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5點15分,友克鑫市飛艇起落坪。
優娜小小打了個嗬欠,坐在長椅上闔眼調養精神。雖然她很想睡覺,但是飛艇起飛時那隆隆的巨響著實是太吵了,讓她根本無法入眠。
她和伊爾迷要搭乘5點30分的飛艇離開友克鑫市。這個尷尬的時間,讓她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入眠點。
早晨還未來臨,玻璃窗外已經是一片夜色,慘白的探照燈將起落坪上打的一片雪亮。不少旅客縮在凳子上補眠,或是一遍遍地查看腕上手表、重新整理自己的行李。
有人在大聲地打電話,為起落坪的嘈雜更添了一分。優娜將肩上的披帛向上一提,把自己裹得更嚴實了些,歪斜地睡到了伊爾迷的懷裡。
披帛之下,她隻套了一條蕾絲織花的輕薄長裙,無袖的雙臂露在晨夜交接時分的空氣裡,對寒冷的感覺格外敏銳。
“冷嗎?”伊爾迷問她,“馬上就要到飛艇上了,那裡會好受一些。”
“嗯。”她無意識地點點頭,向著溫暖的源頭鑽得更深入了一點。
看到她這樣的反應,伊爾迷慢慢地笑起來。他伸手,撫了撫優娜的發頂,將她摟入了自己的懷中。柔軟的絲綢披帛掠過指尖,觸感一如她嬌滑的肌膚。
這樣很好。
伊爾迷直視著前方,目光漆黑而無波。
這樣子,就很好了。
她能一直待在自己觸手可及的地方,沒有任何逃跑與違背他的征兆。就那樣乖順、馴服,依賴著他,也愛慕著他。
這是最完美不過的事情了。
眼前的旅客流動起來,是他們等候的飛艇到了。起落坪上的燈光大亮,行李箱輪子軲轆轆碾過地麵,人們的交談聲闖入耳膜。
伊爾迷想,在遇到優娜之前,他可從沒想過,有一天他會變成這樣——對一個並非家人的女人,產生如此強烈的占有欲,以至於到了想要將她囚禁起來的地步。
究其道理,是因為自己從來沒碰見過一個人,對他露出溫柔的笑容,真切地說著“您是我最愛的人”這種瘋狂的話吧。
“您是我最愛的男人。”
“我不想和您分開。”
“我無時無刻不在思念著您。”
即使他偶爾會清醒地明白,這些都是騙人的鬼話。但當耳朵在聽見這些言辭的時候,還是會不可避免地產生愉悅的觀感。更何況,她的表情又永遠是真摯而動人的。
——即使投入進去,也不會有所損傷吧?
——即使隻是“假戲真做”而已,也能獲得同等於愛情的快樂吧?
於是,在這些微妙的小心思的驅使下,他在這場奇怪的表演與遊戲之中,越走越遠了。回過神來,他已經想好了和優娜的第一個孩子要取什麼名字了。
唯一的不足,就是他的對手戲搭檔、他的遊戲隊友——優娜·克裡斯·格林,似乎太過清醒了一些,不夠沉迷、陷入得不夠深,還隨時準備抽身離開。
說實話,當她柔軟的唇瓣吐露出“我們是不可能結婚的”這種冷酷的言辭,再清晰地表述出她願意成為情人的意願時,伊爾迷有些失望。
她實在是個又殘酷又浪漫的人。
牆上的指針一點點轉動,很快要到二人的登機時間了。伊爾迷喚醒了懷中半睡的女人“優娜,該醒了,馬上要出發了。”
“……嗯。”她揉揉眼,緩緩睜開那雙漂亮的眸子。纖長羽睫一抬,伊爾迷的麵龐落入她的視野,她盈盈地笑起來,“能在醒來的第一眼就看見您,可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伊爾迷眨了眨眼,並不回答。
但他就是喜歡聽優娜說這樣的話。
有什麼辦法呢?
優娜鬆鬆垮垮地伸了個懶腰,一麵整理著衣裙的褶皺,一麵走到了登機的隊尾。伊爾迷慢慢跟上去,在她的耳邊說“我和爸爸商量過了。”
“什麼?”
“這次工作很麻煩。隻要我能完成的及時,爸爸就會考慮一下——考慮一下承認你的存在。雖然不是‘婚姻’意義上的,但也總好過不被承認。”
優娜聞言,輕輕笑出了聲。
“哪裡用得著那麼麻煩……”她的眸光輕輕流轉,語氣有些無奈,“我可是一點都不在乎這些東西。隻要能和您在一起,我就滿足了。”
伊爾迷沒有多說話,慢慢走上了飛艇。
先前給父親席巴·揍敵客去電時,父親的聲音滿是不可思議。
“伊爾迷也到了這個年紀啊?總有種……不可思議的感覺。”
“總之,如果你喜歡的話,就帶她回來吧。”
父親的話,總有點感慨的意味。伊爾迷其實不太能理解席巴的意思——是說沒想過他還能找到女人的意思嗎?
“飛艇艙門即將關閉,請各位旅客就座。”提示音響了起來,伊爾迷被喚回了注意。“優娜,爸爸說……”他想將父親的話說給優娜,但是轉身的一瞬,卻沒有找到她。
伊爾迷眨了眨眼,四下張望,一排旅客匆匆從他麵前經過,朝著飛艇內部走去,有老有小、有男有女,但是卻沒有優娜。最後一個旅客是個嘻嘻哈哈的孩子,一宿未眠仍然精神極好,懷中抱著一隻泰迪熊。
“……優娜?”伊爾迷站在漸漸合上的艙門前,再一次凝望四周。
沒有。
沒有。
沒有。
簡直像是——
被人用絕藏了起來一樣。
飛艇已經起飛了,馬上就會離開友克鑫。伊爾迷慢慢地走到窗前,朝下一望——
視野越來越高、越來越高,將友克鑫的飛艇起落坪拋在了腳下。那些揮舞著光棒指引方向的地勤人員,在簌簌的風中化為了越來越小的黑點。
太陽升起,天漸漸亮了。
終於,伊爾迷在停機坪的一角看見了優娜的身影。
她將披帛籠得更緊了,裙擺在晨風中被吹得飄飄揚揚,一如她的發絲。她笑眯眯地朝伊爾迷揮了揮手,隨即轉身,朝外走去。紅發的魔術師跟在她身後,慢條斯理地玩著手中的撲克牌。
嘩——
一陣風起,撲克牌向天空中飛去。
優娜走在天明時的晨光裡,語氣沉靜“西索,我和你說。等到伊爾迷少爺下次捉到我,就是我的死期。”
“你也明白這個道理啊。”西索說。
“所以,趁著這次機會,我要感謝你。”優娜的語氣,有一絲沉痛,“感謝你無私地幫助我每一次出行的機會。你簡直就像是——就像是我的閨蜜,我最可靠的朋友,我的…我的教母!”
西索……?(眼神逐漸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