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第 63 章(1 / 2)

這雕花拔步床是一戶大戶人家為女兒訂的嫁妝,木材選用的都是最好的,要求無一不精無一不足,要做的十全十美才行。

這張床師傅已經帶著幾個徒弟做了三年多了,再有六個月就要交付出去了。

周仁這一樁意外,看得他師傅目眥欲裂,上前看了又看,深深地呼吸了幾次,反手抄起一旁的廢木條就衝周仁打了上去:“你個混賬東西!”

周仁痛叫了一聲,死死的抱住了自己的頭,沒敢反抗,咬著牙任由師傅打著。

這不是不能修的,他磕壞了門條,換一根就是了,隻是上麵的雕工又得重新來過,這中間的木材、工時,都是周仁付不起的……哦,不,他現在能付得起。

南時在一旁冷眼旁觀,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便飄然而出,撤去了偽裝,在街邊找了個地方坐下叫了一籠小籠包,等著後續發展。

這個行為是不好,但是後續補償就是了——他得回家,他不能也不可能為了一個周仁留在這個時代。

木匠師傅恨得心口都疼,周仁一向謹小慎微,又勤快麻利,這才留在店裡頭當學徒,這會兒一下子毀了他三年多的心血,打他幾下都不夠解恨的。

他指揮著幾個徒弟把他拽了起來:“把他給我丟出門去!這個徒弟我要不起!”

這話的意思就是以後沒有周仁這個徒弟。

當師傅的有師傅的規矩,徒弟一身托付給師傅,當師傅的自然要為徒弟承擔罪責。木匠也知道周仁家裡窮,也不指望他賠什麼錢,卻也沒有心情再帶他了——就算是周仁有錢,他也不願意再帶。

不能及時交付物件,他這名聲可就毀了!誰家還願意請一個延誤工時的木匠來做工?

周仁本低著頭默默承受,聞言一驚,掙紮著想要擺脫師兄弟的挾製,上前要抱師傅的大腿:“師傅!師傅我錯了!這門條的工錢我能賠您!您彆將我逐出門去啊!”

木匠抬腳就是當胸一腳,直接將周仁踹出門去,周仁摔倒在大馬路上,雖說胸口劇痛,卻還是立刻跪倒在地,不顧周圍的人的視線不斷地磕著頭:“師傅!師傅再給我一次機會吧——!師傅——!”

木匠不耐煩的道:“滾!”

周仁不願就此離去,還想再求,師兄弟卻從裡麵出了來,對著周仁就是一頓拳打腳踢:“你這個廢物!”

周仁抱著頭慘叫道:“王師兄,彆打!”

“打的就是你!你知不知道你毀了師傅多久的心血!”

“我有錢!我賠!我賠!”周仁說著,從腰帶裡摸出來了一個錢袋子,王師兄看也沒看就一把抓了過去,罵道:“賠錢是應該的!也就是師傅好性,換在其他人那邊打死你都是活該!”

而賀理才就是這個時候來的。

一聲尖銳的哨聲響起,賀理才連忙下了自行車,罵道:“你們乾什麼呢!當街打人……豁,還搶劫?!哪裡混的!給我報上名來!”

王師兄見巡捕來了也不慌,又踢了周仁一腳,這才說道:“差爺,這是我們這兒的學徒,今天壞了東西,叫師傅給趕出來了!這錢不是我們搶的,是賠給我們的!”

賀理才眼睛一瞪,彆說,還真有那麼幾分凶神惡煞的味道:“既然人都賠了錢,你們還打什麼?是不是想跟我去巡捕房走一趟?!”

“哎哎彆呀!都是我們自家人的事情,犯不上!”王師兄從口袋裡摸出了兩張紙幣,就要往賀理才的手裡塞。

其實這人說得對,四舍五入這是他們自家的事情,徒弟壞了東西叫師門教訓一頓,再正常不過了。賀理才本來順手都把對方遞過來的錢給收了,那句‘不要在街上鬨事’還在舌尖上打轉,突然又想起來了那位北道長的吩咐——‘你有一樁機緣,你見了自然知曉’。

“滾滾滾!”賀理才手一僵,把錢推了回去。他有點疑惑的看了看地上那人,又看了看打人的那一幫子,怎麼看都覺得哪一邊都不像是自己的機緣。

不過聽說撞機緣這種事情總是要抱著好心去的,賀理才也難得做了一回正直的巡捕:“行了!都散了!不準再鬨了!”

王師兄等人應了聲是,扭頭啐了一口周仁,就帶著師兄弟們進去了。

賀理才眼睛一轉,看到地上的人還躺著,就上前將人一把扶了起來:“沒事吧?要不要帶你去醫院?”

周仁扭頭吐了點血沫子出來,邊擺手說:“不用,謝謝您……”

賀理才把人扶到了馬路牙子上坐著,叫他緩一緩:“那行,我先走了,以後做事仔細點!”

說罷,他就接著去撞他的機緣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這一身巡捕皮,南市街上的偷摸慣犯都安分了不少,賀理才在這條不是很長的路上逛了兩圈,都沒有見到什麼‘機緣’,他心想著會不會是錯過了,有些遺憾的歎了口氣——老神仙肯定不會蒙他的,肯定是他自己沒發現!

正這麼想著,賀理才就要回家了,車剛騎到一半,突然發現馬路牙子旁邊躺了個人,不少人在那邊圍觀,看見他就叫道:“哎!巡捕你來得正好!有人昏過去了!”

賀理才用力吹了一聲哨子,吼道:“都散開!不準圍觀!”

人群忽的一下散開了,賀理才就發現居然就是剛剛那個被群毆的小子!他有些驚疑不定的看了他兩眼,身體卻比思想要快已經把人給背上了,往最近的藥房狂奔而去了。

而另一頭圍觀了全程的南時嫌棄的看著最後一個已經冷掉的小籠包,不再動筷,起身瀟瀟灑灑的走了。

昨天吃的那個萬花大舞廳的飯真不錯,今天再去搓一頓好了。

***

姚書記的兒子從昏迷中醒了過來,守在一旁的姚太太立刻跳了起來,嘴裡叫道:“醫生!醫生!快來看我兒子醒了!”

一個護士聽見了這個消息,連忙去叫了主治醫生,醫生進來翻動著姚俊傑的眼皮,又問了他幾個問題,鬆了一口氣:“恭喜您,姚太太,您的孩子已經沒有什麼問題了,不過保險起見,最好還是留院觀察幾天。”

姚太太下意識的想要點頭,又連忙搖頭道:“如果可以出院的話就出院吧,我家裡有家庭醫生。”

醫生思索了一瞬,就點頭說:“那也可以,不過身邊要留人,發現不對立刻送到醫院來。”

姚太太從手包裡摸出了一個紅包塞給了醫生,醫生擺了擺手沒要,出去忙活了。

姚太太鬆了口氣——昨天不是和那老鬼協商了解決辦法麼?他們翻著黃曆一看,最近的黃道吉日居然就是今天!雖說當時選的是一個月後的日子,但是既然孩子都醒了,為了不叫那老鬼出來鬨騰,還是儘早將事情辦完吧!

姚俊傑還在一旁迷迷瞪瞪的說:“媽?你們快走,那個鬼要害你們……”

姚太太看了一眼姚俊傑,到底是大病初愈,又是自己生的,她忍住了沒一巴掌呼上對方的腦門子:“不提這個……來人,給少爺換衣服,備車,我們回家。”

“……媽?”

“閉嘴!回家!”姚太太抿了抿嘴唇,指揮著眾人將姚俊傑扶了起來,另指揮著人去通風報信。拜乾爹這事兒到底是個大事情,還是得請個見證,她家老姚原本說好了是要請戈部長的,但是事出突然,也不知道戈部長有沒有空過來。

她也是愛子心切,前頭方寸大亂,現在知道孩子沒問題了,心放下了,手段自然又恢複到之前的雷厲風行。

他們一行人還沒出醫院,姚太太就吩咐好了誰去買祭祀用品誰回家通知準備,誰去叫姚部長回家,誰去請親朋好友。

姚太太看著麵色慘白的兒子,他頭上還包著紗布,還是有些不忍,囑咐道:“你父親昨天請了個高人,這才把你給救了,我們已經談好了,以後他就是你乾爹,四時八節的你都得老老實實的給人上供燒香,現在我們回家就去辦事,你聽話乖巧一點,以後再也不準和你那幫同學再鬨出這等事!”

“……什麼?!這怎麼可能!那個畜生……”姚俊傑掙紮著要起來,話說到一半,就在他母親冷淡的注視下閉嘴了,姚太太伸手拂了一下他額間的發絲,再三強調道:“你聽話,除非你想帶著我和你爸一道去死。”

姚俊傑的目光暗了下來:“好。”

等他們回到了家中,家裡已經布置得差不多了,姚書記那頭收到了消息就連忙往回趕,戈部長果然沒空,這回帶回家的則是一位貴不可言的人,是上頭下來的,其他的不好說,從身份上來說能來當個見證姚書記祖墳都該冒青煙了。

這位貴人那時剛好在和姚書記談事,姚書記孩子的事情他也略有耳聞,聽說了他孩子恢複正常還要拜個名不見經傳的死人當乾爹,就有些好奇,姚書記自然不會錯過對方眼中的一抹興趣,乾脆就順水推舟邀請了對方。

這客廳已經被清了出來,一個蒲團,幾把紅木客座,最上頭的那個紅木桌上擺著一個排位,上麵寫著‘牛二狗之牌位’,下麵寫了生卒年,還有鮮花素果供奉著,四周也是張燈結彩,傭人們都穿著過年才穿的新衣服,井然有序的在客廳裡穿梭著。

貴人落座於主位右側,姚家夫妻則是落座於下首,還有急急忙忙趕來的各色親戚,都坐在了兩側。要不是當乾爹的主位左側還空著,還真就是個齊全的認親禮。

姚俊傑已經換了一身衣服,頭上還包著紗布,虛弱的被傭人扶了過來跪下了,他托了之前的福,身上的陽氣弱得很,還是能看見鬼的。隻見右邊那個他不認識的人坐著,而那個之前恨不得弄死他的老鬼宛若凳子燙屁股一樣齜牙咧嘴的坐在左側。

“媽賣批!姚家還真有點本事!居然請到這等貴人來當見證人!”老鬼罵罵咧咧的說:“……就當是老子的福氣了!”

上頭司儀唱著見證人、父母天地等詞兒,又給了姚俊傑一份祭詞,叫他念完了,燒了祭詞,再磕頭上香,就算是認親成功了。

老鬼滿意的點了點頭:“你個臭小子聽好了,以前的事情老子既往不咎,以後我就是你爹,你老老實實的給我上香祭祀,我也不會再為難你家,但是你要是敢忘了一天……哼!”

老鬼說罷,也不願意再坐著,化作一道煙躥進了牌位裡。

而那位貴人則是若有所思的側目看了一眼空著的主座。

剛剛他好像感覺到了一陣陰風?

……

***

南時這會兒剛在一旁的包廂坐定,正在點菜呢,也不知道是誰通傳的消息,綠柳小姐暗搓搓的扒在門邊上看他,似乎正在猶豫要不要進來。

南時心情好著呢,便吩咐一旁的服務員說:“請綠柳小姐進來。”

服務員扭頭一看在門外躊躇的綠柳,雖然知道綠柳小姐向來不陪客,但這會兒也能看出來是綠柳主動要進來,欣然接了這個任務,上前請人。

綠柳本來還在猶豫的,這一聽便知道沒有選擇餘地了,嫋嫋婷婷的進來對著南時行了個大禮:“昨天的事情,綠柳還沒有謝過少爺——綠柳多謝少爺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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