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千山夜雪(2 / 2)

他又灌了一口酒,驅散骨頭裡的冷意。

“百裡公子。”葉秋生側著臉看百裡疏,他朝青年舉了舉手中的酒壇,“現在我們勉強也算得上是合作關係吧?那我好歹也得知道同伴是什麼情況吧?不然怎麼知道要逃跑的時候,還需不需要再背你一把?”

說著,葉秋生頓了頓,臉上露出一如既往顯得輕浮不正經的笑容。

“雖然說背著八宗十二王朝第一美人絕對不算什麼苦差事就對了。”

百裡疏抬眼看向晃著酒壇的青年。

青年說著不正經的話,臉上帶著輕佻散漫的笑容,但是那股散漫卻沒有到達眼底。澆了烈酒之後燃起的火堆,火光落在葉秋生眼底,烈烈熊熊。

熾火映在葉秋生的瞳孔中。

百裡疏又想起了他還是百裡家主的時候,見到的那名在雪天前來刺殺他的年輕刺客。

年輕的刺客初出茅廬不怕虎,接下了必死的任務,直到鮮血染紅白雪地的時候,瞳孔中依舊跳動著瘋狂的火焰。

而有著“笑麵書生”外號的葉秋生卻像極了當初那名刺客,明明穿著寬大的儒服,卻無論什麼時候,都可以拔出刀來,洋洋灑灑舞起,活得像一名亡命之徒。

生死一念間,新亭一杯酒。

百裡疏垂下了眼,沉默了一會兒:“要行動還得再過一天。”

“你的真氣也被封了?”

百裡疏擺明了不想解釋到底是什麼原因,但好歹回答了,葉秋生也就不再追問——百裡疏這個人仿佛有著無窮無儘的心事,身上的秘密數都數不清。

“差不多。”

“果然還是很麻煩啊。”

葉秋生晃了晃酒壇,又灌了一口。

葉秋生去看百裡疏這幅平靜得仿佛什麼事都沒有的樣子,他拿過一根木頭,撥弄著火堆,一邊喝酒,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百裡疏說話。

到瓜州之前,在帝芬之戰一直都處於高度緊張的狀態,到了瓜州之後,修為還被封了。此時經過剛剛一番惡戰,受傷之後,出於本能的反應,困意就上湧了起來。

他需要休息一下。

但是這顯然不是休息的時候。除了沙狼群,鬼知道這夜裡的鬼城還有些什麼東西?

腦子有點昏昏沉沉,葉秋生一邊喝著烈酒,一邊隨口和百裡疏說著話——其實是他一個人在自說自答。

百裡疏沉默地聽著他的話,扯得天南海北,不知西東。

葉秋生明明是太上宗的大師兄,一年到頭卻不見得在宗門待幾天,十二王朝大地上四處奔走,卻也真見到不少稀奇古怪的事情。齊秦王朝南境的海船商隊,東洲王朝古板的陣法師,寶丹王朝有佛珠的塔寺……

說著說著,葉秋生聲音忽然低下來。

他講著一個齊秦王朝臨海的母子廟,說到一半的時候忽然就停了。

齊秦王朝東南皆臨海。

在齊秦王朝南部臨海的一些州郡中,有著大大小小的母子廟,懷抱嬰孩神女站在海麵上,神女腳下風浪平息,海麵如鏡。

除了出海的漁民會去朝拜外,也經常有母親帶著注定要成為漁民的孩子去給神女上香。

葉秋生遠遠地見過母親帶孩子去拜祭的樣子。

葉秋生提著隻剩一點的酒壇,定定地注視著忽明忽暗的火堆。他扯了扯嘴角,笑了笑,沒頭沒腦地開口:“秋生這個名字是糟老頭給我起的,他說撿到我的時候在秋天,所以就給我起了這個名字。”

他無父無母,糟老頭在秋天撿到了他,把他帶回了太上宗。連姓葉,也是糟老頭看撿到他的時候,額頭上落了片葉子起的。

葉秋生葉秋生,一個隨意起的名字,什麼含義都沒有。

葉秋生忽然沒有了再開口說話的興致,他開始悶頭喝酒。

“我沒有名字。”

一直沒有開口的百裡疏忽然開口了。

葉秋生轉頭去看他。

百裡疏注視著火堆,眼前再次浮起那茫茫下著的大雪,穿著黑袍的男子從雪裡走出,在他麵前跪下,於是他問那個人,他是誰。

“我問過一個人,我是誰,他告訴我,你姓百裡,單名疏,所以我叫百裡疏。”

他輕聲道。

作者有話要說:

恢複日更第十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