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到教學樓外，一處相對僻靜的地方。
站定後，江傾陽率先開口：“韋依，我不喜歡你，不是因為你不夠好，這點你一定要明白。”
他語氣放得足夠溫和，但這開門見山的方式，也虧他覺得自己拒絕彆人時有多委婉。
見韋依垂頭抿唇不言語，他又開始找補：
“嗯...韋依這個名字很好聽，你爸爸媽媽給你取名的時候，一定覺得你是他們最珍視的唯一...
“嗯...總有一天，你會遇到一個滿眼都是你、視你為唯一的男孩...”
他停頓了一下，歉然地道：“抱歉，但那個男孩不是我。”
腹稿都說完了，他不再出聲，目光仍是看著她的，但也隻能乾杵在原地，等等看韋依要不要說什麼...
半響，他聽見韋依忽然問他：“你有喜歡的人了嗎？”
江傾陽想說沒有，可在韋依開口時，他腦海中清晰劃過向菀的身影。
至此，一直以來所有的自欺欺人，佯裝的不在意，統統作廢，他沒辦法再騙自己，也不想在這種事情上，欺騙眼前這個女孩。
默了默，他點頭：“嗯。”
“她是個很好的人吧？”
“她...”
江傾陽目光一滯，循著韋依的問題陷入短暫的回憶——
他想起暑假時在少年宮，明明險些被他撞倒，她卻慌張地低頭道歉；
想起她扔給他的雞胸肉，想起她在火鍋店領班的身後，悄悄地對闖禍的服務員搖頭；
想起那日暴雨，她捏小男孩的臉，笑著說這是送給他的變身器；
想起美食節...
恍然間他才發覺，原來已經發生了這麼多事。而每一件事，每一個場景，他竟然都能如此清晰地回憶起她那時的模樣，她說過的每一句話。
他唇角漾開一絲甜蜜到有些傻氣的笑：“嗯，很好很好。”
從回憶中抽離，轉而又說：“好不好是一個很主觀的評價。我喜歡的女孩，我自然覺得全世界就她最最好。同樣，喜歡你的男生也會覺得你最好。”
他的聲線清朗而乾淨，那是獨屬於他們這個年紀的少年氣和真誠。
秋日晴朗的陽光從濃陰的縫隙裡投落，忽明忽暗地勾勒著他好看的眉眼。
有風吹來，吹亂他額前的碎發，吹得周遭樹葉沙沙作響。
韋依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他，然後慢慢笑了起來，她問：
“江傾陽，你是不是聽說、或者覺得我內向自卑又敏感，才約我出來說這一番話的？”
他愣了一下，隨即也笑起來：“如果我說是，會讓你難堪嗎？”
“不會。”韋依搖搖頭，指指周圍，“你已經把我約到了沒人的地方啊。”
“江傾陽，我的確敏感，但我並不自卑。
“我知道你喜歡誰。”
江傾陽乾笑一聲，蹭蹭鼻尖，“...那麼明顯嗎？”虧他還想自欺欺人。
想了想，又歎口氣：“可她好像並不喜歡我...”
韋依讚同地點點頭，看著在她點完頭，神情就不免落寞的江傾陽，笑著說：“可是她似乎也不喜歡鐘洺。”
說完，也不再看江傾陽是什麼反應，轉過身離開了，背對著他喊了最後一句：
“還有我也不內向。”
老師們的談論，她也聽到了。她知道那些談論是出於對她的關心，而她之所以讓大家覺得她內向，是因為她即將出國。
既然馬上分彆，她也就沒必要再花時間和精力融入這個班級，除了臨彆時徒增傷感，再無他用。
可她卻不想留有遺憾，哪怕是發現自己喜歡多年的男孩有了喜歡的人時。
真不趕巧。兩年前得知他遠赴美國讀書，她百般央求父母，又準備出國的各項事宜，好不容易考過語言，麵試卻遲遲沒個下落，眼看到了高中開學，無奈隻能一邊上國內的高中一邊再申請。
可沒想到他居然回來了。而且這一次，他們不再隻是同校，更是同班同學。
她終於有機會讓他記住自己，知道自己叫韋依，更可以每天早上很自然地和他一起抱作業到老師的辦公室。
她一度以為是上天垂憐她。
直到她發現，他喜歡上了另一個女孩。
也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在那些他望向她的目光，不經意流露的笑容裡，都是怎樣直白地表達著少年人那份最青澀也最摯誠的感情...
於是，她沒有終止國外學校的申請，並且終於申請成功。
隻是這一次，不再是為他了。
但無論怎樣，她都希望這個她喜歡了很久很久、並且仍舊喜歡的少年，能活得永遠肆意又燦爛。
“江傾陽，祝你得償所願。”她拐過樓梯的轉角，聲音隱在了風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