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019(2 / 2)

於是就問:“付正……”

“你喊誰呢?”付正軍盯著毛醫生,現在他腦子冷靜了一點,剛才小毛這小子喊他什麼。

“付哥,”毛醫生立刻改口,“付叔,你有沒有看到許秀枝啊,他兒子在找她呢。”他就是順嘴一句,想著付正軍不知道就知道了,他再去彆處找唄。

付正軍聽到許秀枝的名字,臉色微變。

剛才他就找許秀枝一路找過來的,許秀枝就在前頭,好像河邊去了。

是不是跳河啊?

付正軍心裡急,可是沒辦法,他家伯林那邊更急啊。

都人關起來了都。

付正軍看了看毛醫生,沒事,有毛醫生在,許秀枝應該不會有事。

就算跳了河,救起來還有毛醫生在旁邊冶呢。

付正軍放心了。

他還給毛醫生指了路,“毛醫生,在河邊,就在那一片,你去看看,肯定能看到。”

那位嬸子在那催:“怎麼說半天啊,還不去啊?”

“來了來了。”付正軍臨走還問了毛醫生一句,“你會遊水嗎?”

“那必須會啊。”毛醫生說。

會水。

他今年學的,狗刨式,隻能遊一會。

但是他不能實話實說的啊,他得美化一下自己的形象。

付正軍聽了後,徹底放心了,毛醫生又會水又能救人,完全沒問題!

他帶著那位嬸子往隊委會去了。

付正軍走後,毛醫生就往河邊去找了。

這河道這麼長,在哪呢?

毛醫生沒走多遠就看到許秀枝了,背對著他,在河邊,水流最急的地方。

她在那乾嘛?

衣服也不應該那洗吧,看風景?

這男人都死了,還有閒心在這看風影呢。

毛醫生嘖嘖了兩聲。

許秀枝站在那,她聽到腳步聲了。

付正軍還是追過來了。

許秀枝眼裡帶著笑意,付正軍心裡還是有她的。

不過,她不會讓他這麼舒服的。

許秀枝抿了抿嘴。

她以前說不想活了絕對不隻是嚇嚇付正軍的,她要讓付正軍知道,她心裡是存了死誌的!

他不是最在意人命嗎。

她就要跳進去,讓付正軍後悔!

其實,許秀枝心裡篤定付正軍會救她的。

撲騰一聲,許秀枝跳了下去。

剛剛走過來的毛醫生傻眼了,站在河邊,看了又看。

許秀枝在裡頭掙紮撲騰。

毛醫生看著那麼急的水流,扯著嗓子喊了起來,“來人啊,救命啊,有人跳河了,快來人啊!”

這裡水流太急了。

他會一點點水,不敢下去。

再說了。

他這當醫生的小命,比許秀枝這個活了四十多歲的人的小命值錢多了!

他還沒活夠本呢。

而且,這許秀枝像不想活了啊,要是他跳下去救,許秀枝恨他把他往水裡扯,那他這條小命不就交待了嗎。

不行不行,怎麼算他都沒法救啊。

毛醫生喊了半天都沒人過來。

本來,這個點大夥都在睡午覺。

其次,剛才付正軍去了隊委會,帶了好些個乾部走了,去救付伯林了,沒剩啥人了。

河裡撲騰的許秀枝看到毛醫生,一臉絕望。

怎麼會是毛醫生!

付正軍呢!

許秀枝伸長脖子到處看,一邊撲騰一邊看。

看半天都沒看到付正軍。

毛醫生見喊不來人,有些急了。

他不能真不夠許秀枝啊,怎麼老有人想死在他眼前呢。

煩人。

毛醫生想到法子了,等他把長竹竿拿過來,準備讓許秀枝抓住的時候,許秀枝已經自個從那邊遊過來了。

到河邊了。

還上岸了。

毛醫生拿著長竹竿,哪傻子一樣站在那。

尷尬。

毛醫生惱羞成怒,罵道,“你說你怎麼回事,遊水就遊水嘛,又不說一聲,害我以為你跳河,喊半天了!”

太丟人了。

許秀枝看都沒看毛醫生,遊魂似的從旁邊走過去。

付正軍沒有來。

就算她死了,付正軍也不會管的吧。

畢竟,他有新歡了。

這人有病吧。

說話都聽不到嗎?

毛醫生把手裡的長竹竿一扔,在後麵喊,“姓許的,你等會,你兒子還在衛生所呢,守著你男人,你男人死了你知道嗎?把他抬回家去啊,扔我那衛生所乾嘛啊,要我晚上幫你守靈啊?”

“趕緊抬回去,再去買點冰塊,不然下午這人就臭了。”毛醫生想到那味就受不了。

想到衛生所快要那被可怕的味道包圍了,更受不了。

男人,死了。

抬回去……

許秀枝慢慢的抬起了頭,她望著毛醫生,“真死了?”

“真死了啊!”這還有假?毛醫生道,“趕緊回家叫人,速度。現在天涼了一點,但是白天還是熱,你最好早點下葬。”

不能一直放著。

這邊都是土葬,放個十天半個月,那很**的。

死了。

許秀枝嘴裡輕輕念著。

付洪文死了。

她不是自由了嗎。

為什麼她一點都不高興呢。

是因為付正軍變心了嗎?

“走啊,你想什麼呢。”毛醫生拽著許秀枝,往衛生所走。

許秀枝終於慢慢的像個人了,腦子清醒了,“毛醫生,我得回家換套衣服,還得回家叫人呢。”

是啊。

她剛跳了水,這衣服全濕了。

毛醫生歎了口氣,把自己引以為豪的醫生外袍脫了遞給許秀枝,“披著吧。”

畢竟是個女的。

“謝謝。”濕漉漉的許秀枝看著格外可憐。

而且,她還剛死了丈夫。

這樣一想,就更可憐了。

-

就在付正軍領著一群人氣勢洶洶的去張家的時候,付伯林從另一條小路回來了。張家人堵了大路,在路口那守著呢,付伯林過不去。

然後他就從田間的小路繞回來的。

他又累又熱,覺得自己好像有點中暑了。

得去買藥。

於是付伯林沒直接回家,先去了衛生所,準備買點中暑的藥。感冒藥是不是也買一點啊,這天氣溫差太大了,他這身子骨,確實不那麼好。

付伯林剛進衛生所,就看到裡頭擺著一個棺材,有幾個人在棺材旁邊擺弄著。

誰死了?

付伯林再仔細一看,棺材旁邊有付立飛,還有許秀枝,這,許秀枝的丈夫嗎?

付立飛手腳在那撲騰著,“你們放開我,你們乾什麼啊,我爹沒死!”付立飛一口咬定他爹沒死。

“你們乾什麼啊!”付立飛又哭又叫,“我爹早上還跟我說話了,他還坐起來了,他好了!”

許秀枝沒什麼反應,眼睛直直的盯著地麵,頭發是濕的,衣服是乾的。

整個人的狀態很奇怪。

付伯林進來的時候,許秀枝的目光從地麵移到了棺材上。

棺材邊是付洪文大哥跟幾個堂兄弟,還有幾個年紀大一點的小輩。

都圍在這。

他們正在給付洪文換壽衣。

付伯林進來的時候,換完了,好像準備把人抬著放進棺材裡。

付伯林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裡頭,毛醫生靠著牆邊,表情跟吃了屎一樣,整個人都冒著一股黑氣。

他告訴自己:死者為大,死者為大。

呼、

吸、

不生氣。

他一點都不生氣。

毛醫生已經在心裡把抬棺材的那群人罵了一個狗血淋頭。

他說讓付洪文家的人過來把人抬回去。

但是,沒讓他們把棺材抬來啊!

他這有單架,不行弄個床板啊,為什麼要抬那麼老大的棺材進來啊!

還是黑色的!

太太太太晦氣了!

毛醫生壓根不想讓他們進來。

可付洪文家的人多,攔不住。

而且隊委會的乾部都不在,他也有點慫,不敢明著拒絕。

付伯林進來的時候,毛醫生挪了過去。

然後壯著膽子斥責付立飛的大伯:“你們乾嘛抬棺材啊,你看看衛生所那門,那麼小!你們這麼大的棺材,為什麼進來啊?為不什麼不在門口等?”

毛醫生心裡想:那群人要是打他,他就往付伯林身後躲。

付伯林雖然弱,但是有隊委會的人護著,很硬的。

一般不敢動。

付立飛的大伯就說了:“怎麼放外麵啊!得給我家洪文換身好衣服吧,你看看,他媳婦也不管他。隻能我們自個做啊!看看,這眼睛還得合上呢。”付洪文的大哥說道,“彆催,哪有催死人上路的。”

啥?

眼睛沒合上。

那不是死不瞑目嗎?

毛醫生頭頂直冒冷氣。

他往付伯林身邊挪了挪。

付伯林很驚訝的。

付洪文死了?

怎麼這麼突然?

何立飛還在那掙紮,“我爹沒死!他們非說死了!他們壞!”

付伯林已經不止一次聽何立飛那麼說了。

孩子的話,到底能不能信啊?

付伯林不太確定。

付洪文是真沒死嗎。

要不,去看看?

然後,付伯林看向毛醫生,“毛醫生,那孩子說他爹沒死呢,要不你去看看。”

“死了,中午送來的時候就沒氣了。”毛醫生道,“沒心跳,也沒脈博,你要不信,去那邊邊上看看付……叔那嘴,都烏了。”

臉上都有死氣了,怎麼可能還活著呢。

付伯林還真過去看了。

剛走近,就聞著淡淡的屍臭了。

真死了。

付伯林還是過去看了一眼,何立飛的大伯正在拚命的給付洪文合上雙眼呢,這眼睛怎麼都閉不上。

真是。

這怎麼下葬啊?

付伯林看完,順嘴問了一句,“洪文叔怎麼死的啊?”

“就病死的。”付立飛的大伯說道,“他都病了這麼多年了,身子骨不好,昨天能說話了,今天早上還能坐起來,說是回光返照,就靠一口氣提著,後來那口氣沒了,人就不行了。”

原來是這麼回事。

付伯林知道了。

剛才還在不停亂撲騰的付立飛,聽了這話後,動靜也小了許多,可嘴裡還是說,“不是這樣的。”

卻沒了剛才的底氣。

他心裡似乎也慢慢接受了自己爹已經死了這件事。

看完人,付伯林就去找毛醫生了,“我好像有點中暑了,有沒有藥啊?”

“沒有。”

“那紮……”

“沒有!我這衛生所哪有什麼紮針,沒有沒有!”毛醫生以後不提供紮針服務了,“回去躺會,休息會就好了。”

白來了。

付伯林準備走了。

“等會,付伯林,”毛醫生突然反應過來,“付伯林!你怎麼在這啊!”

付伯林回頭說道,“我剛回來啊,有點不舒服就過來了,怎麼了?”

本來是要回家的啊。

“你!”毛醫生看到付立飛家那波人,聲音壓小了,“有個嬸子說你被張家人關到地窖裡去了,你小叔帶著隊委會的人過去救你了,你怎麼在這啊?他們呢?”

按付小叔的路程,這會應該在路上啊。

付伯林回來得太快了。

難道那位嬸子在說謊?

付伯林聽愣了。

小叔帶人去救他了?以為他被關進地窖了?

他愣過之後有點高興,那張毛他們應該可以出來了。

等等。

那小叔找張家要人,張家交不出來,小叔不會罷休的。

付伯林非常清楚,原身在小叔心裡是排第一的。

“毛醫生,謝謝你跟我說這事,那我得再去一趟!”付伯林立刻就走了。

不能太遲。

怕那邊打起來。

毛醫生真後悔啊。

他應該晚點說的,應該等付立飛一家人走了之後再告訴付伯林這件事的,這樣,付伯林就可以在這多留一會了。

他真的不想一個人麵對那一波人。

他又不好走。

這衛生所裡頭這麼多東西,之前隻有付立飛一個孩子,他放心些,孩子不會亂動東西。可現在這些都是大人,誰知道有沒有人手腳不乾淨啊。

得盯著啊。

毛醫生歎著氣,拉著椅子坐下來,找了本醫書出來,假裝在看書。

他沒發現。

他剛才喊付伯林名字的時候,許秀枝就看過來了。

這會,許秀枝還盯著門口看呢。

付伯林就是從那走的。

許秀枝看到付伯林就想到了付正軍。

想到付正軍她就難受。

她的目光慢慢移動,終於落到了棺材裡的付洪文身上。

她嘴唇動了動,“要不,明天下葬吧。”

毛醫生本來看書的人,聽到這話,猛的抬起頭來。

明天下葬?

這也太急了吧。

不辦喪事啊?

不請大夥吃白事酒啊?

這做黑白照也得幾天吧,不讓孩子們磕頭啊?

沒哪家是這樣辦喪事的啊。

太急了。

急得有點不正常了。

“行,那就明天吧。”付立飛的大伯點頭同意。

毛醫生更吃驚了。

付立飛的大伯竟然還同意了!

毛醫生站了起來,“你們是不是說眼皮閉不上啊?我給紮上一針看看,興許能閉上。”

“那感情好!毛醫生,那就拜托你了!”付立飛的大伯求之不得。

毛醫生拿著銀針走了過去。

反正都是死了,再怎麼紮也不會活過來啊。

是吧。

銀針紮進付洪文皮膚裡。

抽出來。

不是黑色的。

沒毒。

看來是正常死亡。

毛醫生稍稍放心了一些。

葬得這麼急,他還以為付洪文的死有蹊蹺呢。

付立飛的大伯驚喜的發現,他弟弟的眼睛真的閉上了。

他立刻吹棒毛醫生:“毛醫生,他眼睛閉上了!你可真厲害!”

“小事,小事。”毛醫生心安理德的接受了這些話。

他回到椅子,繼續看書,嘴裡還哼著小曲呢。

-

付伯林那邊的事辦得挺順利的,他趕過去的時候,小叔他們已經把地窖的板子移開了,正在裡頭找他。

張毛他們三個灰頭土臉的出來了。

付小叔沒找到付伯林,不依不饒,就算張毛的大哥張發說付伯林跑了,他也不信。

他非要看到他侄兒。

他覺得張家人把他侄兒藏起來了。

他侄兒是這裡丟的,他就要在這裡把他丟兒要回來!

好在付伯林及時趕到,付小叔才沒有去公安局報警。

付小叔的做法也把張家人嚇了一跳,以後他們是不敢惹付伯林了。

這小子的叔叔脾氣爆,人也狠。

做事不顧後果。

付小叔看到付伯林後這才冷靜了下來。

他爹把伯林交給他的,他哥就這麼一個兒子,絕對不能在他手上出事。

就這樣,張毛他們也救出來了,付伯林也順利的回家了。

張毛從地窖裡出來臉陰狠狠的,這是要找人算賬了,老二老三也沒走。

關起來了,出不來,那就受著。

現在出來了,他們這些混混也不是白叫的啊,總要給某些人點厲害瞧瞧。

付伯林沒摻和,被付小叔拎回家了。

路上,付伯林問付小叔:“小叔,洪文叔死了你知道嗎?”

“知道。”付小叔語氣平靜。

原來小叔知道啊。

付伯林正準備說衛生所的事,付小叔就開始罵他了,“你說你,怎麼這麼能折騰呢?你看看為了你,付隊長,杜副隊長,還有大隊裡十幾個人,都來了,多辛苦啊。”又說,“你少跟那些混混來往,看看,出事了吧。”

這話其實是說給隊委會的人聽的。

付小叔故意在這罵付伯林的。

畢竟為了付伯林隊委會的跑了那麼一趟,來回挺累的,還耽誤事。

“正軍,說兩句就行了,付伯林這孩子還小,又分不清是非,他也是給人騙了。”付隊長看看付伯林長大的,他一直覺得付伯林還是個小呢,從沒說過重話,“行了行了,伯林啊,你叔說得對,你以後少跟那些混子來往。”

那張家難怪出混子呢。

還敢把人關到地窖裡,當這是舊社會啊。

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一群人就這事討論了起來,付伯林被忽略掉了。

付伯林本來想為自己跟張毛辯解兩句的,但是他小叔給他使了眼色,不讓他說話。

之後他就沒有開口。

假裝乖巧的聽話。

折騰了一天,大夥都累了。

晚上付伯林跟付小叔睡得很早,付小叔很累,累得沒有空想許秀枝的事。畢竟是外人嘛,有精力的時候幫一幫,跟他侄兒肯定是沒法比的。

第二天。

大隊的人就聽說付洪文要下葬的事,跟大家夥說一聲,請大家去看最後一眼,再吃頓飯。

白事嘛。

一般的人去,手上得係個白色的麻布。

付洪文的兒女還得披麻戴孝呢。

他們家的人說是中午下葬,挑好了時間。

付伯林跟付小叔都去了。

付立飛的大伯特意過來請的,就去了。

整個大隊的人去了大半,姓付的幾乎都去了。都姓付,往上數個十代,說不定就是一家人呢。

十六個人抬著棺材,往後山去了。

棺材都放進墳裡了,眼看著就要填土蓋上。

“都彆動,舉起手來。我們接到舉報,這邊發生了一起命案,謀殺案,現在過來查證一下。”

縣裡的公安同誌突然出現,從墳山兩邊冒了出來。

“把棺材打開。”

公安同誌接到匿名舉報,上麵寫得有鼻子有眼的,連證據都列舉出來了、

凶殺案被死者家屬當成正常的死亡案件了,這肯定不行,不能讓凶手逍遙法外。

抬棺材的都是付洪文的親戚朋友。

付洪文的大哥站了起來,臉陰沉沉的:“公安同誌,你們太過分了,什麼凶殺案謀殺案,我不知道,我弟弟是病死的!你們不調查清楚就過來,耽誤我們的吉時,你們賠得起嗎?”

“缺德!”

“就是”

“今天下葬,死者為大,你們搗什麼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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