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1 / 2)

“王兄, 聽說你醒了, 我們過來看看。”

柳青玉含笑入屋,話語間不動聲色地觀察半倚在榻上喝粥的“王南”。

顧昉單手提著一張鏤空木墩來到“王南”榻前坐下,用手背碰了碰他的額頭, 不帶喘氣地問:“來時撞見你家小書童在外頭抽抽噎噎,說你不記得自己是誰了。把我們擔心的,生怕是你腦子叫妖精嚇出了毛病。對了,你可還知道我們四人是你什麼人嗎?”

“王南”接著吃粥的動作掩飾了眼睛裡閃爍的目光,一麵口吻輕鬆地說:“剛醒來之時, 腦海有一瞬間空白, 有種不知自己姓甚名誰, 不知今夕何夕的錯覺。後來記憶漸漸浮現, 見那孩子兩眼勾勾殷切地盯著我,便有心逗一逗他。誰知,他竟真的相信跑出去哭了。”

他說完意欲笑一笑降低內心的心虛感,然而卻因此扯動了傷口,當下唇臉一白。

顧昉三人相信了“王南”的說法, 沒有多心去想其他。汪可受揉揉書童腦袋,“可聽清了,你家郎君在逗你玩呢。”

書童心情雨過天晴,紅著臉點點頭,低頭不好意思地絞手指。他眼眶裡沒來得及憋回去的淚珠子,趁此絕妙時機,急不可耐地滾了出來和地麵親密接觸。

榻上“王南”見蒙混過關, 心頭大鬆,神色自然地同諸人東一句西一句的閒聊,悄悄從中收集信息。

殊不知那邊打進門隻說了一句,後來一直緘口旁觀的柳青玉,已從他自以為隱藏得好的種種不自然中,十足地肯定了眼前的“王南”是個贗品。

大略閒扯了兩刻鐘,身體尚虛的“王南”眉宇間透出了萎靡之色,幾人很有眼力勁兒洞察到了好友的身體狀況,提出告彆。

“合著王兄隻是因為受驚過度導致了短暫腦蒙和記憶混亂,書童說的那件事也是玩笑之言。”出了王南院子,汪可受拍拍胸口,如釋重負道:“還好不是腦子壞了。”

馮靈萄與顧昉一齊呼出壓在心口的濁氣,神態安心,點頭附和汪可受。

柳青玉卻遙遙凝望王南寢房的瓦背,眸沉如水,緘默不語。

“柳兄,你有什麼心事嗎?緣何一副色厲目冷的神情?”其餘三人中,較為心細的汪可受首先覺察柳青玉的臉色不對勁,關切問詢。

柳青玉雙唇抿成一條直線,冷聲道:“那不是王兄!”

說話間,掀動眼簾微微抬眸。

接觸到好友們如出一轍的不解之態,柳青玉斟酌少焉,用更具體的言語解釋說:“屋裡的軀殼是王兄所有,可內裡裝著的靈魂就不一定了。”

語氣中猶然夾雪帶冰。

對麵汪可受三人聞說如此,頓時心裡一驚,心跳漏了一拍。

莫非王兄被野鬼上身了?!

思及此種可能,他們紛紛捂實因難以置信而張開的嘴唇,互看了彼此一眼,完全不知道說什麼。

“彆瞎想,究竟是什麼東西還有待調查。你們自個兒謹慎些,假若他讓你們幫忙做事,無論是什麼,統統搪塞推拒了。”柳青玉說著突然一停,目光輕輕掃過三人的臉龐,聲音微不可聞一歎,改口囑咐道:“算了,你們最近還是不要接近裡麵的那個“王南”比較好,想打發時間便同旁的友人出去玩。省得你們掩飾的不好,叫他看出來了破綻,打草驚蛇。”

眾人覺得柳青玉自身能力不俗,腦瓜子也比他們好使,兼家裡還有一群非人類的家人,深信柳青玉有辦法保護好自己,倒也放心他一人調查“王南”之事。

聞言,當下點頭應好。

卻在此時,柳青玉就馮靈萄這個一沾便有可能變得不安定的因素,單獨點名了他。“還有馮兄你,近來幾日必須禁酒。”

“為何!”馮靈萄一臉悲憤,活像被匪類搶走了妻子的男人。

柳青玉恨鐵不成鋼地瞅了眼他,意味深長地說道:“怕你管不好自己嘴巴到處同人說。”

馮靈萄摸摸自己的眼睛,回憶當初酒後失言引來的禍端,一下子癟成了紙片,吱都不敢吱一聲。顧昉瞧見差點兒忍不住笑了,還好及時將笑聲吞回肚裡,快速轉移注意力問柳青玉說:“若是王……若是那人問起我等又該如何?”

“我會借口家中慕先生四人給你們布置了許多功課,你們課業繁重,抽不出空閒來。”

柳青玉靈機一動,思忖著要不要假戲真做,請慕雲行四人布置幾千幾百的功課給“王南”做,免得他利用王南的身體和身份搞一些見不得人的小動作。

想想柳青玉突然有些小興奮,左右不是真的王南,被虐哭他不心疼。

那廂,顧昉三隻聽了柳青玉要用的借口,不由得回想起當時被四個加強版班主任支配的恐懼,身僵成鐵塊,臉色格外難看,便仿佛吃了某種不可言說的臟東西。

柳青玉回神見狀,誤以為他們是擔心自己和真正的王南,為安他們的心,便軟下了臉微笑,好聲說:“放心,至多兩三日,我定查得明明白白。”

話雖如此,實則柳青玉心中亦在憂慮王南的處境。

思及他或許已經喪命,又或許陷入了未知的困境,柳青玉的心情霍然沉重。

唉,如果慕先生今日如同往日一樣跟著自己來了,便可問問他,王南身上是怎麼回事了。雖然,就算問了也八成撬不開他嘴巴。

柳青玉指著去往前衙的路,“走,去知會王知府一聲,與他通通氣。順帶繪下兩名可疑女妖的畫像,交予王知府通緝。”

王知府是混官場的,論演技,那是絕對沒問題!

聽柳青玉分析自家兒子芯子出了問題,他行若無事,照常對“王南”噓寒問暖,非常的端得住。

直至後來柳青玉查明真相,揭破了他的真麵目,“王南”都沒有疑心於王知府。

當然了,其中不乏對手檔位太低的緣故。

王南寢室內。

打發走了書童,命丫鬟放下床簾,簾子後頭本已躺下的“王南”驟然坐起。

他兩手青筋畢現,死死揪著被角。臉龐好似被幾雙手扯動,飛快變幻扭曲,一會兒一個樣子。好半天下來,這樣的詭異畫麵方消失,有如一場無形的戰爭分出了勝負結果。

而此時此刻,定格在“王南”臉上的是輕浮浪蕩子才有的神態。

他偷偷揭開一點兒床簾,眼神露骨地盯著柳青玉適才所站的位置,揚手撫摸虛空,神色癡迷陶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