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2 / 2)

焚城 大象向著夕陽奔跑 10588 字 4個月前

放了杆,在保安滿臉羨慕“這就開上邁凱倫啦可以啊小弟”的目送中,陸鸞麵無表情地踩了油門。

開車的人常年混跡在夜場,卻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被酒精味熏到想發脾氣的時候,壓著一腔怒火沒把油門踩到底,車還算平緩地進了地下車庫,隨便找了個地方停了。

車停穩。

片刻後。

謝雲感覺到她那邊的門開了,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外,那人彎著腰,撐著門框,冷漠地看著她,涼嗖嗖地說:“到了,下車。”

謝雲:“?”

謝雲:“我又沒吐你車上,你為什麼這麼凶?你們滴滴司機都是這樣的嗎?我要給你差評!車子又破又爛還很抖!車裡麵也很窄根本放不下我的大長腿……”

她叨逼叨的時候,外麵的人顯然已經懶得聽她廢話連篇,彎腰給她解了安全帶,連拖帶抱把人從車裡弄出來,往肩上一扛,一步步地往電梯間走去。

*

謝雲家的門鎖密碼沒改,也不知道她哪來的自信今天這樣把人趕走之後,彆人不會半夜摸進來用枕頭捂死她。

陸鸞解了鎖進了才被掃地出門不超過五個小時的屋,一路把人弄回房間,扔上床――

原本想轉身就走的。

但是把她扔上床時出了點意外。

女人抱著他脖子都雙手就沒鬆開過,所以她墜入床上的時候,也把他帶下去了。

兩人貼著滾床裡,他頭朝下埋在她頸窩,除了她身上那種好像已經滲透進她骨髓的淡玫瑰香,他還聞到自己身上的味道,是她穿在身上的羽絨服上有的,兩種味道有點分不清彼此地纏在一起……

就像此時此刻他們兩人。

陸鸞窒息了幾秒,渾身的氣血上湧到頭頂,他不是沒靠近過她,但是像是現在這樣完完全全貼在一起――她就穿了件吊帶裙,不是很厚,起伏的胸膛壓在他胸口上,他攥住她的手,從自己的身上扯下來,壓在她的頭頂。

另一邊手手肘撐起來,膝蓋跪在她腰兩側,居高臨下地望著她。

“作死?”

他冷冷地問。

氣息有些不穩,亂跳的心臟可能因此被出賣。

身下的女人未施半點粉妝,她也不知道是醉酒難受還是被凍得,麵色蒼白,像個女鬼一樣,隻能看見她黑漆漆的卷發如海藻散開鋪滿床……

房間裡沒開燈,月光被遮擋在了烏雲後,房間裡的光太暗了,所以什麼都看不清。

她睜開眼,長長的眼睫毛像是扇著翅膀的蝴蝶,黑暗之中那雙本該充滿醉意、識人不輕的眼望著他――

於是那黑暗中,唯有她雙眼是明亮而有神的,帶著酒後放大的固執和倔強。

片刻死寂。

過了很久,他聽見她用略微沙啞的聲音說:“那個叫你名字,讓去喝酒的女生是誰?”

什麼?

誰?

陸鸞被問的有點懵,整個人就浸泡在她委委屈屈的喑啞聲線中迷失方向放空了半天,好久才反應過來,好像剛才他站在卡座外和路遙說話時,有個同學讓他回去玩骰子……

不知道是誰了,當時那麼吵,連是不是他們班的人都不清楚。

“不知道。”他不客氣地說,“跟你有關係嗎?”

他知道自己就不該和喝醉的人計較。

但他忍不住要刺她。

扮演冷酷無情什麼的,他做得確實挺到位的――至少從謝雲的角度來看,他那弧線完美的下顎緊繃成冰冷的弧度,這種拒人千裡之外的態度她經常在陸鸞同學身上看見的,隻是那從來不針對她……

現在她才知道,陸家小少爺,陸家小阿弟,確實有讓人禁不住就後退三尺的氣場。

謝雲頭痛欲裂,胸口窒息到想吐,就像是有什麼人在壓榨她的心臟和肺,使她無法順暢的呼吸。

“她叫你,你轉頭就走了。”她像是自虐似的說她其實壓根不想回憶哪怕一秒的畫麵,“我看見了,彆以為我沒看見。”

她看見陸鸞頭也不回地走了,那一刻,她想一把火燒了夜色。

巨大的委屈在她的胸腔之中回蕩,她滿腦子都是憑什麼啊我操,憑什麼她答應了他等到他畢業之前不看彆的男人一眼,結果兩人一吵崩,他扭頭就能被彆的女人叫走……

憑什麼啊!

憑什麼?

酒精之後的所有情緒都在黑暗之中成功醞釀完畢,眼眶酸澀再一眨眼就有液體順著眼尾滴落進發鬢……

可她哭的一點聲音都沒有的。

光線這麼暗,陸鸞根本看不見她的眼淚。

和學校裡那些哭起來就嬌滴滴的小姑娘不一樣,她確實上了年紀,眼淚是沒有聲音的,她這把年紀還要在高中生麵前哭,也不是什麼光榮的事。

床單都被她哭濕了一片,他也沒發現。

隻是壓在她手腕上的大手挪開了,他整個人也從她上方抬起來了一些……猛然拉開交纏的氣息讓她呼吸一窒,反而有一種失望或者說是絕望籠罩上來。

“你總是這樣,懷疑這,懷疑那。”一隻手撐起來,他垂眼望著身下的女人,“正如我跟你說我前幾天才知道李子巷全是你的樓,隻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誤會,才不想當時就告訴你,你也不會信。”

“……”

“謝雲,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我當時不敢告訴你?”

“借口。”

“你看,這就是原因。”他的聲音猛地沉了下去,暗含一絲絲嘲諷,隻是這嘲諷也不知究竟是衝著她亦或是他自己,“我對你沒信心,對自己沒信心,從骨子裡也從來不覺得我們兩是可以經得起任何猜忌的關係。”

他平靜的聲音裡,謝雲覺得自己像是被什麼蟄了一下,飛快地,卻很疼。

疼到她又想蜷縮起來。

她想否認,但是能言善辯到這時候也成了啞巴,因為她知道陸鸞說的對的,正如她看見他被同學喊走就想要大發雷霆懷疑他和彆的女同學有什麼……

他隻不過是被同學喊去玩遊戲而已,他們本來就是約好一群人到夜店消遣。

她不信他。

所以他也不敢信她。

――這很公平。

眼淚止住了。

但是她更難受了,窒息感壓迫而來,她都顧不上流眼淚。

沉默中,忽然,她感覺到近在咫尺的人有了想要抽離的氣息,她原本垂放在床麵的手指因為瞬間的慌張而揪住床單,在她來得及反應過來自己的行為之前,她坐了起來,伸手拉住了他的衣擺。

不是祈求的姿態,就是單純的拉住了。

“陸鸞。”

黑暗中,她聽見自己的聲音響起,很平靜。

“來做吧。”

想要在這段莫名其妙的關係裡留下點什麼。

不一定要看見大結局。

隻是單純地想要留下點什麼,而不是日後想起,均是少年人夢裡一場荒唐,從此又被一笑帶過……

就這樣結束,她不願意,也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