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來點枸杞吧
這晚, 陸緒章回到家中時已經不早了。
陸亭笈睡了。
保姆滿嫂趕過來,問他要不要吃點東西。
陸緒章搖頭, 示意她先去歇著吧。
保姆滿嫂前腳剛走, 他辦公室的電話便響起來了,這個時間點會給他打電話的必然是工作。
他接過來,果然是寧助理。
寧助理先問候了他, 之後便說起今天的情況和明天的工作安排。
他是直接取消了傍晚時候的一部分計劃,才騰出時間過去等孟硯青。
誰知道等了一晚上, 吃了一肚子的氣, 還是蘸著醋的氣。
陸緒章先聽寧助理彙報了情況,頷首, 之後商量了第二天的工作安排。
這麼說著間,他突然問起來:“你之前見過她?”
他沒有前提,沒有語境, 突然這麼劈頭一問。
寧助理微愣了下,之後意識到了這所謂的“她”是誰。
他心都提起來了, 隻好小心地道:“見過,我想和她聊聊, 但是聊得並不愉快。”
陸緒章;“說什麼了,一字不差地告訴我。”
寧助理無奈, 隻好硬著頭皮講了,當然隱下了自己當時略顯高高在上的姿態。
他現在隻能祈求老天爺,那位孟大小姐沒告他的狀。
她但凡進一句讒言, 他這前途可是不保。
陸緒章聽了後,倒是沒什麼大反應,最後隻是淡淡地道:“她說的話,你記住了吧?”
寧助理心裡慶幸:“記住了, 記住了。”
陸緒章:“明天開始,你先負責文件整理工作,讓小莊跟在我身邊。”
寧助理:“……好。”
陸緒章當即掛了電話,又一個電話打進來了,卻是胡醫生。
胡醫生是協和醫院心理方麵的大專家,有些年紀,按輩分,陸緒章應該叫一聲叔。
他對胡醫生自然頗為敬重,當下忙寒暄了幾句:“胡叔叔,怎麼這麼晚打過來?還沒休息?”
胡醫生:“緒章,之前你不是說想過來一趟,怎麼沒來?”
陸緒章笑道:“那幾天自己感覺狀態不太好,不過現在好多了,我覺得用不著了。”
胡醫生:“怎麼感覺好多了?”
陸緒章:“睡眠,精氣神,各方麵都很好。”
胡醫生笑嗬嗬的,問起他一些細節情況,最後滿意地道:“確實狀態不錯,那你自己也要注意,不要太過勞累,如果有什麼不舒服,記得及時找我溝通。”
陸緒章自然應著。
掛了電話後,陸緒章想起胡醫生的問題,為什麼突然變好了?
他想,可能是因為孟硯青把他給氣壞了。
有個人成天氣他,他這精神狀態前所未有地飽滿。
不過精神狀態是好了,其它方麵還是要格外注意————
陸緒章默了下,撥響了電子對講鈴,很快滿嫂便接了。
他問:“我記得之前家裡有一盒燕窩?”
滿嫂忙道:“是,當時說是要拿過去亭笈姑姑那裡,不過一直忘記這茬了。”
陸緒章淡聲吩咐:“不用拿給她,拆開我們自己吃,明天早上,我的早餐是銀耳燕窩羹。”
滿嫂一怔。
陸緒章補充了句:“記得再放幾個枸杞。”
**********
最近孟硯青的英語培訓班告一段落,下一批學員還在準備,她也沒什麼事,光這麼閒著領工資也沒什麼意思,正好彭福祿需要翻譯一批文件,她自告奮勇過去給彭福祿當翻譯了。
讓她沒想到的是,這一批資料赫然正是東樓櫃台的介紹。
那東樓櫃台正在整修,看那樣子,年前會尋找合適的商場入駐,年後整修好,正好可以開業了。
孟硯青心裡一動,便翻了翻那些資料,上麵寫得非常詳細。
東樓的櫃台需要各大商場入駐經營,這其中大多是國營老品牌,比如王府井百貨大樓,或者一些知名老品牌比如老廟黃金等。
但是因為首都飯店經營的特殊性,不可能由各大商場人員直接入駐,那樣在安保上就存在很大的隱患。
於是飯店便想到一個折中辦法,招募各大商場品牌入駐,但是由首都飯店自己的員工經營,在這個過程中,最後就形成了一個模式。
這些櫃台可以由飯店所屬員工進行私人承包,隻需要每年繳納一定的租金即可,這個形式就有點類似農村的責任承包製。
但是員工需要對接一個商場或者知名珠寶玉器品牌,並由對方進行供貨。
這是一個新政策,在這個過程中,自然難免出現管理不規範,具體采取什麼措施,也是摸著石頭過河。
孟硯青看了這資料後,想起那書中所說,對這件事的細節操作也大概知道了。
這英語老師的職務上輩子是羅戰鬆的,那麼這個翻譯的工作也應該是他的,他是提前得到了消息,之後馬上開始行動,聯絡了一家香港珠寶公司,從而承包了櫃台,帶著那家香港珠寶公司一起入駐,從此後,躺著賺錢。
孟硯青大致看了看這時間表,倒是也不用著急,反正趕在羅戰鬆前麵就是了。
至於香港的珠寶公司,那霍君宜不是才出國一趟嗎,他應該了解,倒是可以請他幫忙引薦一家。
這種機會,對於香港珠寶公司應該求之不得,她有信心可以說服。
其實更需要操心的,反而是首都飯店這裡,那櫃台機會也就五十多個,估計不少關係戶或者資曆老的,她未必能爭取到。
雖然這件事靠陸緒章也可以,但是他如果出手,這事就變味了,也怕傳出去,風言風語影響他以後的前途。
所以她還是得好好表現,在這裡表現一把,把這個櫃台承包的機會拿到。
到時候,她拿到了,就算彆人知道她和陸緒章有些瓜葛,那又如何,人人都知道她在這裡足夠優秀,資曆妥妥的,也就說不得什麼了。
因為這個,孟硯青自然存了表現之心。
這天王經理召集服務部開會,孟硯青便整理了下開會文件等,王經理對孟硯青倒是客氣得很,招呼著讓她坐下,又給眾服務員介紹:“你們孟老師最近幫我整理了下英文資料,整理得真好。”
底下不少孟硯青認識的服務員,王招娣胡金鳳等聽了,心裡自然感覺美滋滋的。
以前孟硯青和她們一樣是服務員,但是現在已經成為王經理身邊最倚重的人了,甚至在孟硯青麵前,慧姐都得小心著說話。
那種感覺真不一樣,她們都替她高興,與有榮焉。
李明娟秦彩娣等,便都略低著頭。
本來孟硯青過去當培訓老師,好歹大家不是一回事,也就罷了,就當這個人走了,誰知道最近她竟然過來給王經理做翻譯,那個感覺就很不一樣,仿佛她一下子成了管理層,地位比她們高出一截子。
慧姐則是麵無表情地掃了孟硯青一眼,她顯然不喜,下意識排斥,特彆是上次孟硯青在她麵前的囂張,更是讓她不舒坦。
孟硯青感覺到了,覺得有些好笑,反正她越是不服氣,她就是越囂張,就這麼辦了。
這時候,王經理開始會,提起來最近的大事,說最近他們有一批接待任務,有外賓,還有首長們,讓大家提前做好準備。
從王經理那鄭重其事中,大家多少嗅到了不尋常,知道這是頂尖要緊的人物,估計和以前又不太一樣。
孟硯青多少明白,這幾年也門開展石油挖掘,發了大財,現在前來拜訪,應該是要開展進一步的經濟合作。
不過這些對飯店人員來說自然是很遙遠的事情,大家更關注的是為這次服務工作做好準備。
因為時間緊,大家都緊張籌措起來,服務員們需要提前了解和研究客人的國家風俗生活習慣以及禮儀習慣禁忌等,而後廚也要根據客人的飲食習慣進行調整。
就在這緊鑼密鼓的準備中,政務院終於下來了具體要求,說是這次招待就在今晚,宴席出席者是二十三人。
發通知的孫主任,他特意叮囑:“距離不要太遠,這樣大家方便說話。”
王經理一聽這個,頓時犯難了。
如今首都飯店習慣使用的是十人圓桌,如果將就下的話,好好安排,兩個圓桌安排下這些人也沒問題,但是一個圓桌是怎麼也不可能擠下去。
如果分兩個圓桌,那主辦方的主要負責人坐在哪桌呢,他坐哪桌,哪桌就是主桌,於是兩個圓桌就有了主次之分。
任務下得太緊,這二十三人到底是什麼成分什麼位置也不知道,飯店方麵不知道該怎麼分主次,到時候客人來了服務員怎麼安排?
分了主次兩桌的話,二十三個人,每一個都得研究透了,一個安排不好就可能引起客人不快。
其實這道理很簡單,萬一有個位置還算重要的被分到了次桌,他一看不如他的分到了主桌,那人家這飯估計當場不吃了。
王經理頓時焦頭爛額,他拚命打電話,想打聽下那二十三個人到底是什麼人,但顯然不好打聽。
打聽到幾個人沒問題,但全都搞明白,還讓他短時間分清楚怎麼排序怎麼分主次,這不是他能承擔的責任哪!
秦彩娣見此,小聲提議說:“要不打電話問問陸同誌?他肯定清楚吧,這種規格的接待他肯定參與吧?”
她這麼一說,慧姐的視線馬上掃過來。
秦彩娣咬唇,微微低頭。
慧姐:“好好端你的盤子,這種事不是你隨便出主意的。”
她補充說:“陸同誌什麼身份,你知道他有多忙嗎,為了這種事隨便打擾他,你以為你能找到他嗎?”
她這麼說的時候,淡淡地看了孟硯青一眼。
意味不明。
孟硯青隻當沒看到。
她當然也不可能給陸緒章打電話,也許陸緒章知道,也許不知道,但這種事情是首都飯店接待方的責任,不該陸緒章出麵幫他們解決。
王經理急得如鍋台上的螞蟻,他又打了幾個電話溝通,想問問對方怎麼安排,怎麼分桌,最後還是沒辦法。
孟硯青見此,便提議道:“其實也有個辦法,乾脆放棄圓桌吧,使用西餐的條桌,擺一長條,這樣就避免了分桌的麻煩,至於座次,到時候我們就按照客人的入場順序來,哪怕有個彆位置在左右前後的,也無傷大雅。”
王經理聽了,眼睛頓時亮了:“這個可以,雖然是中餐,但咱們可以中餐西吃,就用西式的服務流程,但是我們上中餐!”
慧姐卻大皺眉:“可是這樣違背我們一貫的傳統,合適嗎?”
王經理:“怎麼就不合適了,現在顧不上那麼多了,先把事情辦妥了再說,不然這桌子沒法擺。”
這時候,政務院那邊又開始催了,王經理不由分說,趕緊讓人準備條桌,準備條桌後,還要搭配餐椅,鋪桌布,疊餐布花等。
因為已經是西式的餐台,又要考慮客人的飲食習慣,和後廚溝通,看看具體是什麼菜肴,需要配套什麼餐具,這些自然都需要協調。
最後總算都敲定了,在王經理的指揮下,緊鑼密鼓地開始布置餐台,設計上菜路線以及站位,並進行提前模擬演習。
畢竟使用長條桌來中餐西吃這是頭一次,創新型的,長條桌如何上中式菜這也是一個挑戰。
等大家好一番忙碌,該布置的都布置好了,王經理緊張地看著手表,按照時間,首長和客人們還有一個小時便會抵達現場。
這時候,趙助理急匆匆跑來:“政務院的孫主任過來了,說是今天的晚宴很重要,又太急,他得提前檢查下看看我們準備得怎麼樣!”
這孫主任作為政務院的主任,負責和外部接待單位對接的,平時他們的工作多要和孫主任接觸,是以如今聽說孫主任要來,王經理越發知道今天晚宴的重要性,不容馬虎。
很快孫主任便過來了,王經理彙報了情況,又把關於這次晚宴的籌劃安排以及菜單都拿給孫主任看。
孫主任看得皺眉:“這個中餐冷熱三十六點裡,都包括什麼?”
菜單的事,王經理早和後廚協調溝通過,當即解釋廚房那邊的準備情況,最後道:“這三十六樣,都是最近後廚的創新,顏色鮮亮,葷素搭配,到時候一說上菜,咱們服務員魚貫而入,一水地擺下去,要多壯觀有多壯觀!”
孫主任:“可這樣的話,那到時候用什麼餐具?筷子還是刀叉?”
王經理笑道;“孫主任,我正要和你提呢,這次我們不用圓桌了,打算改用長桌,長桌的話,我們把小盤子換成大盤子,每個人麵前一件大盤子,同時準備筷子和刀叉勺,反正中西結合,客人想使用什麼就使用什麼。”
孫主任越發皺眉:“長餐桌?”
王經理知道這是一個關,便解釋了今天的安排:“不用這個方式,那咱們這二十三位客人可不好安排呢。”
孫主任卻是重重歎氣,嚷嚷道:“可我和你們說了,要中餐,要中餐,這次是要弘揚我們中華傳統的時候,你們現在搞得像什麼,不中不洋的,這像什麼話?咱們這次招待,就得有那個中國味兒,中國傳統味兒,沒和你們說清楚嗎?”
孫主任幾乎指著王經理鼻子,罵了一個狗血淋頭。
慧姐和一眾服務員從旁聽得自然心焦,李明娟擰眉,瞪了一眼孟硯青,低聲嘀咕說:“也不知道什麼人出的這餿主意!”
慧姐警告地看了眼李明娟,李明娟才不說什麼了。
不過顯然慧姐對孟硯青也有些不喜,她低聲說:“這孫主任做事一向嚴格,他如果非要讓我們換,那我們就得開始準備好預案了。”
預案?
大家都有些要瘋了,為了這個擺桌,忙了半天,餐具台布已經走位都是按照這個餐桌設計的,結果現在告訴她們,要換預案,隻有一個小時,哪有時間啊!
再說了,哪有預案啊,如果有預案,王經理何必突然弄一個長桌呢?
大家深吸口氣,全都有些絕望。
這件事雖然是王經理決策的,但是王經理挨罵被批評,她們也得跟著倒黴!
這時候,旁邊辦公室中,孫主任把王經理批評了一個狗血淋頭,就差直接拍桌子罵了。
孫主任教訓了足足十分鐘,才終於道:“現在把你們彭副總經理叫來,我得和他說說,你們首都飯店越來越不像樣了,這都怎麼做事的!”
這時候,彭福祿來了。
彭福祿也是急得腦門都是汗:“我也是剛聽說,現在是什麼情況?”
孫主任一見彭福祿:“老彭,你瞧瞧這,他們竟然折騰出個新玩意兒,說是要用長條桌上西餐,咱們中國人自古以來都講究一個圓字,什麼都得圓滿,哪有用長條桌的道理,這叫什麼玩意兒!”
他這話說完,就聽一個聲音道:“孫主任,此話差矣,咱們中國人自古以來,還真不是用圓桌。”
大家聽得這話,疑惑地看過去,於是便看到了孟硯青。
孟硯青穿著呢子長裙,走進了辦公室,裙擺飄逸,落落大方。
孫主任一愣,眸中流露出驚豔之色,看著孟硯青:“這誰,這女的是誰?”
彭福祿聽這話,在心裡皺了一個眉,之後忙介紹了。
他介紹的時候,給孫主任使了好幾個眼色,意思是這姑娘背景不一般,還是收斂著點,奈何孫主任根本沒當回事。
他皺著眉頭:“她這是什麼意思?”
王經理也忙道:“硯青,你怎麼這麼說?”
孟硯青笑道:“彭總,王經理,我隻是剛才路過,恰好聽到有位同誌說的話好像不合適,所以過來解釋下。”
那孫主任臉色就不太好了:“怎麼不合適?”
彭福祿見此,忙道:“硯青,這是孫主任,還不過來打個招呼。”
孟硯青聽這話,才恍然:“原來是孫主任,你好你好,我可是久聞大名。”
到底是個漂亮的姑娘,長得好看,讓人賞心悅目,又說話仿佛很客氣,孫主任臉色才稍微好轉,他敲打著桌子:“你剛說什麼呢?”
彭福祿自然是有心想護著孟硯青的,彆說他本來就欣賞孟硯青,隻說看陸緒章的情麵,也不敢讓孟硯青受任何委屈。
他當下道:“硯青,你來說說情況?”
孟硯青這才說:“其實用圓桌宴請賓客,也隻是從民國開始的,在民國之前,清朝時候都是用條案長桌,這一點從明清老式家具中也可見端倪,就算是現在,北方農村中依然有些是使用條桌,盤腿炕坐,古風猶存,所以我們中國的傳統是用方桌,不是用圓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