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2 / 2)

監牢三麵都用石頭砌了起來,靠近屋頂的位置開了一圈氣窗,隻有一扇大門是鐵柵欄的,開門的時候發出刺耳的吱呀聲。

跟來的代福聞吉留在外麵,獄卒反鎖好門,帶著他們往裡走。即使是白天,過道裡的光線也很昏暗,監牢裡很安靜,偶爾會傳來幾聲不明的哀嚎和呻.吟聲。

獄卒領著他們往裡走了一段,在第十排監牢停下來,粗暴的伸手拍了拍木柵欄,上麵的鎖鏈叮當作響。

“聞博禮,有人來看你了。”

坐在牆角的人抬起頭,他的衣裳有些邋遢,頭發散亂,眼睛通紅充血,早已不是意氣風發的聞老爺。

“琴娘?”在昏暗的監牢中待了太久,聞博禮眯著眼睛才看清牢外的來人。

“琴娘,琴娘!”反應過來之後的聞博禮連滾帶爬的撲到木柵欄上,透過柵欄縫隙看著傅有琴,“你是來救我的?你跟衛大人說說,說我是冤枉的,我跟趙仁華沒關係,都是白瑞荷那個賤人做的,跟我沒關係!”

他抓著木柵欄神情激動,反複說著自己是冤枉的,傅有琴跟聞湉誰也沒出聲,就這麼淡淡的看著他。

聞博禮激動的情緒平複下來,遲疑的看著傅有琴,“琴娘,你怎麼不說話?”

傅有琴將和離書拿出來,緩緩道:“你把和離書簽了吧。”

聞博禮瞪大眼睛,充血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中仿佛某種可怖的怪物,喉間發出沉重的“嗬嗬”聲,他嘶啞著聲音一字一頓,“你不是來救我的。”

“我不簽。”

傅有琴現在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如果簽了,他就什麼都沒有了。

功名,家業,妻兒,這都是他本來就該有的東西,他絕不會放手。

艱難的挪動身體退回牆角,他又跟開始一樣,垂著頭不再說話。

“你現在不簽,我們總有辦法讓你簽。”一股無名火從聞湉心頭燒起,這個人永遠這麼自私,“再不濟,你是贅婿,娘還可以休夫。”

監牢中隻有沉重的呼吸聲,傅有琴拍了拍聞湉的手,緩緩開口,“我今天來,不是征求你的意見,這份和離書,你簽也得簽,不簽也得簽。”

“走吧。”彎腰將和離書放在柵欄內,傅有琴轉身,跟聞湉一起離開。

聞湉還在生氣,出去之後才想起來問,“娘準備怎麼辦?”

總不能這麼一直拖著膈應人。

傅有琴停下來,慈愛的捏捏他的臉頰,溫和道:“和離書隻要他簽了就行,怎麼簽的並不重要。”

聞湉微微睜大眼睛,心裡隱約有些猜測卻又不太肯定。

“你還得多學著點。”傅有琴笑笑,去縣衙正堂向衛鞅道謝。

“事情都辦好了?”衛鞅笑眯眯問道,圓圓的臉上看不出一點威嚴。

“辦好了。”傅有琴客氣的笑,“多謝衛大人通融。”

衛鞅擺擺手,想說聞湉跟楚向天是朋友,那跟自己也是朋友,話到嘴邊又陡然想起來,他們還不知道楚向天的身份,就打了個哈哈過去。

傅有琴也沒有多聊的意思,道過謝後就跟聞湉一起離開。

回到馬車上,他們並沒有立刻離開,將趕車的聞吉叫進來,傅有琴當著聞湉的麵交待道:“你去找方才的獄卒,讓他想辦法讓聞博禮和離書簽了。”

聞吉半弓著身體,聽完吩咐後點頭,雙手揣著袖子,往縣衙偏門走去。

聞湉大概明白傅有琴的意思,這是讓獄卒去動手,聞博禮關在監牢裡,最有生殺大權的,就是監牢裡的獄卒。

不過,還有個問題他有些疑惑,“衛大人那邊……”

來查貪墨案的欽差,必定是剛正不阿的,如果讓他知道了……

傅有琴失笑搖頭,以前總護著他,以至於現在根本不會看人,“衛大人是個通情達理的人,既然能讓我們去探監,那我們用點其他的手段,讓聞博禮簽了和離書,他也不會在意。”

聞湉琢磨著她的話,覺得也不是沒有道理,就那天吃飯時的接觸來看,衛鞅確實不是個囿於規矩的人。

兩人在馬車上等了差不多半刻鐘,聞吉就袖著手回來了。

他走到馬車邊上,掀起車簾將一張紙遞進去,“夫人,簽好了。”

聞湉接過來,紙張有些褶皺,右下角按著一個鮮紅的指印。

他看了傅有琴一眼,臉上滿是喜悅。

傅有琴將和離書收好,對聞吉道:“走吧。”

馬車緩緩離開,縣衙裡的衛鞅接到稟報,不在意的擺擺手,“成了就行,這種小事沒必要跟我彙報。”

差役剛準備退下,又聽見他道:“那對母子,多關兩天再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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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離書已經拿到,回家後傅有琴就讓人看了個好日子,準備祭祖然後換門匾。

挑的日子在三月十五,差不多還有十天左右的時間準備。

聞湉每天都興致勃勃的忙裡忙外,為祭祖做準備。

在這期間,四方鎮還發生了一件大事。

祁天嶺以西,四方鎮跟樂河鎮的交界處發現了一座金礦。金礦已經秘密開采了一年多,開采出來的金子都被秘密運走,不知所蹤。

整個四方鎮的主事官員都牽涉其中,欽差大怒,從縣令到幾個鄉老全部都收押,主犯押送回都城審問,從犯直接判處斬立決,

行刑地點在四方鎮菜市口,聽說三月初三那一天,菜市口的泥土地都被染成了紅色。

聞湉聽著代福打聽回來的消息,思緒有些恍惚。

他記得上一世,是沒有這些事情的。

四方鎮是個小地方,加上遠離都城,其實並不富裕,因此常年沒有大事,偶爾誰家的男人出去嫖|妓被家裡的女人逮住了,都夠鎮子上的人們樂嗬一陣了。

平楚三年唯一發生的一件大事,就是祁天嶺以西的山脈忽然崩塌,所幸那邊並沒有住人,因此也沒有人員傷亡,人們驚訝了一陣,很快就將這件事情忘在了腦後。

金礦,祁天嶺以西……

聞湉琢磨兩世的重合之處,悚然一驚,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上一世山脈是忽然崩塌,祁天嶺以西荒無人煙,之前從來沒人關注過,但如果其實上一世也有金礦,卻一直沒有被人發現,那就說的過去了。

聞湉不知道上一世發生了什麼,山脈忽然崩塌可能是意外也可能是人為,但是毋庸置疑的是,上一世沒有欽差,四方鎮的這些官員也活的逍遙自在,是跟這一世完全不同的結局。

一股深深的恐懼從心頭升起,聞湉抱緊自己的胳膊,他忽然意識到,兩世唯一不同的就是他的重生,他重活了一世,改變了許多事情,也許就連四方鎮也冥冥之中被他影響,從而改變了這一世的軌跡。

他以為他改變的隻是自己的命運,熟不知,整個四方鎮甚至整個大楚,都因為他一個不經意的舉動,變了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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