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現在,梁安走出了張銀勝的房門,完全緊繃在臉上的神情終於驟然一鬆。
和一開始他們計劃籌備這一步時預料的一樣,張銀勝確實從頭到尾沒有發覺任何異常,甚至沒有試探梁安身份的真偽。身為被偽造身份的人刺探的一方,他似乎比偷雞梁安自己更懼怕自己所見並非事實——多年來堅定的信念不僅讓他不敢接受時間的流逝,更不會動搖自己“被證實”的想象。
至於張銀勝交代出的內容,大部分都在梁安原先根據案卷得出的推測之中,包括宋荊與張銀勝接觸時找的借口:作為經偵,為調查楓越集團一些不安分乾部是否有賄賂現象。
希望協助“失蹤”的梁自衍奪回本來就有的權力,張銀勝自然入套,反倒將叼著煙毫不害臊地扯謊,看上去相當正派的宋荊視作隻想把自己當做線人、因此可以利用的目標。
但這些隻是能夠從旁佐證他確實在宋荊隱藏行蹤的幾天裡和她有所往來,真正有價值的在於一點,這也是警方受限於了解範圍,有意忽略張銀勝存在而從未發現過的情報。
——事發當天,宋荊曾與張銀勝商定在名為“勝嘉超市”的商鋪門口彙合,聲稱希望與他商談一些事情,最終卻沒有露麵,也從此斷了聯係。
根據記憶,比起宋荊確認死亡的下午四點至五點之間,兩人約定也是張銀勝自稱在勝嘉超市門口的中午兩點半時,也就是說,當時宋荊應該還活著,隻是因為某種不知名原因放了張銀勝的鴿子。
梁安趁著張銀勝不注意的間隙也簡單查閱了一下勝嘉超市的地址,和桑景大廈地址的直線距離隻有三百餘米。
還有張銀勝所說的最後一番話讓他頗為在意。
那時,他剛好深入淺出地嘗試談及江卓,希望如果運氣不錯,能夠得到與這位江董事長相關的事實來判斷他是否清白。而張銀勝給出的反應卻遠遠超出了梁安的預料。
“梁先生,您應該是還在計劃著……那件事吧?”
當時的張銀勝搓了搓手,梁安甚至能從他臉上看見一種異樣的興奮,仿佛衝著他所扮演的梁自衍,又好像是因為彆的什麼不知名的心緒,讓眼珠上的血絲都仿佛鮮豔了許多,仿佛心臟加快了鼓動的速度,渾身的血管都沸騰了起來。
“像江卓那種貨色,您也沒必要太過操心。這種人我見多了,他再怎麼變都還是那個人,怎樣都翻不出風浪。”
江卓對張銀勝的長期漠視固然古怪,但起碼能夠找到那些由頭。在換位思考的情況下,他也有足夠的人手能夠監管張銀勝不把消息透露給重要的對手。梁安從來都承認,作為一個難搞的敵人,江卓確實有那個資本“不足為慮”。
但由張銀勝這種說出這種令人難以忽視的話,就像是他知道著什麼其他的緣故,讓他對江卓的存在不屑一顧。
現在看來,也許後者伴隨的因素也是前者當中江卓放任大概率懷揣著自己秘密的張銀勝虛度時光的原因之一?
這麼一想,梁自衍的死正好張銀勝入獄兩年前。或許張銀勝確實知道梁自衍的某些計劃,讓他斷定“梁自衍”必然把這位對手納入考慮,也許很快就要解決他。
他不是不想要繼續從張銀勝口中確認詳情,但哪怕張銀勝再自欺欺人,他印象中運籌帷幄的梁自衍還不至於老年癡呆。梁安從來謹慎,也不能冒著風險濫用這種現狀。
畢竟,這不會是和張銀勝的唯一一次會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