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好像做了一場很長的夢。
他慣常是不會做夢的,從他八歲有意識開始,他就沒有做過夢,每次閉上雙眼以後,等待他的,都是無邊的黑暗,他在黑暗中不住的向下墜落。
故此在十七歲那年,被人推測隻是一堆代碼組成的非人類的時候,中原中也甚至都不知道如何去辯駁。
還是太宰治硬是說代碼是組成不了中也這麼奇怪的人的,並且強行的說了一些亂七八糟的言論,才讓中原中也忘記了這一茬。
在這個夢中,卻是朦朦朧朧的想起了好多,關於十七歲時候的事情。
記憶最深的是,十七歲的時候他和太宰治做完一個任務,回去的途中遇見了一個穿著奇異的旅人。
那個旅人穿著大正時期的服飾,手中握著一把劍,劍上掛著長長的流蘇,奇異的看了太宰治一眼,他說:“我見過你。”
那天是一個平平無奇的黃昏午後,旅人身後是大片大片如煙如霧般的火燒雲,襯得他身上深色的長袍格外的莊重,中原中也望進了他的眼底。
那是一片無妄的鳶色。
在那鳶色裡最深處竟然是人間煉獄的模樣,鮮血滿目。
刺激得中原中也一下子就從夢境中清醒了過來,他的手稍微的不自在的蜷縮了下,就突然間碰到了一個比較冰涼的柔軟物體。
等到他徹底的睜開眼睛的時候才發現,原來那個物體是太宰治的手。
成為了首領以後一向以自己成熟穩重標榜自己的太宰治疲憊的靠在他的床邊,麵頰蒼白,頭發混亂,黑色的大衣披在他的身上,仿佛他的整個人都和黑暗交融在了一起,唯獨一張臉冷白。
中原中也突然間就想起了那個旅人的模樣,他從夢中醒來以後,卻發現自己根本就不記得那個人的長相了,隻記得那個人深邃的鳶色雙眸,和那身長的幾乎拖到地上的深色長袍,他站在烈烈的太陽下,卻好像是從深淵中走來一樣沉重。
大腦猝不及防的好像是被針刺了一樣,中原中也撐著床坐起來,打量了一下身邊,在旁邊看見了一個純白羊絨毯,他彎腰拾了起來,想要給太宰治披上,讓他睡得舒服一點。
因為他從睜開眼就看見太宰治靠在他的床邊,一直抿著唇,好像是在思考什麼事情一般,剛剛摸到的手也很涼。
他覺得太宰治大概是冷了。
中原中也的動作儘管已經小心再小心了,但是還是在不經意間驚擾了在太宰治,在他的被單快要蓋到太宰治的身上的時候,太宰治警惕的睜開雙眼,抓住了中原中也的手腕。
他的速度很快,快到中原中也第一時間都沒有躲開,被他握了個正著,中原中也一時間有點感慨,在他不在太宰治身邊的時候,太宰治的體術已經變得那麼好了嗎?
太宰治說:“誰?”
手腕直接被捏紅的中原中也麵無表情的對上他的視線。
太宰治的眼神掠過掉在地上的白色被單,又掠過中原中也的手腕,他倒也沒有立馬就放開,他向來都不是什麼會尷尬的人,尤其是對著中原中也。
他隻是迷茫的眨了眨眼睛,眨掉了眼中的水氣,換上了一副溫柔的樣子。:“中也,你醒了嗎?”
中原中也的手腕一扭就從太宰治的手中脫離了出來,他對著太宰治說:“嗯,你……怎麼在這裡?”
在中原中也淺薄的意識中,隻是依稀的記得最後他開汙濁的時候,太宰治匆匆趕到。
他不說還好,他一說,太宰治就好像想到了什麼奇異的東西,他看向中原中也,提問道:“中也,在來之前,我不是已經跟你說過了嗎,注意安全。”
“如果我沒有及時的趕到,中也,你告訴我,你自己清楚的知道,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嗎?”
……
中原中也有片刻的沉默,他就是本人,他怎麼可能不知道故事的結局是什麼。
事實證明,那個時候他已經處在快失去意識的階段了,如果太宰治沒有趕到,估計那裡的人都不要想活下來不要說,估計在他死的時候,連整座拍賣場都會給他陪葬,或者,更大一點,整座城市。
中原中也不願意去欺騙太宰治,他如實的說出了自己內心的想法,他說:“也許我會死掉。”
太宰治就定定的看著他,他開口也不是埋怨,就是很輕鬆的好像是跟中原中也閒聊一樣的說:“是啊,如果中也死掉了,中也怎麼對得起我呢?”
中原中也自知理虧,他不願意去多想太宰治口中的那個未來。
於是中原中也強行得扯開話題道:“你怎麼突然來這裡了?”
太宰治見他扯開了話題,也沒有很多的糾纏,他說:“因為在之前就接到了弓村君的消息,他說話有點吞吞吐吐,我感覺到了不對,所以來了。”
弓村君,就是拍賣場主人的名字。
太宰治說:“如果沒有不對,那就跟你在這個小城市多玩一天,如果有……”
太宰治沒有詳細的說出來,他隻是看著中原中也露出了一個微笑來:“我果然來救到中也了啊。”
中原中也被他這個笑笑得更心虛了,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心虛個什麼勁,但是對上太宰治的眼眸,他總有一種他對不起太宰治的感覺。
中原中也小聲的嘁了一聲:“這隻是一個很小的意外,如果不是遇到了他們的話,我怎麼可能會開汙濁。”
說到這裡,想起昨天看見了那一群人,中原中也的眼神微微的冷漠了一下:“你有查到他們的下落嗎?他們是哪裡的人,能力為什麼會那麼奇怪。”
尤其是那個首領,那個叫做庫洛洛的男人。
中原中也至今都記得他雙手捧著書朝著自己神秘一笑的樣子。
那個組織太神秘了,神秘的就好像是騰空出現的一樣,中原中也從前從來都沒有聽過他們的名字。
中原中也看得這樣的鄭重。
太宰治卻半點都沒有當成一會兒事一樣,隨口說:“我已經在找人去查了哦,中也不需要擔心,大概沒有多久就會有答案了。”
中原中也還想要說一點什麼,就被太宰治拉住了手。
太宰治的手比剛剛還要冷,幾乎像是一塊冰塊一樣貼在中原中也的手腕上。
中原中也的視線不免的落在了自己的手腕上,眼睜睜的看著太宰治拉過了他的手腕,墊到臉頰下。
然後太宰治就好像是小貓一樣的蹭了蹭中原中也的手,在他的床邊又躺了下來,睜開了眼睛以後,他身上的色彩明豔了許多,哪怕在黑暗中,那雙清亮的鳶色眸子都是散發著光的,他懶懶眯著眼睛的對中原中也說:“中也,我好困啊。”
聲音又軟又粘膩,就好像是棉花糖一樣,又像是lupin裡那隻總喜歡坐在吧台上舔毛的貓咪。
一時間很難不讓人心軟下來,回到那些悠閒愜意的夜晚。
總是被太宰治用這種招數忽悠一百遍的中原中也立馬就心軟了,他看著太宰治,他問道:“你又是工作完以後,直接的跑過來的嗎?”
太宰治點點頭,他困極了的點頭樣子顯得特彆的無辜,頭上的呆毛一點一點的,帶著一種淩亂的美感,他迷迷糊糊的說:“趕了很久很久的輪船,才趕到了中也的身邊。”
“……那睡吧。”
中原中也坐在床上,放棄抵抗的輕聲說。
他們這會兒就呆在拍賣會主人給中原中也準備的酒店裡。
很寬敞的套房,旁邊的窗簾拉得很嚴實,根本就透不進來一絲光,也遮蓋了一切的聲音,根本讓人分不出是黑夜還是白天。
在一片黑暗中,他垂眸看著太宰治陷入沉睡,眼中的光難得的輕柔。
而太宰治在中原中也的麵前直接卸下了所有的防備,就好像是一個孩子一樣睡得很沉,大概除了中原中也,連太宰治本人都不知道,太宰治睡著的時候,慣是喜歡壓在柔軟的被子上,睡得頭發散亂。
因為太宰治淺眠,所以中原中也不敢動,他呆坐在原地,看著太宰治多看了一會兒,連帶著中原中也也忍不住的有點兒開始犯困。
他靠在床上,也緩緩的倒在了床上,陷入了深眠之中。
而在中原中也不知道的窗戶外麵,烏雲遮蔽了一切。
尾隨著太宰治姍姍來遲的港口黑手黨黑蜥蜴團,帶著人幾乎屠掠了這座城市裡的人,鮮血散漫了每一條街道,淅淅瀝瀝的小雨衝刷掉他們前來的痕跡,流進了地下水道之中。
廣津站在雨中撐著傘,看著他們利落的聚集到自己的麵前,紛紛表示一無所獲,垂下頭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腕表。
“還有半個小時後,清場。”
這是首領不希望被中原中也乾部看到的場景,他們自然要完成的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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