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當當、當當！
指揮鞭敲打著桌子的邊緣,發出清脆的響聲。
排排坐在會議室一角喝茶的髭切老人與鶯丸老人，齊齊停下了捧茶杯的動作。陣前作戰會議，持續進行中。
“這次的任務地點是——”
優娜跪坐在地圖之側,用手中的指揮鞭在地圖上刮來刮去：“壽永二年的鐮倉。又是平安時代啊…大家應該比較熟悉吧？”畢竟在座的隊員，許多都是年紀一大把的古刀呢。
“熟悉，當然熟悉。正在進行戰爭呢。”身為源氏重寶的膝丸發話了,“源家和平家的戰爭。”
“是呢……”優娜應和。
在短暫休息一陣後，新的任務就到來了。
這一回，時間溯行軍的目標對準了壽永二年的鐮倉；據時之政府的情報說,溯行軍似乎是想對關押在鐮倉的平家俘虜平重衡做一些這樣那樣的事，然後達成這樣那樣的結果,以這樣那樣地扭轉曆史。
平安時代末期,武士勢力崛起。阪東出身的源氏一族，與權霸京都的平氏一族開始了爭奪天下的戰爭。壽永二年時，雙方激戰正酣,勢均力敵、各有輸贏。
平重衡是平家第五子，時年二十又六。他是嫡子,又是幺子，自小能文能武，精通音律舞蹈、善於詩詞歌賦，又有著堂堂相貌,因此在京都有著“牡丹之子”的美譽。
源平開戰後,平重衡數次擊敗源氏的軍隊，立下了無數功勞。隻可惜,他在一之穀之戰時失手被虜,此後便被押送至了源氏一族的大本營鐮倉，過起了淒淒慘慘的俘虜生活。
“據說溯行軍想利用平重衡來換取三神器。”髭切說,“所謂三神器——天叢雲劍，八尺瓊勾玉，八咫鏡，這三樣東西代表了皇室的權威，也代表了‘我手上有天皇陛下與天神血脈，我可以統治大和國’的意思。要是把這三件東西搞到了手，那曆史可就是真的改寫了啊。”
當時的天皇是平家人扶持的，象征皇室正統的三神器也在平家人手上。源家對三神器日思夜想，饞了又饞，無奈何根本沒法把三神器拿到手，也隻能眼巴巴地乾看著。
大包平聽著，頭頂浮出了一個問號：“既然這麼想要三神器，那溯行軍直接去平家那裡搶不就可以了？”
“確實，溯行軍已經試著這樣乾過了哦。”提前做了功課的優娜對大包平解釋道，“但是一旦靠近了平家儲存三神器的所在，檢非違使就立刻出現了。同樣的事情發生了六次，所以溯行軍已經放棄這個計劃了。”
——大概是因為三神器之於曆史的重要性，檢非違使對三神器保持著重點關注。不僅僅是溯行軍，哪怕是付喪神出現在了三神器的附近，也會慘遭檢非違使的暴打。
而且，根據卷宗顯示，每次溯行軍想要動三神器，檢非違使出現的速度都堪比光速。眼睛一眨，檢非違使就閃亮登場；再一眨，溯行軍就集體去世了。
這還怎麼搶啊！
直接搶
三神器是行不通了，那就隻能通過曆史中的人物來改變三神器的流向。利用人質平重衡來交換神器，聽起來就是個不錯的主意。
簡單地商量完了作戰對策，就到了分配搭檔的時刻。膝丸頭一個舉手，說：“日光，這次你該和我在一組了吧？”說完，他迅猛地給優娜眨了一下眼睛。
一旁的大包平一看，拍了下桌子，說：“不行，日光長光得和我在一組。”
“哈？”膝丸瞥了一眼表情惱怒的大包平，說，“大包平，聽說你讓身為隊長的日光親自在地上挖玉剛？這我可不能坐視不理。果然，日光還是應該由我來關照！‘照顧隊長和兄長’，這本來也是主公分配給我的任務之一。”
大包平的眉頭跳了跳，額頂蹦出一個十字架：“挖玉剛又怎麼了？我也挖了啊！我不僅挖了，我還親自把玉剛背回來了！我和日光啊，可是心有默契的作戰搭檔，當然得讓我們兩個在一起！”
“心有默契…的作戰搭檔？是說一起挖玉剛的意思嗎？”膝丸的眉頭也抽了一下，“不要開奇怪的玩笑。我、日光和兄長，我們才是，我們三人一起並肩作戰過許多次，經曆了兩支編隊的輾轉；彼此信賴，毫無間隙。”
“？？你們認識的時間久就很了不起嗎？！”大包平咬了咬牙，“我可是天下最美之劍，和我一組搭檔，日光也會感到幸福的——”
“幸福可不是這麼來的。”膝丸搖了搖手指，反駁道，“幸福是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哪怕對方並不美麗，並不是有名的刀劍，並沒有傳奇；隻要內心喜歡，那待在一起就會感到幸福。”
“嗯？你的意思是，比起我，日光更喜歡你嗎？”大包平用大拇指比了比自己的胸口，“想清楚了！我可是池田輝政所發現的，融粹了天下之美的劍！日光當然是更喜歡我！”
“彆開玩笑了。即使不喜歡我，但隻要我和兄長一起出現的話，日光也會感受到源氏的魅力的。”膝丸振振有詞地說。
“謔，一個人不行，就拉著兄長一起上嗎？你這是承認了你的魅力不如我，必須你們源氏兄弟二人加起來，才能抵的上我一人嗎？”大包平嗤笑起來，“不過，這也是理所當然的。那我就承認你們源氏兄弟是我的對手吧！”
一包一膝，反複拉鋸，會議室裡充滿了關於“幸福為何物”的探討之聲。
優娜聽得訕笑不已，最後乾脆說：“你們兩人，在一起吧。”
“啊——？！”
“什麼？！”
大包平和膝丸同時側過了頭，盯著她，一副不滿的樣子。
“膝丸閣下與髭切閣下是一定要在一起的吧，那隊伍就已經有兩人了，至多再添加一人。”她說，“這樣一來，我如果與膝丸閣下一組，那大包平殿就會不悅；我若與大包平殿一組，膝丸閣下就會不悅。既然無法兩全，索性就讓二位待在一起吧！而我就和鶯丸殿一組吧。”
靜默。
靜默。
靜默
膝丸和大包平同時沉默了。
爭了半天，結果日光長光沒有和他們任何一人在一起，反倒是他們兩人鎖死了，這是誰也沒想到的結局。
靠啊啊啊啊！
“好了，大家回去做出陣的準備吧。”優娜收起了地圖和書冊，站了起來，笑說，“我很期待大家的表現哦。”
在大包平與膝丸互相的盯視中，陣前出陣會議解散了。
///
壽永二年，鐮倉。
寒冬的冷意還未褪去，初春的二月四處都留著殘雪，衣衫稍薄，便會被冷意浸透。鐮倉近海，風裡也會帶著鹹澀的海波味，令人如置身礁石岸嶼。
作為源賴朝的大本營，也是鐮倉幕府的政治中心，“鐮倉”這座城市，在武士治國的曆史上有著重要意義。雖說它並不如京都奈良那樣風雅古典，又不如後來的江戶那樣煙火十足、人煙繁盛，卻有著獨特的佛禪靜謐之美；遠遠望去，能瞧見許多古刹佛寺，隱匿在杏葉霜枝之間。
付喪神的小隊所抵達的坐標地，正是鐮倉城外的一座寂靜佛寺。因是初春，佛寺外的台階上覆著一點未融的雪，一枝殘梅從高牆間探了出來，欲凋不凋的模樣，很是惹人憐愛。
髭切抬頭望著佛寺的匾額，說：“讓人懷念啊……”
髭切的先主，正是這座鐮倉城的主人，源賴朝。
“懷念？兄長已經不知道來了這裡多少次了吧。”膝丸一邊盯著身後的大包平，一邊說，“最開始可能還會心情震動一下，後來任務的次數多了，就逐漸麻木了，隻覺得‘啊、溯行軍好麻煩’。”
優娜：哦，社畜真慘。
可以想見，髭切和膝丸一定是出了無數次任務，往鐮倉和京都跑了無數遍，以至於對這段曆史爛熟於心，再也不會對過去的事情心起波瀾了。
受到主公愛重的平安刀劍們，似乎都有這個特點。三日月、髭切、鶯丸，都是那種對從前的事不太有所謂的性格；其餘的幾位，也經曆了無數次任務的鍛煉，對曆史已經能保持無動於衷的客觀態度了。
“按照事前分配，解散吧。”她下了令。
下一刻，膝丸與大包平就開始互相盯視，雙方的視線之間似乎隱隱有閃電劈過。然後他倆同時轉頭，背對彼此。
“哼……！”
“兄長，走吧！”
膝丸、髭切與大包平離開了。同時不見的，還有鶯丸。
優娜茫然地環顧四周，發現鶯丸又消失了，心中很是困惑。但片刻後她就反應過來了：算了，算了，一會兒去附近的茶攤上找找，就能把鶯丸找回來了。啊對了，還要幫鶯丸付茶水錢……
回過神來，身旁的隊友就隻有小狐丸了。
名字雖然帶了個“小”字，可小狐丸的個頭卻一點都不小；恰恰相反，他的身量十分高挑，白色的長發披散著，看起來極為光澤柔潤，料想摸起來也一定像大俱利伽羅的貓那樣手感很好。（大俱利：？）
不知是否為了契合“狐”這個名字，他的頭頂有兩搓翹起的、
毛茸茸的發絲，看起來頗像是犬類或者狐狸的耳朵，很是可愛，讓人生出想要捏一把的衝動。
優娜咳了咳，將目光從小狐丸的頭頂收了回來，看向了麵前的佛寺：“壽永二年時，平重衡就被關押在這間佛寺之內。好了…接下來，我們要怎麼找到這位平重衡呢？”
附近並沒有溯行軍的靈識，她最好不要驚動敵人，悄悄地守衛在這位平重衡身側就行。
“要不要從牆上往寺廟內看看呢？”小狐丸歪頭，指了指一旁的圍牆，“直接闖進去的話，恐怕會驚動僧人。趴在牆上看的話就沒有這個煩惱了。”
“也行……”她想了想，點頭答應了。
寺廟的圍牆很高，但這對付喪神不在話下。她隻需要輕輕一躍，就可以跳到圍牆的最上方蹲著。正當她打算這樣做的時候，身旁卻傳來了小狐丸提醒的聲音：“隊長，動用靈力的話，可能會引來溯行軍的注意哦。”
“誒——？”她停住了翻牆的腳步，抬頭看向了小狐丸，說，“可是若不用靈力的話，我沒法跳上這麼高的牆。”她站在牆邊比劃了一下，示意這麵牆比她高了好幾個頭。
“這很好解決啊~”小狐丸攤手，笑著說。他有兩顆尖尖的虎牙，笑起來就像是某種小型犬類。“我來抱著隊長吧？”說著，他在優娜身前蹲了下來，張開了雙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