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上弦之一,顧名思義,那應當是上弦之鬼中最為強大的那個。用妻子們的話說,就是“我們要是見到了那種東西、馬上就會死掉”的——就是這樣的存在。
優娜看著麵前的惡鬼,腳步不受控製地後退了。
如果他戴著鬥笠的話,尚且可以將他看作一個人:身披麻葉紋羽織,內著伽羅色打衣,腰間佩著一把二尺一的長刀。但這樣的人,和西洋之風吹入的東京格格不入,猶如一位幕府年代的武家督主,叫人不敢逼視。
但他一摘鬥笠,問題就大了——男子高束著黑紅相間的長馬尾,輪廓流利的麵龐上,卻有三雙眼;除了人人皆有的眼外,另在額頭、麵頰處生出一對眼來,仿佛可以看透每一寸塵埃。
這怎麼看都不是個正常的人類吧……!!!
優娜怔怔地盯著他,一時間不知該做什麼。她隻知道,自己關窗不過那麼兩三秒的功夫,這男人就從樓下的街對麵穿進了自己的屋內,站在她背後。在這過程中,不僅一廊之遙的妻子們未曾察覺,就連她都不覺得有什麼異樣。
直到現在,她還能聽見雛鶴打牌時的嘟囔聲,她們根本沒有察覺到有鬼進入這裡。
換句話說,這個上弦之一,可能比雛鶴她們的實力要強上許多。如果現在自己貿然呼救,可能把雛鶴她們也搭進去——原本這上弦鬼隻是餓了想吃自己的,現在多來了三個美女大家一起被吃了,那豈不是團滅!!
不能把她們引來。這是優娜下的簡單的判斷。
“您…您好。”她露出尷尬不失禮貌地微笑,“您…貴乾?餓了嗎……?”
說完這句話她差點想打死自己。哇靠,一個食物主動問來吃飯的客人“餓了嗎”,她是嫌自己身上沒有胡椒味不夠香上不了餐桌是嗎?
但是上弦先生沒有回答,隻是一直盯著她看。
迎著這位上弦的六隻眼投來的目光,那可不太好受。還好優娜見多識廣,不太怕死,對著惡鬼露出了她的招牌微笑:“要不要坐下來喝杯茶……?”
這笑容如化春雪,無慘見了都得哭著說臣妾錯了。
奇跡發生了,上弦先生點頭,還真的,就這麼,原地跪坐下了,雙手搭在腿上,像是在覲見一位主公。
優娜舒了口氣,暗暗覺得這上弦先生還是可以講話的,連忙端起一旁的茶水擺到了他麵前說:“請用茶吧。”
大概是她端茶的動作太過嫻熟溫柔行雲流水,上弦先生終於說話了:“……你不怕嗎?”
優娜在一旁跪坐下來,絲綢和服摩挲的輕響很柔緩。她很誠實地說:“稍微有一點呢。”一開始是很害怕的,但看多了,好像也還行,習慣了。
上弦先生聽了,重新將鬥笠戴上了。青簾一垂,將他的臉孔遮擋的嚴嚴實實。然後,他端起茶杯把茶水送入了其中。
鬥笠一戴,遮住了那六隻眼,他看起來也沒那麼特殊了。
屋內安安靜靜的,
反倒是外頭的聲音聽得很清楚。女子們咯咯的嬌笑聲,窗外花街上熱鬨的喧嘩聲,都遙遙地傳入耳膜裡來。
“你叫什麼?”他問。
聲音很沒有感情,像是從人偶的喉中發出的機械性的聲音。
“我叫‘優’。”她說。
不能報真名,容易出事,那就報個小名吧。
你看,“優”這個名字,不是她的正名,沒人會聯想到宇喜多家的小姐,就算是萬世極樂教的教宗閣下來了,也不會猜到“優”就是月彥的未婚妻。但你也不能說“優”就不是她的名字了,她可沒有騙人!
但是“優”這個名字,對上弦先生來說似乎有什麼彆的意義。隻聽啪嚓一聲,他手裡的茶杯被捏碎了,茶水沿著指縫漏下來。優娜連忙遞了手帕過去,說:“請擦一擦吧。”
他沒有接,又問:“……你在這裡工作?”
優娜愣了下,半晌後,說:“……是的,我是這裡的遊女。”
她總不能說自己是鬼殺隊音柱的第四個老婆,外麵那群也都是鬼殺隊音柱的老婆吧!但普通的女人待在花街也太奇怪了,隻有遊女還比較說的過去。
上弦聽完沉默了。
可惜,隔著鬥笠,也沒人知道他現在到底是什麼表情。優娜試探性地問:“您要光顧我的生意嗎?”
說完,象征性地扯了一下自己的衣領。鎖骨上方還有點點淤痕,那是一家之主離去前胡作非為的應證。但此刻落在彆的男人眼裡,興許就是她身為遊女忙於營生的鐵證了。
上弦朝她伸出了一隻手,落在了她的衣襟上。出乎她意料的是,他竟然幫她將衣衫整理好了,妥妥帖帖地將脖頸下的肌膚都遮了起來。他的手指偶爾擦過她的皮膚,很冷,像是雪一樣,沒有溫度,讓人想打哆嗦。
“你……不適合這裡。”他說。
誠然,他說得對。麵前的女子哪怕故作風塵地扯開了衣襟,那種眼神與麵龐,也分毫沒有低俗的媚惑。她更像是不小心跌落塵埃的珍珠,依舊閃著高雅的、莊重的光輝,叫人不忍心玷汙了。
她笑了笑,聲音很低:“生計如此,由不得我多選。”上弦冰冷的手,從她的頸間掠了上來。她用餘光瞥見他的手指慢慢劃過頸骨,下巴,然後托起她的麵龐,用拇指摸索著她的麵頰。
她被迫抬起頭,供上弦打量著。蝶翼似的睫輕翕,水藍色的眼微微閃爍,有不安,但更多的卻是柔緩,像是認了命,隻祈求最後的款待。
“跟我走吧。”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