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觸到二人的視線,大俱利的腳步立刻頓住了,隱隱約約還有後退的跡象。
“大俱利先生?”
“小伽羅?你也來送日光嗎?”
聽到優娜與燭台切的稱呼,大俱利伽羅的腳步當真後退了一步。他側過了頭,避開長船派眾人的視線,低聲說:“彆誤會,我隻是…來道歉的。沒想和你們打好關係的意思。”
他悶著聲音,表情板的死死,有一種嚴肅的
意味。但不知為何,優娜總覺得他的臉好似有一點紅;但因為大俱利伽羅的膚色是曬深的古銅色,所以不大看得出來。
“道歉?”燭台切光忠露出奇怪的神色,“怎麼了,突然說‘道歉’什麼的。”
“……先前,我喝醉了。”大俱利將視線折得更遠了,“對日光長光做了過分的事,抱歉。”
空氣裡一下子寂靜了下來。
——“喝醉後,對日光長光做了多餘的事情”……
這曖昧的用詞造句,瞬間令庭院裡的眾人表情各異。
優娜想起了自己不小心帶錯路的尷尬事,頗有一點不好意思;小龍景光的金發都炸開了,忍不住對著大俱利指指點點,道:“你、你這家夥?!對日光做了什麼!?酒後亂來,是這樣嗎?!”
一旁的燭台切光忠卻露出了燦爛且溫柔的完美微笑,說道:“彆擔心,小伽羅,你什麼都沒做。”
“嗯……?”大俱利伽羅愣了愣,“可是,我記得……”
——記得他把日光長光推在牆上,差點就親到了她。日光的發絲間有很淡的梔子香氣,很好聞。明明那天日光也喝了很多的酒,可她身上的馨香卻依舊那麼明顯。
“那是你喝多了,所以記錯了。”燭台切光忠的笑容越發完美了,“其實那一天是我送你回房間的。你醉的不省人事,直接倒在地上,我把你拖回去了。不記得了嗎?小伽羅。”
大俱利的眉宇間有淡淡的狐疑之色:“是…這樣嗎?”
燭台切微笑著轉向一旁的長船刀們,尋求佐證:“你們說,是這樣嗎?”
小龍景光的嘴角抽了抽,很快屆到了燭台切的意思——彆讓大俱利伽羅真的以為他在酒後和日光發生了什麼,現在立刻掐斷這種不好的苗頭!
於是,小龍飛速地點頭,說:“是啊,我們都親眼看見了,是燭台切把你拖回去的。你睡得太死,完全紋絲不動,隻能拽著腳一路拖回去了。”
大俱利伽羅沉默了。
“原來…是這樣啊。”他喃喃著,語氣沉靜下去。
小龍景光和燭台切光忠同時鬆了口氣。
“時間差不多了吧?日光也該走了。”小龍看了看天色,說,“一會兒,我們也還要出陣呢。”
優娜點了點頭。
她正要出發時,眼見忽然瞥見一旁的走廊深處,有一道墨色的身影靜靜立著。
那是一位身披禪衣的僧人,腕纏佛珠,雙手合十。他既沒有上前,也沒有說話,隻是沉默地站在那裡,目送著她。
優娜沒有出聲,遙遙地向著僧人的方向欠了身,然後轉身步入了時空轉移的白色光芒之中。
///
極化修行是一個人的獨身旅行,也是探尋更強力量的旅行。與小隊出陣不同,依仗的完全是個人能力。
因為並非是為了剿滅溯行軍而出發的,所以在旅途中也不必特地與溯行軍戰鬥。比起戰鬥,付喪神更需要通過自己的眼睛去觀察曆史,以此開拓、
提升自己的信念與精神。
她選擇的旅行之地,是前主堀尾忠氏的封地,出雲國的鬆江。
德川秀忠將日光長光下賜與堀尾一族後,堀尾忠氏曾帶著她前往關原之戰的戰場。戰後,忠氏大人便加封了出雲國的二十四萬石,成為了鬆江的領主。
忠氏大人成為鬆江的領主之時,本想以鬆江為初始地向外開拓更廣闊的山河,以此光耀堀尾一族的門楣。那時他不過二十出頭的年歲,青春正茂,尚餘大把人生去達成這個夢。隻可惜,很快,一場疾病便悄然來襲,令忠氏大人在二十七歲時便猝然病故了。
於忠氏大人而言,鬆江既是見證了夢的所在,也是夢結束的所在。而對於服侍著堀尾一族的日光長光來說,鬆江也是個很重要的存在。即使明曆大火燒去了不少屬於日光長光的回憶,可鬆江的遠之淡海與小夜中山卻是無論如何也難以忘懷的風景。
白光消散後,她便抵達了了慶長六年的深秋。
秋葉轉紅,層紅遍染。遠處的山嵐被鋪作金紅之色,璀璨奪目。深秋的風夾帶著絲縷寒意,吹拂起鬥笠上的垂紗,令人麵頰微寒。
鬆江所在的出雲國近海,多水脈河川,濕潤而溫暖。在古代的神話傳說之中,也有一個“出雲國”,那是諸神降生與鬥爭的地方。被逐出高天原的素戔嗚尊大神在出雲建立了宮殿,又在此地迎娶了神女櫛名田姬,生兒育女、繁衍子嗣。此後,“出雲”便成為了神之領地的代名詞。
隻不過,星移月轉,日久天長,龐大的宮殿消逝在曆史之中,神話的色彩也漸漸淡去。慶長六年之時,出雲不過也隻是律令製之下的普通國家罷了。治理著這裡的並非是神,而是人。
“日光——長光——”
她正在打量著遠處的山嵐時,忽然聽到了一道興奮的聲音。優娜愣了愣,沒想到竟然會有人在此地喊自己的名字,於是極為困惑地轉向了身後。
Pika——pika——
一片亮閃閃的小星星裡,是和泉守兼定登場了。
“兼先生……?!”她很吃驚地打量著那從楓樹間步出的男子,“您怎麼會在這裡呢?!啊,我是奉主公之命前來修行的……”
站在她麵前的人確確實實是和泉守兼定,但又與以往的和泉守兼定不太相同了。他將長發束成了馬尾,額間綁上了一縷白色的抹額,衣裝也更為妥帖,看起來很是颯爽帥氣。
“我剛剛結束了修行,打算回本丸去呢。”和泉守兼定握著刀,朝她走過來,“狐之助告訴我,你恰好出發來修行了,我就想著‘要不要陪日光一起修行呢’,於是就跑來這裡等你了!”
“可是,兼先生怎麼知道我會來這裡呢?”她問。
“這是當然的吧!修行之地,大家的選擇基本都是相同——那就是與先主有關的地方。譬如大和守安定就說過,等他修行的時候,絕對會去往衝田先生的身旁。啊!對了,我修行的時候潛入了新選組哦。”和泉守說著,露出了很懷念的眼神,“再一度和先主並肩戰鬥…
感覺還真是奇妙啊。”
原來如此。
優娜打量著和泉守,看著他更為帥氣利落的外形,誇讚道:“修行之後,兼先生變得更帥氣了。”
“是吧?”和泉守比了個大拇指,“我也這樣覺得呢!”
外形的變化,也象征著付喪神心境的變化。和泉守兼定一定是在修行中感知到了什麼,這才會改變了自己的形象。
“日光是本丸裡唯一的女孩子,一個人修行的話總會叫人不放心。所以我在最後一封信裡寫了,‘我陪日光長光修行完畢一起回來’。”和泉守笑的很燦爛,“好了,日光,你打算去鬆江城裡嗎?要潛入先主的家中嗎?”
聞言,優娜眺望著遠處的鬆江城郭。那座隱匿在山嵐與縱橫交錯的水川之間的城池,被秋日的楓所包圍了,如同染上了一片紅色的烈焰之光。
“嗯…我確實想去先主的身旁。我們先進鬆江城吧。”優娜說著,抬起了額上的鬥笠,“這可真是個令人懷念的地方。”
有和泉守兼定在,也好。一個人的修行也許會遇上危險,有已經極化的刀在身旁做指導,總好過她一個人亂來。
///
夕陽漸沉,一片紅霞遍照山嵐。
鬆江城的城門處隻有三兩個衛兵,負責盤查行人與收取銅錢。優娜與和泉守兼定很輕易地就從衛兵們的身旁偷偷摸摸地溜進了城內,既免去了被盤查的尷尬,又不用交錢。
等站在鬆江城內了,優娜將鬥笠扶正,抬頭望向了這座屬於先主的城池。
鬆江臨水,靠著船隻往來發家;在極為繁華的市中,能看到各國往來的商人。在城池的高處有一座天守閣,五重七疊、飛簷參差;以黑白為主色,再飾以金漆綠鬆,一眼望去顯得格外莊重。
不僅如此,今日的鬆江似乎格外熱鬨些。明明已快到宵禁之時,街上卻還是擠擠挨挨的,滿是百姓的身影。遊方的藝人沒有收攤,依舊戴著麵具、手持火把、身穿彩衣,為圍在身旁的看客們獻舞。路邊的屋簷與鬆枝上串著一列又一列的紙燈籠,昏黃的光便自那燈籠中透出來。不知何處傳來了三之鼓的響聲,“咚咚”、“咚咚”的,像是在進行一場慶賀。
“怎麼這麼熱鬨呢……”她有些奇怪,“到了宵禁的時候,難道不該回家嗎?”
一個抱著孩子的婦人站在她身旁,聽見了她的喃喃自語,笑答:“這位夫人,你是其他地方來的人吧?今晚有祭典呢!是城主大人為了祈禱康健專門舉行的祭典。”
“祭典?”她眨了眨眼,轉向了這位樸素的婦人。
婦人正踮著腳張望著街上一列吹著龍笛的樂手,聞言便答道:“是呀,祭典!城主大人請了許多藝人來,大家也會出來跳舞!哦,記得拿個碗來,還能分到大米熬製的粥!”
優娜怔了怔,她還沒說話,一旁的和泉守兼定已經興奮起來了。
“祭典——!一定很有意思。”和泉守握了握拳,對優娜說,“先不急著去找你的先主吧?我們先去玩玩吧?走吧,和我去約會吧!”
優娜:……
等等——約會?!
</>作者有話要說:守在家裡的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