條件反射伸手接了那灰突突、臟兮兮的行李袋,還沒回過神,便看見他姐紅著眼眶,像小鳥似的撲向門口站著的年輕人。

“你怎麼回來了,不是上課嗎?”

謝雲牽著陸小阿弟的手往家裡走,那柔軟白嫩的手扣在年輕人的手腕上,一點避諱都沒有,叫許湛看得牙根發癢――

謝雲就是做給他看的,當著他麵告訴他,人,是她帶回家的。

某人垂著眼,乖乖跟在她身後進了屋。

然後與許湛擦肩而過時,在謝雲看不見的角度,稍稍抬眼,用略含嘲諷、似笑非笑的神情掃了他一眼……

恨得許湛後悔,今天走得著急,怎麼就他媽沒順便帶把槍出來。

然而等謝雲回過頭時,陸鸞臉上的表情又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幻視一周地上的狼藉,淡道:“下了早讀,看見你微信了……早上你不是跟許,許哥鬨得不愉快麼,我就回來看看。”

直呼大名的“許湛”或者“湛狗”猝不及防就變成了“許哥”。

許湛被荒謬到無語,譏諷笑一聲,冷冷地問:“陸鸞,你擱這操什麼人設呢?”

陸鸞根本懶得鳥他。

轉頭看謝雲,這次是真心發問:“你沒事吧?”

要有事就把湛狗手剁了。

謝雲搖搖頭,想了想說:“我能有什麼事,你先回去上課,一會兒這裡收拾好了我把你衣服送乾洗店。”

明年開春都高考了,這些夏季校服都不一定穿得上。

他昨晚塞進包裡就是純粹試探下謝雲的底線而已。

如今聽她這麼認真說要給他收拾,扯了扯唇角,他隨便地“嗯”了聲,心中非常滿足――

相比之下,許湛就要心態爆炸了。

看見陸鸞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早就反客為主,反過來握著女人的手腕,拇指一下、一下細細地蹭著她手腕動脈……

那手指修長,指骨分明,分明是成年男性才擁有的姿態,此時正無聲地以一種宣誓所有物的方式,在輕蹭她。

像占地盤的狗一樣。

――而女人毫無知覺。

毫無知覺她撿回來的便宜小阿弟正在跟她的親弟示威。

許湛恨不得上前把兩人遠遠分開,然而稍微動一動就被謝雲警告的目光刺得渾身發疼,他狠狠皺起眉:“姐,你怎麼回事?是不是阿爸走了以後寂寞到腦子也跟著糊塗了?你都不知道這人什麼底細,就敢往家裡撿?”

陸鸞看了眼被說“寂寞到腦子糊塗”得謝大小姐本人的臉色,幾乎是讚揚地看向許湛,心想,會說話你就多說點。

“他能有什麼底細?”謝雲聽他說的難聽,十分不高興地說,“怎麼了,阿爸走了,家裡換你當家?我往自己的房子裡帶個人還要你批準?”

陸鸞:“其實我也不是非住這不可……”

謝雲:“閉上嘴!”

許湛:“手拿開!”

姐弟兩一前一後同時開口。

陸鸞捏了捏謝雲的掌心,萬分不舍地,緩緩放開了手裡那柔軟的一團。

他這一放手,謝雲就感覺原本暖烘烘捏著她手的熱源挪開了。

“你彆恐嚇他,許湛。”謝雲蹙眉,“人家家裡被你砸成這樣,錢又沒有錢,你讓人家一個高中生睡到大馬路去嗎?”

“我恐嚇他?他是什麼人,榮連街的古惑仔,警局備案他可能自己得占一個抽屜,能被我恐嚇到?”

“你不要講話那麼誇張,他也隻是混口飯吃。”

“混口飯吃?你知道榮連街的人喊他什麼?陸小爺?”

“我聽人這麼喊過他,這又怎麼了?彆人還喊我大小姐,我便真的是什麼皇親國戚了嗎,不過是個包租婆……誰還沒幾個愛稱。”

謝雲聽上去一點不驚訝。

畢竟陸鸞同她講過,那日和許湛起衝突,他也在場,就是跟著去收債……既然是收債,那肯定是跟著其他的社會閒散人員一塊兒去的。

這種當小馬仔的小孩,謝雲見得多了,有時候大佬打架他們就跟著站在屁股後麵撐場麵叫罵兩句――畢竟法治社會了,阿sir很給力的,一般打不起來,最後大家也就散了,事後跟負責人分點人頭出場費。

白賺。

她怎麼不懂?

她懂得很。

許湛為了這點破事像是有個什麼驚天大秘密要告訴她似的大動乾戈,她才是真的不懂。

……可憐許湛吃了啞巴虧,畢竟他沒證據。

當著陸鸞的麵把衣服掀起來給謝雲看,告訴她他身上那點萬紫千紅就是這位小阿弟的傑作?這種滅自己威風的事,他乾不出來。

更不可能讓陸鸞掀衣服讓謝雲看他揍出來的痕跡,這他媽不是上趕著給這兔崽子送借口裝可憐嗎?

他已經很會裝了。

裝得謝雲被他虎得胳膊肘朝外拐。

許湛不說話了,光陰沉著臉站在那,扔了手裡的行李袋,又扔出門外。

謝雲不耐煩地在沙發上坐下,她指了指門外,指揮黑著臉的許少爺:“又扔東西,清早八早跑來鬨這趟,你說你像什麼話?這麼大個人了,女朋友交了這麼多,就沒哪個有本事讓你長進一點?趕緊把你扔出去的東西撿回來!”

許湛黑著臉看了眼門外的狼藉,不肯動。

謝雲又去教訓陸鸞:“你出來跟老師請假了嗎?第一節課什麼課?趕緊回去上課了。”

“請了,物理,沒事。”

他言簡意賅地回答,語氣很乖。

正站在一件衣服旁邊半彎腰一副愛撿不想撿的許湛聽了,都回頭看了他一眼,像是被惡心到。

還沒等背對著謝雲站的陸鸞唇角上揚到位呢,就聽見身後的女人繼續道:“吃早餐了嗎?阿鸞早上包了餛飩手藝不錯,你也嘗嘗,從此大家化乾戈為玉帛。”

陸鸞的唇角放平回去。

……還“化乾戈為玉帛”。

在場兩位男士心裡不約而同飄過兩個字: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