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1 / 2)

天作不合 許乘月 6235 字 5個月前

昭寧二年元月十五, 宜:開市、入宅、動土、造屋;忌:入學、習藝、訂盟、出行。

辰時初刻,旦行甘露,天是藤黃色。

京畿道口的楓楊渡碼頭,粗衣短褐的人們肩挑背扛, 搬著大大小小的貨物在船舸與河岸之間穿梭。

不少拎著行囊包裹的旅人站岸邊, 與站在船艄上攬客的船主討價還價。

送親友遠行的人離情依依,或不舍抹淚、折柳相挽;或強顏歡笑, 絮絮叮嚀。

各類小攤販們在旁賣力吆喝著,售賣的多是些果子或便於攜帶、能保存多日的吃食。

這是久居鎬京內城之人少見的浮生繪卷, 嘈雜喧囂, 平凡粗糙, 卻又生動鮮活。

下馬車時, 趕了整夜路的太醫韓靈原本還鼓著滿肚子“起床氣”,可看著眼前這一切, 心中那股從昨日下午便淤積起的鬱憤不平竟緩緩平靜下去了。

他轉頭瞟向身旁的賀淵。同是一夜顛簸,賀淵仍是雙目清明。

若非兩個多月前在鄰水時就是韓靈負責診治賀淵傷勢,他根本不敢相信眼前容光煥發、器宇軒昂的這位, 就是當初那個血淋淋昏迷在他麵前的賀大人。

隨後下來的趙蕎對阮結香道:“去你帶著祁威去問問有沒有‘合適’的船。隻要‘合適’,哪怕今日不能走都沒關係,明白我意思嗎?”

“明白。”

趙蕎滿意頷首, 熟門熟路地指指碼頭對麵某處酒肆:“去吧。我們在春風酒肆等你。”

接著又對賀淵與韓靈道:“隨我來。”

再無多餘廢話,舉步就走。

到了“春風酒肆”門口。有夥計熱情迎上來:“三位貴客裡麵請, 打尖還是住店啊?”

“家人問船去了, 還不知今日走不走得成呢。”趙蕎神情自若地笑應。

夥計很上道地點頭笑嗬嗬:“是, 這兩日問船的人眼見著就多起來了。那您幾位大堂裡坐,先吃點兒喝點兒,打發著時間等信兒?”

“可不就是這意思麼,”趙蕎和氣地彎了眉眼,“勞煩撿個清靜雅間給我們,我家這位……”

她隨手指了指麵無表情的賀淵,壓低聲音對夥計道,“同我鬨氣呢。大堂裡人來人往的,是吧?”

語畢她斜眼乜過去,目光才掃到賀淵麵上,就見他默默轉開了頭。

耳廓微紅。

趙蕎有些訝異揚了揚眉。不愧是習武之人,說這麼小聲都能聽到。

從昨日黃昏上馬車起,賀淵就沒怎麼搭理過她。出行在即,她腦子裡事多,一路上也沒主動與他說話。

不過她倒沒真打算哄他什麼,就是順口這麼一說,好顯得他們幾個要僻靜雅間的要求沒那麼突兀而已。

夥計恍然大悟:“懂懂懂,三位樓上請。”

在春風酒肆二樓背街的雅間落座,夥計上了簡單朝食後便退了出去。

雖說春風酒肆已是楓楊渡碼頭處最好的酒肆之一,但畢竟客人都是些往來商旅,偶爾有船工之類來打個牙祭,所供吃食自是量大、管飽為主,談不上精細。

三人份的朝食是豆漿一桶,夾肉厚餅六個,配兩份小菜。

趙蕎從容拿起長柄木勺,從那比自己臉還大的小木桶裡將豆漿舀進麵前的絳色土碗中,接著又目不斜視地把長柄木勺遞給旁座的賀淵。

韓靈再忍不住了:“我說趙二姑娘,您昨日下午急吼吼要提前出城,連夜緊趕慢趕地過來,到頭來竟還要現找船?”

原本按照昭寧帝的建議,他們這一行應當在後天,也就是元月十六,趁著大朝會百官進內城時出京。如此既不引人注目,也能讓他們今日能在京中過了元月十五。

可趙蕎卻堅持在昨日黃昏城門下鑰前出京,連夜馬不停蹄趕到這位於京畿道口的楓楊渡來。

韓靈以為之所以趕這麼急,是事先安排好了渡船,哪知到了這裡她才讓人現去問船的事!

以往韓靈與她無深交,聽人說起“信王府二姑娘行事狂悖任性”之類,大都隻是笑笑就過,這回算頭一次真正見識了。

“哪兒來的趙二姑娘?我是你大當家,帶說書班子跑江湖糊口的。而你,是我家家醫韓大夫,”趙蕎放下碗,以指節在桌麵上叩出警告的篤篤聲,下巴一扭,笑睨向賀淵,“這是你二當家,趙門賀郎。懂?”

賀淵聞言,險些將才入喉的半口豆漿噴了出來。

他倏地站起身,大步走到窗前,推開窗對著外頭猛咳嗽。

“二當家,你沒事吧?”趙蕎沒戲沒肺般揚聲笑問,“要我幫你拍拍背順氣嗎?”

窗前咳得撕心裂肺的賀淵頭也 沒回:“……不必,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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