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 70 章(1 / 2)

南時這一覺睡得尤為的沉,睡時是晚上,醒來還是晚上,他伏在床頭順著窗戶打開的那一絲光景,看著天上清澄澄的月亮,陡然伸出了一點不知今夕何夕之感。

風吹得樹木沙沙作響,南時喚了一聲晴嵐,要了一碗牛肉麵,披了件外衫貓在窗台上就著夜色吃麵。

也不說多好吃吧,反正是他喜歡的。

晴嵐侍立在一旁,好聲好氣的勸他:“少爺,夜深了,小心風涼。”

“害,我那麼大一個厲鬼,還怕冷?”南時說完,剛好一陣風吹了過來,彆說,快過年了,風還真的挺冷的,把南時吹得縮了一下。

晴嵐見狀,好笑的拿了件披風過來,南時一邊嗦麵一邊說:“好不容易回來了,穿啥披風!把我的星星睡衣拿過來!加絨的那件!那個方便!”

家裡的披風什麼材質?貂皮作領,絲綢為麵,狐狸腋下最好的那塊皮子當內襯,一般絲綢麵上還手工繡了暗繡,放在市麵上一件披風十萬塊錢都拿不下來,他南時配蓋著這麼好的東西吃牛肉麵嗎?!

還是他的淘寶爆款星星睡衣好糟踐。

花裡胡哨的睡衣拿來,南時的麵也隻剩下了最後兩口,他抓緊吃完了,又灌了兩口麵湯,這才舒服得打了個飽嗝,眉開眼笑的接了衣服穿上了。

他也不下來,窗台上坐得挺舒服的。

人生有兩大樂事:夏天吃火鍋,冬天吃冷飲。

這不能問晴嵐要,八成是要囉嗦的。

有句話說得好,視死如生,也就是一個人死了也要當他活著一樣對待他。南時自己都掛點了當然知道那就是扯淡,偏偏家裡仆婢一個個都是這話的忠實用戶。

不開玩笑的說,南時沒死前廚下就有個人專門負責給他搭配食物,當然也不是說他想吃不給他吃,而是比如今晚南時叫了個夜宵,明天飯桌上的菜油膩的就要少,如果飯桌上的菜偏葷腥油膩,再叫夜宵他不指定吃什麼的話就是清淡的粥點麵食。

這會兒死了,還是照舊,葷素搭配,一點都不含糊。

南時跳下了窗台,笈著拖鞋啪啪啪的就去冰箱挖吃的了,裡頭還有一個應該是沒超過兩天的乳酪蛋糕,南時也不嫌棄,晴嵐無奈的轉身幫他取刀拿碟子了。

“哦對了,多拿一套碟子過來。”南時突然想到今天還沒給天道爸爸上過供,瞅著還沒過午夜呢,不算是忘記了。他俯身又從櫃子裡挖出來一堆香火紙錢,拿了個筆洗往桌上一擱,再撈了盤果盤,就算是齊活了。

“天道爸爸在上,給您上供了。”南時特彆沒有誠意的點燃了一把香火,擱在了桌子的左側,餐具取了過來便你一份我一份晴嵐一份的分了,南時戳著蛋糕道:“今天給您嘗個新鮮的,西洋玩意兒,我估摸著也沒人拿這些給您上供,您不嫌棄就嘗嘗吧。”

一柱有手腕那麼粗的輕煙直上,凝聚於房頂,南時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吃了兩口蛋糕又有點饞上了香火……嗯,對,香火。

照道理說他一個鬼是應該吃香火的。

聞著有點香。

越看越想試試,南時看著那一把香火感覺自己眼睛都快綠了。

或許是目光太過明顯了,一縷香煙悄然無息的歪了過來,鑽進了南時的鼻尖,南時隻覺得自己好像是吃了一口燉得酥爛的醬豬肉,又像是喝了一口農夫山泉有點甜,想來想去什麼味兒都有,但是再一咂嘴,就隻剩下了一絲清幽的香氣,再一品,就什麼都不剩下了。

“……哎哎哎?”

那一柱香火不知道在何時已經燃燒到了儘頭,火點閃動了一下,滅了。

南時的瞳孔縮小了一瞬,指著筆洗扭頭問晴嵐:“什麼情況?”

晴嵐顯然也有些震驚,就沒見過有人能上香上進自己嘴裡的,南時這會兒已經好奇的湊了過去,低頭嗅了嗅已經燃儘的香火——就是普通的香火味兒啊。

晴嵐定了定神,道:“許是少爺的錯覺吧。”

南時倒是不覺得,他還沒老到老年癡呆的地步,不過他隻當是一次玩笑般的奇遇,這世上有稀奇古怪的事情那麼多,件件都去追根究底也就沒意思了。

他在心中暗暗感謝了一下天道爸爸,把剛剛還沒想起來要燒的紙錢也化了,換了身得體的衣服去找池幽了——他攢了一肚子的問題,等著找池幽去印證呢。

南時走的風急火燎,晴嵐卻還是要留下收拾這一桌子的殘局,她將碗碟堆在一處,伸手拿過了上供的貢品,打算一並扔掉。收拾到一半,她若有所思的停下了手,拿了一柄勺子沾了一點南時方才上供給上天的乳酪蛋糕嘗了一點。

貢品本就是可以再吃的。

神與上蒼,徒留其殼。

果然,這一份香滑濃鬱的蛋糕現在吃著就像是一件木偶塑料製成東西,清淡得如同白水,什麼味道都沒有。

少爺,很得天獨厚呢。

***

池幽這會兒正是最精神的時候,南時來得正好,他也有許多話想要問南時。

百年前糾纏因果太多,他並不適合參與其中,並放手任南時攪弄風雲,現在他回來了,有些事情也好問上一問。

南時率先舉手發問:“師兄,這是元鬆泉的八字,他究竟是什麼人,天道也需借我口提醒他一句。”

池幽與南時相對而坐,見南時推過來的八字:“你以為他是什麼人?”

這就是要考南時了。

彆說,南時也很久沒被考過了,居然還有那麼點‘啊果然來了’的感覺:“帝王命格,甲已申辰,火土雙旺,厚德載物,臨危有解,遇難成祥,就是其他宮都不太行,晚年有漂泊之相。”

所謂的帝王命格也不一定就是什麼都好,五福俱全。有的皇帝哪哪都好就是爹不疼娘不愛,有的皇帝治國有方偏偏一生全是爛桃花,還有什麼注定沒有子嗣、兄弟不睦的……總之,這也得看人。

南時說的雖不算仔細,但就像是考試答題,一個重點寫出來了就能拿一分,南時這個回答正正好好拿了滿分。池幽聽得還頗為驚豔——去之前南時還沒有這樣舉重若輕的功力。

池幽隨手按著八字將元鬆泉的命盤排出:“人雖要看命,也要看運,風水在三。”

南時很順流的開始背:“一命二運三風水,四積陰德五讀書,六名七相八敬鬼神,九交貴人十修身。”

池幽頷首,指著命盤道:“你將他的流年排出來再看。”

南時應了一聲,拿了紙筆就開始記數,生怕自己算錯了,還拿手機開了個計算器——其實這些都是死的,無論是誰都是一套算法,網上甚至還有自動排盤,輸入生辰八字就能自動給排好。

但南時這會兒不是還在池幽的眼皮子底下麼?他是沒那麼大的膽子。

沒一會兒,南時的眉頭就皺了起來:“不是吧,他這一世,除了最初的十年,其他都在行大運?能有人命格這麼好?”

池幽起身走到了南時身邊,垂下眼簾看去,然後反手就屈指彈了一下南時的腦門:“再算。”

南時捂著額頭唔了一聲,知道是自己算錯了,又低下頭去算。

池幽也不急,就在旁邊看著,渾似一監考老師。

半晌,南時又算了好幾遍,確認自己肯定沒錯後就側臉抬眼看向池幽:“師兄,我算好了。”

池幽氣定神閒的道:“看出什麼沒有?”

南時回答道:“……沒有。”

元鬆泉這個命盤流年走得平平無奇,有好有壞,如果不是知道這是元鬆泉的命盤,南時都要認為此人不過是一個稍微有點權位的官宦。

池幽反而點了點頭,道:“正是如此。”

他抬手握住了南時的手,帶著他在命盤上圈了幾處,指點道:“這幾處,再看,可有什麼想法?”

“沒有。”南時還沒看出來,這麼幾個輔星怎麼看都很普通,雖說有好有壞,下方四化卻不是化權就是化科,壞也壞不到哪裡去。

池幽側臉看著南時茫然的側臉在心中暗暗搖頭,低下頭專心給他圈——這就是基礎不夠牢固。

“這樣呢?”池幽又圈了一處。

“……看不出來。”南時苦著臉道。

池幽也不與他生氣,那便再指點一處——傳道授業,總是要解惑的。

南時每搖一次頭池幽便帶著他再圈一處,南時那句‘沒有’都快說倦了,他悄悄抬頭看向池幽,猶豫著要不直接叫師兄告訴他得了,彆考了。

現在這個情況他明白,大概就是類似於遮眼菩薩將他的眼睛遮住了,等到池幽直接告訴他,他或許一下子就明白了,然而就這樣一處處慢慢地圈,他就是看不出來——俗稱蒙圈。

他一抬頭,便是呼吸一窒。

之前他也曾暗暗想過,若論容貌氣韻,池幽當屬南時所見之中第一,元鬆泉都不能與他相提並論,若是非要提有誰能和池幽比較,或許過杏仙他乾爹杏華仙能和池幽論上一二。

這是時間醞釀出來的玩意兒,南時也說不清楚具體是什麼,隻覺得好看極了。

食色性也,純欣賞一下。

他們兩湊得極近,南時的手甚至還在池幽掌中,他呼吸一窒,池幽便察覺了,側目看來:“看我作甚?”

南時想了想,決定實話實說:“師兄真好看。”

池幽一怔,隨即皺了皺眉,臉上已然浮現了一抹不悅。

南時也知道這話有點出格了,他雖是在誇池幽,但若論兩人身份,他這話就有點不大恭敬。若是再按池幽所處年代的說法,他都夠得上有調戲的嫌疑了。

南時立刻告饒:“師兄我錯啦——我就是沒過腦子,我總不能違心說你醜吧?”

池幽冷然道:“閉嘴。”

招搖山雖不拘弟子言行,但他在傳道授業之時,有弟子膽敢這般走神的,換在千百年前,向來都是要狠狠地罰的。

池幽本也想如此,南時該罰的。但想到這兔崽子不知道遇到什麼事情,昨日那般小心翼翼的討好他……他昨日還叫南時彆怕,今日便要罰他,總有些朝令夕改之嫌。

也罷。

南時乖巧的用唯一一隻自由的手在嘴上比了個拉鏈的手勢,示意自己閉嘴。

池幽便沉下目光,接著帶著南時在命盤上探索,待圈到了第八處,南時才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