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播廳外,走廊裡人頭攢動、略顯混亂,全是來回穿梭的工作人員,人人忙得馬不停蹄。
楚獨秀暈頭轉向,快步跟著北河、程俊華,一路不知道跟多少人打招呼,小雞啄米般地點頭,偶爾還要長鞠一躬,隻覺流水般的陌生人,從眼前嘩啦啦經過。
三人越過重重阻礙,終於找到僻靜角落,開始拍攝口播廣告。
程俊華最先拍攝,對著鏡頭念台詞。
北河站在一旁,麵前有位領導。
中年男子穿著polo衫,被眾星攏月地環繞,是鈴果視頻的高層,方才跟三人寒暄過,應該是特意來看《單口喜劇王》總決賽。
楚獨秀眼看北河被迫接待,她小心翼翼地挪到角落,以免自己也被卷入社交,打算安靜老實地等拍攝。
正值此時,左肩傳來微弱的觸感,被人用手指輕點兩下,力度禮貌又不失分寸。
楚獨秀誤以為自己擋路,忙不迭側身,左轉向後看,卻沒見到人影。她都原地轉一圈,才發現了謝慎辭。
謝慎辭著正裝,黑發乾淨利落,不動聲色地瞧她打轉。他明明站在右側,卻故意戳她左肩,使出一些兒童才玩的把戲。
彆人是西裝革履的斯文敗類,他是西裝革履的斯文幼稚鬼。
楚獨秀既好氣又好笑:“謝總,您是小學生麼?沒有事情做?”
“還沒拿到51%股份,已經對我不客氣了。”謝慎辭意有所指,他揚起下巴,示意看旁邊,“他們正在聊,我暫時沒事。”
楚獨秀連忙回頭,看到北河及鈴果高層,這才恍然大悟。謝總是陪同對方,才會出現在這裡。
沒想到剛宣稱奪取善樂,就被公司正主抓個正著。
她聽他提及段子,心虛地辯解:“這不是沒拿到,才敢不客氣麼?拿到就不好跑了,抬頭不見低頭見。”
他錯愕,挑眉道:“你還打算跑?”
“不然學您徒步麼?”楚獨秀一本正經地拿喬,“謝總,求職是雙向選擇的過程……”
“你答應過簽約的。”謝慎辭沉吟數秒,又怕此話像綁架,忙不迭放緩語氣,“商良天天問,我轉述他了,改主意的話,你去跟他說。”
“看看,原形畢露了,難怪跟我搞好關係,就是想騙我進公司打工!”她捂住胸口,痛心疾首道,“我看錯你了,真令人傷心!”
“……”
謝慎辭見她浮誇地表演,領悟不簽約是開玩笑,當即放鬆下來。
她的長發梳成馬尾,隨著動作,偶爾搖擺,如調皮的尾巴,吸引著注意力,像在他心頭晃來晃去,帶來微酥而快活的癢。
很難形容這種感受,心扉被輕輕撞一下。
明明沒講什麼笑話,樸實無華的日常話題,卻都生出雀躍和歡喜,隱晦地潛藏在心底。
看見她就莫名開心,可能由於她的幽默,可能由於彆的什麼。
所以才會幼稚又無聊地逗她。
謝慎辭撞上她明亮的目光,宛若直視太陽,下意識地回避,強作鎮定道:“看看,原形畢露了。”
楚獨秀不解。
他喉結微動,用餘光瞥她:“難怪跟我搞好關係,就是想騙我的公司股份。”
“?”
他怎麼老學她說話?
楚獨秀近來發現,謝慎辭總喜歡Call back她的梗,讓他獨自講段子就裝啞巴,卻頻頻用她的話回複自己。
諧音梗罰錢,學彆人的梗,應該罰股份!
“沒有騙,打算搶,跟社會新聞裡的商戰一樣。”楚獨秀振振有詞,“持劍破門而入,搶奪公章股份什麼的,謝總晚上睡覺,最好小心一點。”
“???”
程俊華還在拍攝,北河也沒有結束。楚獨秀和謝慎辭暫時沒事,一邊不時觀察拍攝進度,一邊隨意地閒聊起情況。
謝慎辭:“我聽他們說,你訂完票了,明後天就走。”
“對,回家待兩天,收拾好東西,就得抓緊回學校了,還有好多畢業的事。”楚獨秀小聲道,“我那天跟商總解釋過,有些活動來不及去了……”
她依靠《單口喜劇王》獲得巨大熱度,確實是遠超預期,計劃也被打亂了。
參賽前,她打算錄製中途回學校,不料被商務拍攝占滿,加上還要備賽寫稿子,竟無暇回校處理瑣事。
儘管大四畢業生較為清閒,不是實習,就是備考,必修課大幅減少,但總歸有一些規章製度,存在沒辦法請假的特殊場合。
楚獨秀向來性子慫,過馬路都不闖紅燈,不好意思拒絕公司商務,也不好意思違反學校規定,專程找商良說明情況,幸好對方表示了理解。
楚獨秀:“回校還得搬宿舍,我們室友還約飯。”
畢業時,宿舍物品必須清空,同樣是浩大工程量。
謝慎辭思索道:“如果宿舍裡有些東西,覺得寄回家再搬麻煩,可以直接寄公司,暫時存放一會兒。”
楚獨秀一愣。
他解釋:“北河他們也這樣,剛搬來海城,等住處落定,才將行李搬走。”
她撇了撇嘴,偷瞄他一眼,欲言又止道:“……我還沒說要到海城發展呢。”
雖然楚獨秀想過,如何處理好行李,私下還跟王娜梨聊過租房,但她聽他給建議,又生出一絲彆扭及叛逆,不想被人拿捏住,仿佛她進入善樂,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
北河、路帆等人問起,她肯定坦然地回應,但麵對謝慎辭,難免有點扭捏。
謝慎辭歎息,致歉道:“對不起,但善樂想在燕城或文城建立分部,還需要一些時間。”
“……”
不遠處,程俊華已經完成拍攝,工作人員調整設備,呼喚北河和楚獨秀,來到鏡頭前做準備。
謝慎辭瞥見揮手的攝影師,不好再扣著她聊天,說道:“最近錄製太忙了,加上演播廳偏遠。海城有很多值得遊覽的地方,跟燕城和文城的風景不一樣,搬來就有時間去逛逛,市裡和郊區都有,好吃的地方也很多。”
“這……”楚獨秀微張開嘴,想要說點什麼,又覺嗓子乾澀,突然說不出話。
她想問有時間去逛逛?跟誰逛?
其他老板都聊事業,他怎麼開始聊觀光?
但問這種話有點曖昧,或許他是好心推薦,或許他是計劃公司遊玩,不該胡亂聯想和引申內涵,搞得像在共同勾勒未來。
主要他興致盎然,不停歇地規劃著,具體到吃穿住行的細節,恨不得明天就要啟程了,自然讓她心生赧意、不好答話。
簡單又純粹的真誠,無疑最能叩動人心,沒摻雜過多陰暗私念,就像童年暑假打遊戲。
灼灼的陽光、蒼翠的樹影、喧囂的蟬鳴、冰涼的西瓜,舒適地縮在家裡,擺弄老舊遊戲機,不會特意製定勝利目標,優哉遊哉地玩耍著,卻發自內心地愜意。
他說話時就給她這種感受,仿佛結伴出行、自在環遊,就會很開心,沒更多目的。
沒準類似他喜歡徒步,彆人不理解,但他很暢快。
她來不來海城,她的存在本身,有必要被他如此期許麼?
楚獨秀胸腔內有火苗搖曳,連帶熱氣蒸騰而上,耳根都快發紅發燙。
她不敢深究答案,故意將其放置在一邊,用支支吾吾來掩蓋心慌,回避很多蛛絲馬跡、細枝末節。
攝像機邊,北河拍攝起廣告,有人招呼楚獨秀。
謝慎辭提醒她過去,他臨走前輕抿唇角,卻仍然泄露一絲笑:“等到一切落定,期待跟你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