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玩玩而已(1 / 2)

“恭送”走了兩位阿弟, 謝雲一人坐在客廳冷靜了一會兒,滿腦子都是李子巷。

巷子裡那些人嗡嗡的,幺姨的臉一會兒換成了那無執照黑醫, 他們目光冷漠而糾結, 說:叛徒。

那些臉一下子又變成了幺姨的女兒, 又變成了軟妹, 變成了王井龍,他們目光渴望而膽怯, 說:外麵的人都不太看得起李子巷的人。

兩夥人圍在了一起像不和諧的兩道弧線, 卻緊緊封閉拚接在一起成為了圓,圓是李子巷那斑駁而封閉的大門,陸鸞站在圓的中心。

腦海中一瞬間被年輕人那張漂亮的臉占據,臉還是那張熟悉的臉,然而在那一聲聲的指責、質疑聲中, 他眼神麻木而空洞,他伸出手拉著她的手, 低聲下氣地問她能不能先回家……

啊, 原來當時他也急著離開那裡。

謝雲有些恍然大悟的意思,拿出手機看了看微信,也沒有什麼未讀信息,她不知道字據在期待什麼不該有的, 索性上淘寶找了個排盤的,人在無助的時候,就喜歡尋找迷信指點迷津。

可惜算命的說,親人緣薄, 命中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

謝雲很無奈, 問那人能不能說點好聽的。

那人說,可以,至少你還是能嫁出去的。

謝雲黑著臉硬打出“謝謝”二字退出了對話界麵,這時候微信終於跳了一條未讀信息,她的心臟也跟著跳了一下……戳進去一看,卻是路遙,原來已經到了夜店女王解除封印的黃昏,這女人消息靈通得很,問她要不要來夜色喝一杯。

謝雲原本想要拒絕。

但她不想讓自己看上去像個失戀的女人一樣矯情――是的,光“矯情”這兩個字被想起來都讓她覺得呼吸困難――她覺得自己大概已經觸碰到了完犢子的邊緣。

她站起來進屋洗了把臉。

路過陸鸞住過幾天的臥室,沒忍住往裡麵看了一眼,原本臥室裡收拾得乾乾淨淨的,這位陸小阿弟向來很整潔,回家先洗手,根本不用人操心衛生……

如今房間裡亂的很。

是她弄的。

剛才盛怒之下她一股腦地把他整齊疊放的衣服都拽了出來塞進行李袋裡,有一些現在散落在地上了。

還有那天她給他買的羽絨服,黑色的,安靜地放在房間的沙發上,他也沒有帶走。

謝大小姐僵硬了幾秒,拎起那件羽絨服比劃了下,比想象中大件一點……湊近了聞聞,好像還殘留著他上一任主人身上的味道。

使人難受。

*

夜色。

路遙等了許久謝雲才姍姍來遲,不同於往日的妝容精致,這個下樓倒垃圾都要化妝的女人今日連口紅都沒塗,麵色蒼白的像鬼,頭發也被外麵的風吹得有點淩亂。

她還穿黑色裙子,隻是上半身穿得不是大小姐標配的貂皮,而是一件寬鬆、樣式普通、看上去極其不合身的黑色羽絨服。

她走過來,帶著外麵的冰雪氣息冷嗖嗖地挨著路遙坐下,拿過她放在桌麵上的煙點燃抽了,昏暗的光線裡火光亮起,照得她本來就白的指尖近乎透明。

挺翹的鼻尖也被煙火照亮了一點點,她的雙眼還是匿藏於黑暗之中,看不清楚情緒。

“大廳禁煙。”

“哦,”謝雲讓那煙過了肺,薄荷煙,涼的她要流出眼淚,她夾著煙慢吞吞轉頭瞥了好友一眼,“罰款好了,要多少?”

女人的嗓音沙啞,帶著一點點濕潤,就像方才在外麵被雪淋了,這會兒進屋冰雪消融,她的睫毛上都是濕的。

路遙沒見過謝大小姐這樣的,她坐起來了一些,掃了她一眼露出個似笑非笑的表情:“你知道你現在看上去像什麼嗎?”

“什麼?被高中生騙了還耍得團團轉的老女人?”

“……”

路遙不笑了。

她平時總笑話謝雲老草喂嫩牛,但是那隻是開玩笑,在她看來謝小姐年輕多金長得美,二十來歲站在了多少姑娘拚搏一輩子也站不到的人生終點,還搞了個高中生小弟弟……

堪稱人生贏家好麼?

眼下聽她這麼說,就知道她真的是不行了,是真的傷心,她都沒見謝雲這麼傷心過,當初許湛吃裡扒外勾結謝三叔的時候她都沒有。

伸手替她整理了下有些亂的頭發,又掃了眼她身上的黑色羽絨服,特彆想說,確實挺頹廢的,這羽絨服你又從誰身上扒下來的啊?

“李子巷的事我都聽說了,”她淡道,“我還以為你多少猜到陸鸞是陸坤的兒子,畢竟陸容一個上層圈的大少爺,怎麼可能無緣無故跟個街邊的小混混熟呢……兩人又一個姓。”

謝雲瞥了她一眼。

“你也沒提醒我。”

被謝雲這麼涼嗖嗖的一眼看了,路遙就挺無辜,她也不確定啊,人家又沒給她看戶口本……而且謝雲一直跟陸鸞挺好的,前段時間那流言蜚語傳的,都說這小子被謝大小姐養了,一時間傳的到處都是,場子裡有以前被陸鸞修理過的人背地裡笑話他,還有一些鴨鴨,沒事乾就用羨慕的目光看著他……

搞得他好像得了什麼大造化一步登天。

路遙看在眼裡,把這些人喊過來罵了一頓,因為知道這些無論是嘲笑還是羨慕的目光,對陸小爺來說都不是什麼好事。

曾經她還以為他堅持不住就撤了。

可是人家愣是一聲不吭,該怎麼地還怎麼地……蒼天有眼,人隻是一個高中生啊,這麼能扛得住事兒愣是一句委屈都沒說的,那時候路遙就覺得,如果這都不算愛。

陸鸞看著是個品行正當的小孩,身份不身份的有什麼區彆,這種無關痛癢的事兒,她又何必去多嘴多舌壞人家姻緣。

沒想到“無關痛癢”卻還真成了一顆雷。

“陸鸞呢?”路遙問。

就見身邊的女人停頓了下,煙霧之中微微眯起眼:“被我趕走了。”

路遙頓了頓,露出個猶豫的表情:“阿雲,你應該知道陸鸞他哪怕沒有立刻跟你說清楚自己是什麼人,他同你在一起,也不是圖你的錢……”

“我知道。”

“你知道?”

“嗯,”謝雲把沒剩多少的煙草扔進杯子裡熄滅了,“你少擺這種‘你知道個屁‘的表情,他要圖我的錢,我能不知道嗎?”

“那你在這氣什麼?”

“遙遙,李子巷三分之二的樓都是姓謝的,今日陸容被李子巷的人團團圍住,鬨著要與他同歸於儘,我原本應該和李子巷的人站在一起,”謝雲說,“直到陸容突然點了阿鸞的名,問他作為這個拆改項目的最終負責人,有何感想。”

她說話的時候聲音聽上去很冷靜。

路遙噎住,她是真不知道這其中還有這麼一茬。

“他是不圖我的錢,但我不知道他還有沒有彆的想法,他說沒有,”她停頓了下,“但我又不是三歲小孩,人說什麼我都信。”

留下李子巷,是謝國平的遺願之一,如今他剛走,沒道理就為了一些兒女私情,就這樣擺出“人走茶涼”的不孝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