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逢月看了眼即墨他們, 頷首道:“好。”
沒有邀請,侯師傅和即墨也很識趣的沒有跟過去,而是在廟裡慢慢挪動腳步。
來上香的信眾越來越多,到處都是祈願聲——
“菩薩啊保佑我女兒考研上岸吧。”
“無病無災, 平安順遂……”
“發大財財從四麵八方來!”
侯師傅被氣氛感染, 下意識問即墨:“大巫師, 你有什麼願望嗎?昭華寺挺靈的。”
問完才覺得不妥, 他這個地位還用得著去向神佛許願嗎。
即墨笑了笑, 深邃的鳳眸上揚:“人太多了擠不進去, 等香客少一點我再許願。”
“呃?”侯師傅愣了一下, 點頭道:“挺好,挺好。”
“阿彌陀佛, 施主,借過一下。”
跟著廟裡的和尚從人群中擠過去, 最後到了方丈慧恒修行的禪房。
房間裡擺設簡樸,隻有一張茶案, 兩個蒲團,還有一架古琴。
正在靜坐的慧恒看到他們來了, 睜開眼,目光溫和道:“楚師傅,請坐。”
楚逢月覺得這些大師都有一個共同的特性,就是目光平和,在他們眼裡世間萬物平等。
之前在金城寺見的那位主持也是一樣,他們的眼裡總有一種平靜的悲憫。
昭華寺的大和尚在接待香客,帶她來的和尚把她送到禪房自覺退下。
見她坐在蒲團上,慧恒歎道:“阿彌陀佛,巫蠱一族的事牽連甚廣, 讓無辜之人受苦。昭華寺雖能力微薄,也想略儘綿薄之力。”
楚逢月不動聲色聽完,手指摩挲著釉質粗糙的茶杯。
“大師想怎麼做?”
他肯定是和玄學部門以及玄學協會有過商討,但是覺得僅憑自己幾方人馬做不成這個事,這才想把她拉上。
但這也無可厚非,她在陵城活動,和這裡的玄學協會也來往密切,再說巫蠱之事算是她發現的,更是身涉其中。
所以這件事不管怎麼繞,都避不開她,而且有什麼動作不和她知會一聲也說不過去。
“過幾日會由昭華寺牽頭,聯和其它寺院舉辦誦經法會,地點在城外西郊。”
楚逢月本來還沒太在意,聽完他的話,雙眸不由瞪圓。
她鮮少有這樣失態的時候,看得出來是真的不敢置信。
“……大師,”楚逢月指尖捏著茶杯,輕聲道:“這樣做是不是太冒險了。”
西郊的陵山是陵城的龍脈所在地,陵城能長盛不衰全靠龍脈庇佑。
慧恒大師的想法她已經猜到了,和尚誦經會與龍脈產生共鳴,更彆說是這麼多寺廟的和尚聚集在一起。
屆時強大的氣場將會籠罩整個西郊,巫蠱一族知道了會癲狂不已。
他們最想要的就是氣運,而這次的氣運足夠他們用幾百年了。
如果敗了,陵城的龍脈就會受損,恐怕短時間內滋養不回來。
“巫蠱一族過於囂張,沒有更好的辦法將他們一網打儘,”慧恒大師麵露悲憫,“近些年他們四處為禍,此也為無奈之舉。”
巫蠱一族聰明就聰明在他們分了無數旁支,散布在天涯海角,哪怕這支覆滅還有另外的分支,如此下去生生不息,多少年都抓不完。
他們擅長偽裝幻形,如同鬼魅,玄學部門在暗中查了幾年,直到楚逢月出現才真正的連窩端了兩次分支。
以前抓的都是遊兵散將,根本無甚大用。
楚逢月陷入沉思,她在思考這件事的可行性。
不說彆的,除了國內巫蠱一族知道消息後會抑製不住趕來,恐怕就連國外的巫蠱族人也會來搏一搏。
他們本來就是行走在黑暗中的亡命之徒,玄學部門抓了那麼多人進去,至今沒有套出幾句有用的信息。
這種硬骨頭,他們對死亡已經沒有多大的畏懼了,反而在遇到這種萬年難遇的好事時,會不顧一切來搏一搏。
他們本質上就是瘋子。
“您讓我再考慮一下,”一盞茶後,楚逢月才開口,看向目光平緩的老和尚,“在這之前,我要向您介紹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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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昭華寺之前,楚逢月去佛祖麵前上了三柱香,是大和尚親自遞給她的。
女人閉上眼睛,嘴裡隻念了六個字——
“我兒學業有成。”
說完,她把香插進香爐。
楚逢月有個半大的兒子,在圈內這也不是什麼秘密,大和尚拿來一個袋子,給她裝了些供果:“楚師傅,這些帶回去給孩子吃,增福添祿。”
楚逢月接過,笑著道謝:“監寺大師有心了。”
“阿彌陀佛。”角落裡有和尚敲了一聲木魚,大和尚嘴裡念著佛號。
大和尚親自把幾人送出寺外,等他們的車子遠走,才轉身上了台階。
司徒正早就去找相識的大師去捐香油錢了,他打算在寺內齋戒幾日,沒有和他們一起回南灣彆墅。
楚逢月是坐侯師傅的麵包車回去的,車開了一陣,她說:“去最近的一條風水街吧,看看能不能撿到什麼漏。”
侯師傅是法器大師,這邊的人沒有不認識他的,略微思考一下,打著方向盤道:“楚師傅,要不我們去虞城轉轉?”
“這裡沒有風水街嗎?”後座的年輕男人跟沒骨頭似的懶洋洋靠在那兒,麵包車外麵看著破破爛爛,裡麵卻十分寬敞,而且各種配置不比幾百萬的豪車差。
他饒有興致打量車內,都說東國人低調,果然是真的,財不露白嘛。
“不是,他這張臉在陵城已經成了標識了,誰不知道他是做法器的,眼力勁也沒得說。”副駕駛的馬師傅腳底下踩著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是侯師傅賺錢的寶貝。
馬師傅嘲笑道:“他去風水街,看上什麼東西人家也不會賣給他。”
沒辦法,聲名在外,能被他老侯看上的肯定不差,不如自己留著高價出手,反正法器這種東西的價格也不統一,總有冤大頭會買。
楚逢月之前確實沒有想到這一點,她調侃道:“看來侯師傅還是鑒寶大師。”
“楚師傅,您這話還真沒錯。”侯師傅也沒有自謙,“雖然我不認識那些朝代的古董,但是老物件或多或少有些氣場,隻不過氣場太少的算不上法器而已。”
他以前就喜歡去陌生的城市逛古玩市場淘東西,回到陵城去鑒定機構驗一下,總能小賺一筆。
虞城和陵城交界,他們也不是去什麼中心城市,就在邊緣找個風水街逛逛就行了。
兩個小時就到了地方,隨便找個地方一停車,楚逢月拿出口罩和墨鏡戴上,侯師傅還從儲物箱翻出一頂漁夫帽給她。
“風水街旁邊就有吃飯的,我們先逛逛,餓了就去吃。”侯師傅說。
“你以前來過這裡?”即墨問道。
摸的還挺熟啊。
“地圖上看到的,”侯師傅指尖在屏幕上放大,“這不是有嗎,附近美食。”
“他要是來過就不敢來第二次了,怕被人打死。”馬師傅在車上換了身日常衣服,不然按照之前的裝扮,去風水街買什麼東西價格最少翻三倍。
“沒這麼誇張,”侯師傅帶他們拐進青磚巷子,乾笑道:“這麼多年我去全國各地逛了上百條風水街,也就賺了億點點而已。”
即墨“噗嗤”笑出聲,看向四周時眼底也帶了些許好奇。
這種風水街他在南洋沒有逛過,就走了一陣,已經看到兩家香燭鋪子,一家棺材鋪,還有什麼紮紙人的。
可能是因為臨近中午,街上有些冷清,擺攤的小販不是躺著刷視頻就是打遊戲,一副佛係擺爛的模樣。
楚逢月邊走邊看,視線從銅錢桃木劍還有各種令牌上麵掃過,目前為止沒有看到感興趣的東西。
攤主們也不攬生意,有人問就介紹兩句,沒吱聲就繼續玩自己的。
秋末總是蕭瑟,一陣風帶起落葉,路邊的狗也無精打采。
最後在一家店鋪前麵停下腳步,楚逢月仰頭看門上的招牌。
“百寶閣?”侯師傅笑著說,“現在的店鋪起名字越來越大了,什麼都敢叫。”
“進去看看。”楚逢月說。
幾人沒意見,侯師傅和馬師傅向來以她為首,她說什麼是什麼。
即墨更加不會出聲,他是客,客隨主便理所應當。
進了店鋪,馬師傅訝異道:“好強的氣場!”
即墨腕上的黑色珠串也有一閃而逝的暗芒。
放眼望去,這家店鋪的麵積在三十平左右,各類法器隨便放在木架上。
有鎮宅的銅龜、招財的金蟾貔貅,還有各類小掛件。
什麼玉如意小葫蘆更是常見。
目光挪到另一個木架上,看到有佛像,楚逢月先是恍然,然後回神,眼底也帶了幾分笑意。
這次出來本來是想找幾件法器放在三天後的佛法大會上鎮鎮場子,同時穩固一下氣場,侯師傅那裡寶貝雖然不少,但是能涵蓋整個西郊的東西……
完全沒有。
他的定位很精準,為富豪服務,大部分法器都是招財添丁納福驅煞的。
大會就在三天後,定製一件法器哪怕是加急也得半個月,彆說侯師傅趕不出來,就算是青玄道長和他的好友見山居士也做不出來。
隻能來外麵現采了。
剛剛走了一圈沒看到有合適的,在見到這些佛像時,她忽然想到自己還有一尊大肚彌勒佛。
這件寶物與佛教契合,甚至可以直接當成一個寺廟的鎮寺之寶,帶去佛法大會最合適不過,也不會引人注目。
想到這,她心情舒暢許多,沒有要尋找什麼的目標,心態也平緩下來。
看到有不錯的法器就買,沒遇到就吃個飯打道回府,就這麼簡單。
她的好心情即墨也察覺到了,側眸看她一眼,年輕男人唇角勾起一抹弧度。
對於這位年輕的風水宗師,大多人抱有敬畏的心理,把她高高捧起。
其實她的心思很好猜,喜怒都在臉上,你要是想討好她或者拍個馬屁也不怎麼費勁。
胖驢友就是個察言觀色的大師,經常變著花樣誇她,可能這也是他地位穩固的原因。
“各位,有什麼喜歡的隨便摸隨便看,不買也沒關係,就當結個善緣。”坐在櫃台後的老板隨意一招手,然後繼續扒拉算盤算賬。
他有好幾家法器鋪子,這段時間收益還行,在考慮要不要盤個新的。
“沒想到這條風水街賣法器的都這麼隨意。”侯師傅愣了一下,他以前不認識楚師傅的時候,碰上些有錢的大老板還是會主動推銷。
不像馬師傅這個牛脾氣,成天一副天王老子來了都沒大的表情。
要是他這樣早就餓死了。
“可能是平時也沒什麼人來買吧。”即墨說:“攤上的東西有人過來旅遊時還會被忽悠幾句買走,這種店鋪一般沒人來,除非有自己固定的客戶群體,或者風水師穿針引線直接賣給富豪。”
“嗯,有道理。”侯師傅大點其頭。
楚逢月看中了一個文昌塔,巴掌大小,做工很精湛。
她打算買回去把這個放在烏雲床頭的文昌位上,孩子自己讀書不用心,作為家長隻能靠做法了。
也不知道這個對他有沒有用,烏雲本來就是靈體,哪怕有用作用也不大,幾萬塊錢,就當圖個心理安慰吧。
她又選了個招財的金蟾,打算等胖哥和奈哥他們公司開業送過去。
這些東西侯師傅那裡都有,但她不想去買。
不然以他們的交情,侯師傅多半是白送,總是虧本。
所以與其在他這裡買不如在外麵買,他的東西賣給彆人還能抬高一下價格。
“老板,這兩件幫我算一下價格。”
楚逢月拿著東西去櫃台,即墨他們還在木架前轉悠。
侯師傅自然想淘點東西回去了,他有穩定的客戶群體,而且都是不差錢的主,這裡買回去再加點錢也很好賣出去。
法器的價格本來就是人定的,沒有一個具體的衡量標準,真要說的話就是按氣場來劃分。
但是富豪們不懂這些,隻在意有沒有用。
這種情況下隻蘊含兩分氣場的法器都能給你吹成七分,剩下的三分看賣法器的良心。
本來沒指望他們買,沒想到會這麼爽快,店主也稍微驚訝,然後喜笑顏開道:“哎呀,這位美女真會選,這兩件可以算得上是我們這兒的鎮店之寶了。”
隨後,他肉疼道:“這樣吧,看你們是個生麵孔,咱們交給朋友,兩件給你友情打包價,兩百七十萬。”
楚逢月聽完差點把金蟾拍他腦袋上。
她沒好氣道:“老板,你祖上土匪發家的吧?”怎麼不去搶啊!
這兩樣東西加起來最多十萬,多半毛錢她都不願意。
聽他說話就知道是個大忽悠,戴著口罩裹得嚴嚴實實,開口閉口就是美女,還鎮店之寶。
侯師傅要是敢拿這種東西鎮店,鋪子早就垮了。
“唉,我祖上可是良民,從來沒有乾過什麼違法勾當啊,您要不信我把族譜找出來您瞧瞧?”老板死皮賴臉道:“真不騙您美女,這文昌塔你買回去是給孩子用的吧,之前有個大老板求著我賣我都不給,我說這種孤品要合眼緣才賣。”
“我啊開個鋪子就是混口飯吃,這兩件法器成本都有兩百五十萬了,真的不賺錢。”
楚逢月對他十分佩服,忽悠起人來眼也不眨,是個乾銷售的好材料,和胖驢友一樣。
侯師傅聞言走了過來,拿過櫃台上的兩件法器一看,他似笑非笑:“文昌塔三萬,金蟾從製作到開光成本兩萬吧,一開口就是兩百七十萬,小兄弟,你這口飯要兩百六十五萬啊。”
“喲,遇到行家了。”老板扒拉算盤珠子的手停下來,笑容滿臉道:“不知是哪位同行當麵,讓你見笑了。”
“雖然成本不高,但也不能這樣算嘛。我托人把東西帶去寺廟開光也要給點好處費,再加上製作材料工費還有人工鋪麵,這兩樣收二十萬應該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