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育祭結束後, 雄英高中讓學生們休了兩天假。
假期的第一天, 轟焦凍去了母親所在的醫院——一次, 母親轟冷失手將他的眼部皮膚燙傷後,她就被父親以養病的名義送進了醫院久住,轟焦凍很少見到她。這一次,還是他頭一回在病房裡坐下來,和久彆未見的母親敞開心扉說話。
總感覺……
有很多東西都改變了。
從醫院回家時,父親依舊沒有回來, 反倒是大哥轟夏雄在屋子裡惹出了許多巨大的聲響,似乎是在翻箱倒櫃,令四處都哐啷哐啷的。
“夏哥在做什麼?”轟焦凍有些疑惑。
“我在找東西呢!”轟夏雄又翻開了一個書櫃,從最裡層取出一個文件夾,目光微亮,“啊!有了有了。”
“那是什麼?”長姊轟冬美也迷惑地探出了頭,“是…是琴譜嗎?”
“是的。有了這個,優娜一定會答應再見見我的。”轟夏雄抹了抹額上的汗, 將櫃子理好放回原樣, 絮叨說, “我總覺得我們家不止一頁譜子…果然讓我翻出了第二頁。”
“譜子?”轟焦凍還是很疑惑, “什麼的譜子?”
“是《夢寐協奏曲》的譜子, 不是什麼特彆值錢和有名氣的東西,在拍賣網站上的價格也很低, 但優娜卻很喜歡這些東西。當初我能認識優娜, 就是因為她在尋找這些東西的緣故。”轟夏雄揚了揚文件夾, “我已經確認了,她現在是單身。總之,我要再試試看!”
轟焦凍有些怔怔地看著他,心底說道果然如此。
他早就覺得,優娜老師和夏哥似乎不是什麼單純的愛情關係。優娜老師太過閃耀了,那個時候還不算成熟穩重的夏哥,根本無法與她的光芒匹敵。所以,他認真地猜測,優娜老師也許是為了什麼彆的目的,才會與夏哥走近的。
現在看來,那頁譜子就是優娜老師想要的東西吧?
轟夏雄靠在牆上,用手機對著泛黃的譜頁拍了幾張照片。旋即,他問轟焦凍“焦凍,優娜現在是你的班級擔當吧?你有她的電話號碼吧?把這個照片發給她,然後——”
“有是有,但是…這樣不太好吧。”轟焦凍說。
“把照片發給她就行啦,她一定不會拒絕的。就說,明天早上10點,在前野的水族館門口見麵,我會把這些譜子交給她。”
“水族館……?”轟焦凍蹙眉,“隻是交易東西的話,為什麼要去水族館?”
轟夏雄露出一個意氣風發的笑“焦凍,你不懂。”
轟焦凍……
懷著自己也不明白的心思,他接收了轟夏雄拍攝的曲譜圖片,發送給了優娜,並依約附言。很快,優娜的回信就過來了沒問題。
看著屏幕上幾乎是秒回的提示,轟焦凍略略有些懷疑。
優娜老師應該是…不想和夏哥再走入戀愛關係的吧?這一次竟然這麼乾脆地答應了水族館的邀請,是因為這些東西對於優娜老師很重要嗎?
“太好了——!!”那一頭的轟夏雄幾乎要跳起來,“我先去把明天的打工推掉!穿什麼衣服呢!哈哈哈哈哈——!”
說完,轟夏雄就回房間去翻自己的行李箱了。他原本不常住在家裡,隻有塞在行李箱拖回來的衣服可以選擇,搭配的選項少的可憐。
轟焦凍記得,夏哥在一家電子設備店鋪打工。這家店除了老板之外,就隻有兩名打工者。一個是夏哥,還有一個是夏哥的朋友,須藤健城。他是夏哥同一個學校的校友,與轟焦凍還算熟悉,兩人交換過電話號碼。
轟焦凍翻了一下手機電話簿,安靜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次日。
早上8時許,轟家的大宅還很安靜。一家之主轟炎司在一個小時前就已經去了事務所,今天隻有幾位孩子們留在這裡了。
“啊?!什麼?”
在一片安靜裡,轟夏雄的嗓音很惱火地響了起來。他打著領帶,穿著襯衫和西裝,模樣像是要去麵試什麼極為難得的工作,頭發還用發膠定了型。他將臉貼在座機旁邊,語氣十分惱,“健城今天也請假了,所以我必須去店裡工作?”
老板的聲音悠閒地在電話那頭響起來,伴隨著翻報紙的簌簌聲“是啊,須藤說昨天晚上有人送了他兩張首發的電影票,機會難得,他打算陪女朋友去看電影。你可不能請假了,店裡會忙不過來的。”
轟夏雄很哀求地說“我可是和人約好了的!再說了,我昨天就打過電話請假了啊!”
老板的聲音還是很清閒“你請假的理由不是要給人跑腿送東西嗎?那送完東西就到店裡來吧!前野的動物園離我們店鋪也隻有六站電車的路程!”
轟夏雄的嘴抽了抽。他有些後悔——後悔自己昨天打電話請假時太實誠,隻說要把曲譜送給優娜,沒說過自己還抱著和她一起去水族館玩的想法。
老板沒有什麼耐心多聊,殘酷地下了最後通牒“總之,今天你要來店裡幫忙!不多說了,想想你的薪水吧!”然後,就狠絕地掛了電話。
西裝革履的轟夏雄有點淡淡的哀傷。
自從搬出轟家後,他就沒有再從父親那裡拿過生活費,基本都靠打工自給自足。工作對他來說,還是挺重要的。
但是,如果不去前野水族館的話,可能就會被優娜認為是個騙子了。
——夏君,你是在耍我玩嗎?說好了把曲譜給我,卻又臨時說要去打工,是在騙我吧?!
他幾乎可以想到優娜懷疑的眼神了,那可真是讓人難受。
一團憂傷的烏雲纏繞在轟夏雄的頭頂。他趴在固話座機旁,躊躇了十分鐘,終於咬牙做下了決定——他脫掉了西裝外套和襯衫,換上了方便的t恤。
“焦凍,幫我和優娜說一聲,我要爽約了,抱歉。”轟夏雄將發膠定型的頭發梳散了,很殘念地說,“我不是故意騙她的,隻是老板一定要我去打工……”
“那,”轟焦凍從房間裡走出,“我幫你把曲譜送去吧。”
“也行。”轟夏雄一副萬念俱灰的樣子,“隻要她知道我真的不是個騙子,我是真的想把譜子交給她的,那就足夠了。這樣子的話,下次她也許會對我仁慈一點吧……”
轟焦凍點頭。
其實他不讚同夏哥的話。
理智地想,這一次就不把曲譜交給老師,而是留待下一次見麵再交給她,會比現在這種狀況更有利吧?在優娜老師和夏哥之間,譜子就是籌碼,是應該儘量持有在自己手裡的東西。
也隻有夏哥的性格耿直,才會急不可耐地將譜子交出去。
但他不會和夏哥說這些。
轟焦凍從轟夏雄的手裡接過了譜子,裝在文件夾裡,與水瓶和雨傘一起塞進了斜背包,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自己,就出了門。
屋外陽光晴好,天氣不錯。他沿著家門前的小路走了一段時間,就收到了兄長好友須藤健城的短信。
“謝謝焦凍的電影票!我和女朋友已經到電影院了,真是期待啊!會告訴你觀後感的!”
轟焦凍低頭看著短信,手指慢慢地移到了刪除鍵上。
10時,前野水族館。
因為原本就是工作日,所以水族館的遊人並不多。貼著小醜魚和白鯊魚招貼畫的玻璃門前,隻有幾個看似出來修學的學生團體在排隊進館。
和煦的陽光透過樹蔭灑落在水族館前的廣場上,一樽巨大的海豚雕像在陽光下閃著光,噴泉的水嘩嘩落在海豚的尾巴處。
優娜站在吸煙區裡,點燃了來到這裡後的第三根煙。
說實話,她還有些發愁如何處理夏君的事情。原本的她是不想和夏君再交往的,一來,他年紀比自己小很多,在知情的情況下對他再次伸出魔爪,似乎有些過分了;二來,要是自己和夏君交往了,那轟焦凍該怎麼看她啊?!
但是,夏君又實在是很熱情。這種殷勤甚至讓她動搖了一下,想著要不要乾脆答應吧——反正他現在是貨真價實的大學生了。比自己小七八歲,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吧?
她嗬了一口煙圈,看了下手腕上的表。十點過兩分了,按照夏君的習慣,他可能會遲到十分鐘左右——就當她這麼想著的時候,她看到一道意料之外的人影,小口地喘著氣、朝她跑了過來。
“優娜老師。”轟焦凍在她麵前停下,雙手撐膝,平複呼吸,“抱歉,我遲到了兩分鐘。”他穿著休閒襯衫和長袖t恤,很常見的打扮,卻硬是被他穿出昂貴的感覺。雖然額頭有汗,但卻不顯得狼狽。
“轟同學?…是你過來嗎?”優娜有些疑惑。
“夏哥他臨時有事,沒有辦法過來,所以才委托我將老師想要的譜子送過來。”轟焦凍直起身來,恢複了呼吸,“我遲到了兩分鐘,抱歉。”
“啊,沒事沒事,我不介意。”優娜擺擺手。
擺手的時候,她忽然意識到自己的手指間還夾著香煙,這可不是什麼應該在學生麵前出現的東西。於是她連忙將香煙扭熄了丟進回收桶裡。
轟焦凍看著她的一係列動作,慢慢說“沒關係的,老師,這裡不是學校。”
“不行,不能在學生麵前抽煙。”優娜說。
“我會為老師守住這個秘密的。”轟焦凍的話一板一眼的。
“不行。”優娜還是這麼說。她把煙盒全都收起來了,藏進了包的最深處。
轟焦凍見狀,沒有再多言。他將斜背的書包調整到了身前,拉開拉鏈,取出了存封著曲譜的文件夾遞給優娜“這個。……夏哥說,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就送給老師了。”
優娜接過文件夾,低聲說“謝謝。”
唉,這也太殘忍了。魔王費儘心思想要找回來的譜子,在這個世界並不值錢,也沒人識貨,大家都覺得隻是普通的東西。
將曲譜收好後,優娜便打算沿著原路離開了。就在這時,她察覺到轟焦凍一直在看著水族館門口的方向,遲遲沒有離開。
“怎麼了?”優娜問他。
“……這個。”轟焦凍指了指水族館門口一張深藍色的宣傳畫,“是慈鯛魚。靜岡這邊的水族館裡很少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