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經是將近末班的時間了,但電車站裡還是人來人往,西裝革履、提著公文包的眼鏡上班族隨處可見。看來現代都市的社畜們,個個都飽受加班的困擾。
相澤握著優娜的錢包,在站前給優娜打了個電話。
雖然和優娜老師共事了很久,但因為兩人不在同個科目,且主管的學生年級也不同的緣故,他還真的沒有和優娜老師在私下聯絡過。這個號碼,還是從同僚電話簿裡抄來的。
一會兒電話接通了,該怎麼和她解釋呢……
自己果然還是不太擅長應付年輕的女人。
就說“你的錢包在我這裡”這就足夠了吧?還是說“你在哪裡,打車過來”這樣的話?
就在相澤思考的時間裡,電話已經接通了。他還沒想好開口的第一句話說什麼,電話那頭就響起了一個很苦惱的男聲。
“喂?是優娜小姐的朋友嗎?她喝的有點不省人事了,我想問一問她家在哪裡,我送她回家……”
相澤當場怔住。
——男,男人?
電話那頭的男人好半天沒聽到回答,愈發苦惱起來“喂?喂?聽得見嗎?怎麼回事啊……信號不好嗎?我可不想在大街上守著她啊……”
“……啊,我在聽。”相澤的眉毛跳了跳,總算回了神,“你們現在在哪裡?我過去接她吧。”
“不用了吧,我送她回去。”男人很固執地說,“就不用你過來了!”
相澤麵色一沉,當即不容拒絕地說“你們在哪裡?我在趕過去了。彆讓我知道你對她做了什麼。”
也許是他的聲音太正兒八經了,對方小嚇了一跳,最終乖乖又不情願地報了一串地址。
相澤查了一下,這個地址離這裡不遠,也就四五站電車的路程。懷著複雜的心思,相澤搭乘電車朝那裡趕過去。
優娜老師竟然會喝醉到不省人事。
原來她是那種類型的人嗎?
平時感覺是個不近煙酒,分外慎重乖巧的女人啊。
是被人強迫的吧?
相澤消太低頭,看了眼優娜的錢包——白色的短款錢夾,裡麵插著銀行卡、電車卡和工位牌之類的東西;左側彆著一張證件照,她穿著灰色襯衫,朝鏡頭露出很得體的笑容,眼睛隔著鏡頭望過來,像布滿星星的夜空。
隻看了一眼,相澤就把錢包收起來了。
無論如何,都得快點趕過去看一看,免得她真的出事了。
她那樣的女人,很容易被騙吧。
沒多久,相澤就到了他的下車站。迎著人流走出電車站,又跟著路牌左右轉了好一陣,他才抵達了電話中對方指示的地方。
這條街道有些冷清,沿街的店鋪都拉上了卷閘門,隻有路燈突兀地亮著。因此,相澤能一眼就看到坐在街旁台階上的人。
優娜並膝坐在地上,並不介意是否會弄臟自己的衣裙。她將頭埋在臂彎間,也不知是否睡著了。但偏偏,她垂在地上的手指間,還燃著一根明顯是剛點的香煙。細白的手指裡,亮著那麼一線的火光,怎麼看怎麼刺目。
看到她沒有受傷的跡象,相澤鬆了一口氣。但是瞧見那支香煙,相澤心底又咯噔了一下。
“怎麼回事?有人騙她去喝酒嗎?”相澤消太的眉頭跳了跳,聲音不自覺地沉了下去,“強迫彆人抽煙也很沒有禮貌啊!”
“不是的不是的——”
優娜的身旁站著一個男人,看打扮似乎是個普通的上班族。他焦頭爛額地解釋說“不是我騙她來喝酒,是她自己在那裡喝個不停,我才上去搭話的……而且,她沒有帶錢包,賬還是我結的呢。”聲音很委屈的樣子。
對於他的說辭,相澤是完全不信的。
開什麼玩笑?優娜老師看起來根本不會喝酒。而且,她這種乖乖女也根本就沒碰過香煙。這個男人將她灌醉,根本是居心叵測。
“我知道了。”話雖如此,相澤沒打算追究什麼,隻沉沉地說,“我會送她回家的。”
“你送她?”上班族愣了下。他顯然是不樂意地,說道,“要不然還是我……”
“你聽不懂我的話嗎?”
相澤的麵色有些陰沉,上班族嚇了一跳,往後瑟縮一步“那,那個,酒的錢……”
“多少?我給你。”相澤有些不爽了。
這個男人在外邊搭訕那種一看就很清純乖巧的女人,請她喝酒,還要送她回家——懷的什麼想法,誰能不清楚呢?竟然還有臉要錢。出來泡女人,竟然連錢都舍不得出嗎?
要不是自己特地打電話來,也不知道現在發展成什麼糟糕結果了。
上班族接過相澤遞來的錢,有些惋惜地走向了電車站的方向。相澤歎了口氣,低頭對台階上的優娜說“優娜老師,你還醒著嗎?我送你回家。”
他本以為優娜八成睡死過去了,誰知道,她抬起頭來,衝相澤笑眯眯地說“醒著啊。”
相澤愣了下。
她眼神很清明,麵色也如常,似乎並不是醉酒的樣子。
“你……喝醉了嗎?”
優娜眨了眨眼,小聲說“這樣問是沒有結果的啦。喝醉的人都不會承認自己喝醉,就像是笨蛋不會承認自己是笨蛋一樣。……相澤老師,你是笨蛋嗎?”
“……”相澤的眉頭跳了跳,“我確定了,你沒有喝醉,還有空挖苦我。”
果然,優娜很正常地站了起來,撣去了衣裳上的灰塵。她穿的還是上班時的那一身,一副很有女人味、很淑女的打扮,像是比照著當即穿搭雜誌封麵的模特所挑選的。
無論相澤怎麼看,她都不像會是主動去喝酒喝到爛醉的那種類型。
“既然沒喝醉,怎麼坐在地上裝睡?”相澤有些沒法理解。
“這樣,那個男人就會替我結賬了啊,我的錢包不見了。”她竟然這樣說,語氣還是溫溫柔柔的,“而且,我也想知道他到底想做什麼嘛。所幸就裝醉,好讓他暴露出真實的意圖。”
相澤……
男人能有什麼意圖啊,把她灌醉,無非就是想……!!!
雖然她說話的語氣很柔和,但相澤卻偏偏能聽出一種小陰謀的味道來。他甚至有些迷惑了,在心底想啊?優娜老師原來是這樣的人嗎?
相澤及時打住了自己的想法,扭過頭不看她,隻是把錢包遞了過去“可以動的話,就打車回家。這個給你,你的錢包落在辦公室裡了。”
“啊……謝謝。”優娜說著,接過錢包,就想往巷子外走。但是,不知為何,她竟然結結實實地撞在了路燈柱子上,額頭敲打鐵質路燈的那一聲“哐”,叫相澤聽了就覺得疼。
“抱歉抱歉……”優娜竟然對著路燈道歉了。
相澤……
“我說你啊,根本就是喝醉了。”他看不過去了,眼神麻木地說,“你真的能自己回家嗎?把地址告訴我,我送你。”
“我沒有喝醉啊。”優娜笑眯眯地解釋。
“笨蛋會承認自己是笨蛋嗎?”相澤語氣很敷衍地說完,到路邊招車。
四月的晚上有些冷,路上的車也少。相澤守在街邊,盯著過往的車輛。偶爾間,相澤一扭頭,發現優娜在原地反反複複地打轉,視線低下在地上逡巡,似乎在尋尋覓覓著什麼。
“……你在找什麼?錢包在我這裡。”
優娜揚起手指,亮出指間夾著的香煙“我在找吸煙區。要不然,罰款5000日元。”香煙快燃儘了,她的手一動,一截煙灰就落在地上。
相澤……
她還知道公共場合非吸煙區的規定以及罰金數目……
這家夥,不是新手啊。
相澤消太眼神死。
明明在學校裡的時候,優娜老師是那麼一本正經的人,整天把“守序”什麼的掛在嘴邊,生怕做了什麼逾越規矩的事情。結果離開學校之後,就完全放飛自我了嗎?
他可是完全沒想過這家夥還抽煙啊……!!
的士來了,相澤好不容易才把堅持在原地打轉的優娜給塞進了車裡。所幸,這裡離優娜的家也不遠,大概20分鐘車程後,相澤就站在了優娜所住的公寓大樓下。
跌跌撞撞地上了樓,優娜一進屋,就撲倒在了沙發上,像h耗儘的撲街戰士。
公寓很小,連在一起的一室一廳,廚房就在玄關,與鞋櫃毗鄰,格局與所有的廉價單身公寓相同。相澤一眼望去,就能把所有的東西儘收眼底。
他印象裡的優娜老師,總是把自己收拾的非常細致,會噴一種以他的嗅覺無法分辨的香水,每天戴的耳飾似乎也沒見過重樣的。但她的家裡……怎麼說呢,就單調多了,沒有什麼女性化的裝飾品,就保持著原本的風格。
總之,和相澤想象的不太一樣。
他還以為優娜老師會是那種比較居家的類型,會興致勃勃地種植盆栽、挑選顏色溫柔的桌布與窗簾的那種。他認識的主婦們,差不多也都是這樣。
“優娜老師,你沒事吧?”相澤靠在門口,最後一次確認,“沒問題的話,我就先走了。”
以趴到姿勢撲在沙發上的人悶悶地發出聲音“想喝水。”
相澤沒辦法,在玄關附近找起了水杯。“你自己一個人住嗎?”他把水遞過去,“自己照顧好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