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知青(2 / 2)

走路的三個男青年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阿喬一句話也沒和他們搭,隻是默默地趕著牛車,仿佛這是個讓他很討厭的任務。牛車搖搖晃晃地走著, 雖然不快,卻把累了好幾天的於勝男給晃得睡著了, 靠著宓采苓打起了小呼嚕。

宓采苓憂愁地輕輕歎了口氣,很是羨慕這個新結識的知青夥伴大大咧咧,萬事不放在心上的性格。

山路漸漸陡峭,起伏不平的坎坷道路讓牛車顛簸得厲害。

於勝男被顛醒了,咂咂嘴,抱著宓采苓的腰,睡眼惺忪地喊了聲:“媽,我還想睡

然後,她清醒了,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嘿嘿笑著:“有點想家了。眼圈卻突然紅了。

牛車突地停了,阿喬勒著韁繩,轉頭道:“到了!下車。”

黃昏黯淡的光線裡,眼前是一片開闊的新修的院子,白牆黑瓦,後頭隱隱綽綽還有一大片院子,看上去可不象個窮山溝,倒像是有錢人家的莊子。

宓采苓一楞, 心底突然生出了點微弱的希望, 希望這裡的生活不會太過艱難吧?

“歡迎,歡迎!歡迎知識青年到我們廣大農村來,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學習農村的勞動,也給我們農村同誌們帶來新的知識。”濃眉大眼的石河生大隊長迎了出來,如今他也是緊跟時代,報章看不懂多少字不要緊,重要的是天天要學,請明白人教,把中央的條條道道都琢磨明白,那樣才能因地製宜,宣傳好政策,搞好農村工作麼!

他打眼看看這幾個城裡的“知識青年”, 還是廷滿意的,雖然都細胳膊細腿不是乾活的料,可一看上去都斯文,是文化人!沒白虧他給知青辦塞的幾包好煙,人家給挑的都不是什麼刺頭。

石隊長先介紹 了自己和邊上幾個大隊乾部,又問清楚了幾個知青的大致情況,讓人接過行李,哈哈一笑,揮手道:“好好好,幾位同誌都著了吧?先在大隊部裡吃頓飯,然後帶你們去知青點,安頓下來再說。”

他轉頭對阿喬謝了聲,少年沉默地搖搖頭,趕著牛車在昏暗的山路間走遠了。

“石隊長,阿喬不是這兒的呀? 於勝男看這位大隊長挺好說話,好奇地問道。

“哦!這小子可是咱們大隊裡的小秀才,能人!念書那叫一個靈光,要不是現在停了中學,他說不準都能考到省城去。今天公社開會,剛好走不開,就讓他幫著捎你們回來。”

說起喬應年這小子,石河生也是遺憾,這麼個讀書的苗子,偏偏遇上現在的政策,唉!可惜。當秀才狀元的料,如今跟著富貴這小子混, 又收破爛又上山收貨,能乾倒是真能乾。

“就他?”

於勝男悄悄撇嘴, 不太相信這山溝溝裡能學出什麼樣來。大約是多識幾個字,就讓村裡人當寶了。

等到坐到桌邊, 看著一桌接風宴,於勝男的口水再也止不住了,哪裡還管什麼阿喬不阿喬的。

“來,來!趕緊吃,鄉下土菜,彆客氣。這山雞和兔子還是富貴今天剛讓阿喬送來的,早上還活蹦亂跳的。這溪魚是娃娃們撈來的,聽說要來幾個有知識的文化人,這幫小赤佬歡喜得很。

石隊長略 顯得意地揮揮手,讓給幾個知青麵前都添上了滿滿一碗白米飯,桌子中央還有一個大搪瓷缸,裝了滿滿一缸饅頭。“下飯沒啥,飯要吃飽!身體是革命的本錢麼,哈哈哈!趕緊的,放開肚子吃。

幾個知青咽了 咽口水,好不容易等隊長客氣完,哪裡還忍得住,飛快地下手開吃。

周衡拿起一個饅頭掰開,裡麵居然還有豆沙餡,把他看得眼都直了,口水止不住往外湧,趕緊狠狠一口咬下,連吞帶咽,撫慰轆轆饑腸。

鄭曉北吃得滿臉花,幾塊雞肉還沒在嘴裡嘗出什麼味就滑進了無底的肚子裡,他趕緊又夾了塊紅燒兔丁,吮著汁水又咽下個大饅頭,把肚子墊了底,這才捧起米飯慢慢吃。

“石隊長,你們這兒吃得,嗝!可真好!”

於勝男也是吃得抬不起頭,聽到這話趕忙拚命點頭,早知道農村生活這麼好,不但能吃飽還有肉,她早就下農村了!

“幸福生活要靠勞動來掙啊!”

石河生打了個哈哈,也沒客氣,直說這就是第一頓招待飯,吃好點,大隊裡開支。以後知青們也要掙工分,多勞多得,按勞分配,口糧歸個人,自己在知青點煮也行,去老鄉家搭夥也成,看個人意願。

一聽這話,幾個知青有點失望,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要是農村裡真能頓頓吃肉,大白飯敞開吃,那城裡人還不都往鄉下跑了,還能像前幾年饑荒時,餓得半死都不肯去農村?

看幾個人都吃得快走不動道了,桌上飯菜掃得一千二淨,連盤子都讓他們用饅頭給蹭得一絲油花也無,石河生心裡半是同情,半是自豪,嘖!這城裡文化人的日子看來也不好過啊!

知青點就在靠山邊新建的一排屋子那兒,當時擴建學校時,富貴建議再造幾排倉儲用房,也免得以後農機買來放不下。石河生聽著有理,反正修一個院也是修,再建一排屋也就一次性建了,免得多折騰,這下好,正好給這幾個知青住。

知青點邊上挺空曠,原本是石灘荒地,如今建了房,離農戶的住房也有一段距離。外頭建了一圈圍牆,也不怕有什麼野豬半夜下山闖進來。裡頭六間屋子一排,另有一間灶房,一間廁所。

四個男女青年分了兩頭的屋子住下,還寬敞得很。

於勝男打著嗬欠, 摩挲著肚子,轉身把門窗栓上,點亮了桌上的煤油燈。屋裡有兩張竹子做的架子床,靠在兩側牆邊。

她問了聲宓采苓,隨意挑了張床鋪好被褥,嗷鳴一聲撲了上去,悶著被子含含糊糊地說:“我對以後的日子好象有點信心了,這比我家裡都寬敞啊!不錯不錯。

話沒說幾句,於勝男就睡著了。

宓采苓慢慢收拾好東西,輕輕撚滅燈火,坐在床鋪上,把自己窩進有些濕冷的被窩。她本以為自己會輾轉反側,卻連夢也沒做一個,很快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