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忍捧著她臉低頭,彎月被雲朵遮住,羞羞怯怯。
孟聽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唇,忍無可忍了,她好想好想打死他,到底有完沒完了:“沒有,沒和他親,你夠了!”
她本來就不擅長撒謊,好不容易撒個謊,現在這麼多後續。江忍眯了眯眼:“平安夜那天晚上,你當老子瞎呢?”
孟聽伸手去掰他手指,她小臉粉嘟嘟的,神情嚴肅搖頭:“好了,沒有親,什麼都沒有,他就是幫我拿開雪花。你看錯了。”
江忍沒忍住,終於笑了。
月光清冷,他眼裡卻盛滿了溫柔。
“孟聽。”
孟聽悶悶道:“嗯?”
“彆騙我。”他低聲道,“我受不住。”
這次真沒騙他,她沒和徐迦有什麼。她點點頭,鄉下最後一盞燈也滅了。夜晚漸漸變冷,她必須回家了:“我要回家了。”
孟聽問他:“這麼晚了,你怎麼回去?”
“借了輛車,待會兒開車回去。”
孟聽知道他神通廣大,然而他身上酒味這麼濃。她想起上次江忍開車撞樹上,額上的疤現在都有淡淡的痕跡。她領教過江忍的不要命,忍不住道:“你讓人來接你吧,喝了酒彆開車。”
他撩開她臉頰上的發,眼裡全是笑:“好。”
江忍說:“那你也答應我一個條件。”
孟聽一點都不想答應,她氣鼓鼓道:“那你開車吧。”
江忍笑道:“我背你回去好不好?”
蟲鳴聲靜了。
春風拂麵,淺淺的溫柔。
孟聽垂眸,長睫蓋住茶色的眼瞳:“不好,很近,我自己走。”
~
四月下旬,確定外公以後都不會再去坡上。孟聽也收好東西準備離開了。
她身上穿的是許久以前外婆給媽媽縫製的新衣。
白色盤扣小衫,棕色的半身裙,一雙黑麵布鞋,上麵繡了一隻嫩.嫩的蜻蜓。
曾玉潔的製衣好手藝傳自於外婆,外婆手巧,布鞋也是她納鞋底、繡鞋麵一點點縫的。可惜當年曾玉潔沒有穿上就離開了家。
孟聽把身上的錢除了車費都留了下來,壓在枕頭下麵。然後背上包出了門。
外婆忍住了眼淚,摸摸她的頭:“穿這個回去會不會被人笑話?”
畢竟二十年前的審美了,她們城裡的小姑娘肯定不興這一套。
孟聽笑著搖頭,她分外愛惜身上的衣服。它們都很漂亮。
外婆知道她還要回去念書,扶著外公送她到鄉村口。隻能依依不舍放她離開。孟聽說:“我以後每個月都給你們打電話,外婆回去吧。”
她得去鎮上坐車,然後去機場。
等她到達鎮子的時候,看見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江忍早在那裡等了。
梨花小鎮並不繁華,他穿一件黑色襯衫,領口開了兩顆扣。怕她一個人走了,在車站等了好幾天,閒得無聊和賀俊明他們打遊戲,來來往往許多人都在看他。靠近他他脾氣躁,讓人離遠點,彆挨著他,簡直成了這幾天車站有名的一霸。
他不理人的時候很傲,那身衣服一看就值錢。活脫脫的有錢人,他穿這一身也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
然而她現在沒法直視他,一想起他的衣著,她總是想到他從魚塘裡跳上來,生著氣背了外公一路,然後冷冰冰問她他難道不用穿內.褲的事。
這壞蛋第一次這麼狼狽吧,也虧得他厚臉皮。
孟聽忍不住彎了彎唇。
車站人來人往,嘈雜的人聲沸騰。客車和大巴啟動,在空氣中揚起一陣濃灰的尾氣,喇叭聲陣陣。其實更多人,最後都沒看江忍。把目光移在了她身上。一看就收不回眼睛。
那年她十七歲,白色小衫,肩膀繡了一朵嬌豔的梅花。
黑色半裙優雅,孟聽穿著這個年代的人都不會再穿的布鞋,小蜻蜓鮮活,振翅欲飛。
所有人都會認為土的裝扮,她卻穿出說不出的美。她茶色的眼瞳像是雨後的天空,乾淨明亮。因為長得純情,穿這身漂亮到不行。
說她是拍戲的大明星都有人信。
江忍抬起眼睛就看見這一幕。
以後許多年都沒法忘。
他和凡塵俗世許許多多人都一樣,或許性格有所不同,然而普普通通。那時候他就蹲在角落裡百無聊賴打遊戲,盼著她能來。
身邊吃泡麵的、打呼嚕的、哄孩子的形形色.色的人。在他眼裡一瞬間失了色彩。
她背著書包,穿著小衫布鞋,笑盈盈在人群之外看他。
梨花小鎮白色的花落了遍地,車站旁老舊的居民樓垂下爬山虎。嫩綠的枝條成了她的布景。
他聽見自己的心跳,有力到震顫。
一聲又一聲。
像是生病了,又像是病好了。
遊戲裡操縱的小人早就死了,賀俊明在網絡那頭淒淒慘慘一個人被對方群毆抱頭鼠竄。他眼裡卻隻有她。
漫天梨花,鬱鬱蔥蔥的爬山虎。
十七歲的她。
這一幕成了他有關青春的所有回憶。
這個好難追好難追的漂亮少女。讓他曾在數個冬夜想起她疼得心緊縮窒悶。
像是烈火烹油,火中取栗。
卻又在下一秒看見她笑時,忍不住心動到發瘋。他就是不長教訓。
媽的,她衝他笑,甜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