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19 他跟我表白了。(1 / 2)

夜雨忽至 夏諾多吉 8068 字 6個月前

19.

帶著告彆屬性的那個雪夜過後, 蘇杭一共去過三次烏海。

開春後,老太太病情複發,高昂的二次手術費幾乎快把蘇家掏空。聞靜在老同學引薦下, 放棄了所謂的鐵飯碗, 跳槽到一所薪資待遇更高的私立學校,開啟了新的職業生涯。

此前蘇致遠因照顧病榻上的父親,錯失了晉升機會, 他乾脆放棄了在事業單位走仕途的路, 跟隨聞靜一起去到那所國際高中, 重新站上講台。

五月底, 第二次手術成功的老太太還是沒能撐到盛夏。半年內,兩場家喪,致使這場陰霾久久圍繞在蘇家上空。

蘇杭放學回家後,再也看不到爺爺奶奶, 聽不見二樓嘰嘰喳喳的爭吵或鬥嘴。蘇致遠和聞靜上班的學校離亭中很遠, 一周有三四天, 他們比蘇杭更遲回家。

姑姑蘇霽的性格也發生天差地彆的變化,蘇杭不知道這是她遲到的成熟, 還是被命運壓垮後的妥協,總之,她和喬安誠的這個二婚家庭似乎從這個初夏正式踏入正軌。

蘇杭期末考試的成績出來之後, 聞靜和蘇致遠跟他商量, 希望他高三轉學去他們所在的學校。一是那所國際高中的升學率並不低, 二是蘇杭在英國的小姨覺得蘇杭這種情況去留學會更好,若是如此,那國際高中能為他提供更匹配的資源。

蘇杭決定考慮三天。這三天,他去了烏海。

喬言和柏知樾所在的烏海七中, 是烏海升學率排名前五的一所普高。

學校很新,有漂亮的鐘樓和氣勢恢宏的大門。蘇杭在門口今年高考的光榮榜上看見柏知樾的名字,很好找,從第一個往下數三個,就是他,數學成績全省第一。

他似乎是個很有個性的少年。他的分數明明夠得上北京最好的那兩所學校,但大概是專業不合他胃口,又或許是烏海到上海剛開通的直達高鐵僅需四個小時路程,總之,他去了上海。

這幾個月,蘇杭想喬言的時候,會不由自主地點進他們七中的校內網和貼吧,有一回,他無意中在某個很熱鬨的帖子裡,看見了柏知樾的八卦。

如同他在亭中成為女孩們的談資那般,柏知樾在七中也是同樣的存在。不過柏知樾行事比他要出格,他被人打過,也打過人,還去舉報了一個工地上民工聚眾賭博,這件事情在當地引起不小的轟動。

蘇杭順著這個新聞的時間線去查了查,柏知樾舉報的正是去年暑假打他的那幾個民工,他又返回貼子捋順前因後果,這才知曉,原來柏知樾被打,是因為他保護了喬言。

蘇杭後知後覺。懵懂無知的十六歲少年,當時站在病房外,為女孩突如其來的告白沾沾自喜。實際上,發生在病房之內的,才是英雄救美的浪漫初戀。

蘇杭無法抑製住他對柏知樾的好奇心,從柏知樾那雙彆致的眼睛,到喬言在他麵前跟在自己麵前截然不同的狀態,都讓他感到焦慮和慌亂。

他能確定那天晚上的喬小雨是騙他的,可他不再確定,經過朝夕相處之後,現在的喬言會不會真的喜歡上比他更鮮活的少年。

去年秋天,母女倆搬了家。蘇杭幾經詢問,打聽到她們現在的住址,人剛趕到,看見已經成年的柏知樾騎著摩托車出現。

沒過多久,喬言下了樓。八個月沒見,過了十七歲的她似乎又長高了一些。她穿著防曬衣和短褲,輕盈地跳上柏知樾的後座,馬尾利落地甩出弧度,不知道柏知樾說了句什麼,她用力地拍了下他的頭盔,隨後雙手抓住他腰側的衣料,示意他發動引擎。

摩托車的轟鳴聲在蘇杭的腦袋裡隔離出一個封閉的世界,他愣了會兒神,手指觸碰到身側汽車的後視鏡,烈日之下的車身溫度極高,他感受到灼熱,這點輕微的灼傷感沒能傷到他的指節,卻在無聲中蔓延至他的心臟。

後來又看到他們在理發店門口說說笑笑。柏知樾像是習慣性地觸碰她,掀開她的劉海,近距離看她的臉,她蹙起眉頭推開了他的手,但一轉眼,她就又笑著接過柏知樾遞過來的頭盔戴上,任憑柏知樾親昵地敲她的腦門。

再後來,他們去海邊拍照。看似彆彆扭扭的兩個人,真到了攝像師按快門的那一刻,笑容是那麼純真又甜美。

喬言的頭微微倚靠在柏知樾的肩膀上,柏知樾側過臉,低下頭,替她整理被風吹亂的劉海,總想遮住她明明很好看的額頭。

蘇杭碰了碰褲子口袋,他的錢夾裡,放著他跟喬言最後一張合照。是那張他貼在學校公告欄裡的合照。

那天晚上,上帝聽見後,喬言讓他把照片取走。他不肯,說這一會兒的時間哪兒夠,他要貼一整個晚上。

於是第二天清晨,他們倆第一個到了學校,又請早上的太陽再次幫忙見證。這之後,他才把照片撕下來,把公告欄重新鎖上。

這張照片比他們的舊。關於他的記憶,怕是也早已塵封在女孩心底的角落。

他們一直拍到傍晚,兩個人在夕陽下的海邊追逐打鬨。笑靨如花的女孩和率性灑脫的少年,構成了這個黃昏裡最美好的畫麵。

蘇杭到底要不要去英國讀書,這個艱難的抉擇在這個夜晚塵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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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杭第二次去烏海,是高三寒假。他雅思考的很好,留學的申請進度走到了最後一步。

這半年,他換了新環境,結識了新的朋友,呼吸的新空氣讓他逐漸從陰霾中走出來。同時,他養成了一個新習慣——看郵件。

是漆靈發給他的郵件,每周一封,從他想把自己凍死的那個冬天開始。一年了,每周六晚上八點,郵件風雨無阻。

前半年,他幾乎都不怎麼會點開。漆靈也沒有寫什麼特彆的東西,基本上是影評、書評和一些名人傳記的觀後感。

他知道這是想做他太陽的漆靈在投其所好,但他的心無法容納彆的女孩,所以一直冷淡處理。直到後來,他在喬言學校的貼吧裡看見一篇柏知樾接受當地教育局的采訪,柏知樾說他喜歡看名人傳記,蘇杭這才開始認真閱讀漆靈的郵件,因為他想知道,一個喜歡看傳記的人,到底擁有怎樣的性格底色。

蘇杭站在沒有冬天的烏海,看著喬言騎著自行車飛馳。他想起喜歡看傳記的柏知樾,思考著,不知道去了上海的柏知樾,還有沒有時間回這裡幫喬言補習。

喬言把自己逼得很緊,大年初一一大早,她就踩著自行車去培訓機構上寒假突擊班。

她邊騎車,胡亂往嘴巴裡塞著一個水煮蛋。她剪了短發,清清爽爽,轉彎的時候她站起來用力,長腿把自行車瞪出一個流暢的弧線。

補習結束,她最後一個從教室裡走出,她耳朵夾著手機打電話,另一隻手拿著卷子皺著眉頭看。

最近的時候,蘇杭跟她之間隻隔了一個人的距離,可她太認真了,她完全沒留意到身後的蘇杭。她在電話裡跟柏知樾抱怨,說她倒數第二道大題不該出錯的。

兩人在電話裡熱聊了一陣子後,她忽然停下腳步,問柏知樾:“你分手了?”

這四個字宛如夏天的閃電,陡然擊中蘇杭腦袋裡封閉的那個區域。

此時他已經滿了十八歲,即便是按照大人們的規則,他也已經擁有了追求的愛情的權利,可他不知道為什麼,他竟就這樣呆呆地站著,好像忘掉了這雙腿該怎麼向前走。

緊接著,喬言掛掉了電話,也愣在原地。但很快,她突然扔掉了她手裡的卷子,笑著、轉著圈往前跑……

所以,她真的喜歡上柏知樾了嗎?

不然為什麼會這麼開心對方分了手。

腦中的閃電換了方向,蘇杭不再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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