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宮廷文男主來了(二)(2 / 2)

但就算君主不限製他們,神子與神女也沒有能力逃走,因為盜取天機,違背陰陽自然,他們的身體都極度虛弱,甚至無法走路,隻能依靠乘坐步輦進出。

他們生命十分短暫,巫神國每隔十年獻上神子神女,正是因為他們的前一代基本在十年內都已經死去了。

對於紀寧而言,這是個極為扭曲的世界,初到這裡,紀寧因不能行走,過得渾渾噩噩,後來他嘗試自己走路,可真的不出三步就會跌倒,很久都無法起身。

那時他因為磕破了皮,還差點連累他身邊的宮人被處以死刑,從那之後,他就再也不自己走路了,上下床都得要人抱著才行。

而且隻要是在人前,他和神女就必須戴上麵具,不能讓人國君之外的人窺見他們的真容。

最初進入這個世界時,他恰逢一場宴飲,神女的麵具不慎在宴飲中跌落,當時在場所有的宮人和妃子立刻被全部處死,血流滿地,就連三歲的小皇子也未能幸免於難,哭喊著死於侍衛的刀下。

那時紀寧尚且青澀,才一睜眼,入目的就是滿地腥紅,瞬間懵住了,隻覺得臉上的麵具一片溫熱,似若被濺上了無數鮮血,汩汩流了下來。

神女戴上麵具,端坐於桌幾前,沉默無言,片刻後淚水順著下頜滴落。

他們無法阻止,這是巫神國曆來的規矩,成為被選中的神使後,就不能再被凡人看到真容,一旦看到就必須殺死,否則將會引來更大的災厄。

眼見親子死於麵前,大夏國主卻依舊微笑自若,向他們舉杯高聲道。

“願我大夏國運昌隆,永世長存!”

這一場宴飲死去了許多人,卻沒有任何人認為這是暴君的行徑,在他們眼中,因不敬神使而被處死再正常不過,甚至會有不少人擊掌稱好,認為他們就是該死。

唯有秦如望不同。他乃女奴所生,是最不受寵的皇子,自幼受到無數欺淩與折辱,卻無人庇佑,更無神明相救,在泥潭中掙紮了十數年。

長大後的秦如望不信鬼神,不尊王權,長大後殺兄弑父,賜死神使,踏破神國,一統天下,八方來朝,建立煌煌偉業,萬世留名。

但就是這樣的秦如望,在最初的最初,也隻是一個無人照料的孩子。

宴飲結束後,紀寧昏昏沉沉地坐在步輦裡,出神地望著花園裡的景致,一眼就看到了那個伶仃瘦小的背影。

這就是全書最開始的劇情,秦如望的母親去了宴飲,卻沒有入席的資格,而是以女奴身份侍奉著席間的貴人。

她同樣看到了神女的臉,隨即被侍衛梟首,橫死當場,她的孩子卻還在花園中等待著他,尚不知道他的母親再也不會回到他身邊。

紀寧心中難過,忍不住叫人停了步輦,讓他們把秦如望領過來,來到了他的麵前。

男孩站在步輦前,雖然從未離神子如此之近,卻也識得神子的身份,當即恭敬下跪對神子行禮,即使他的心中未必對神子有多尊敬。

“上來,跟我走吧。”

紀寧坐在圍著透明白紗的步輦中,抬起一隻手,對著男孩輕輕招了招。

的確,他要讓秦如望愛上他,就必須要與對方有所交際,但他這麼做也不全是出於這個目的,他實在是不忍心留下這麼年幼的孩子獨自承受喪母之痛,孤苦無依地活在這深宮大院裡。

侍奉神子的宮人都知道神子開口意味著什麼,內心羨妒交加,紛紛出聲要男孩叩謝神子的恩賜,男孩也的確再次拜謝紀寧,但他的回應不是登上步輦,而是委婉地拒絕。

“對不起,神子大人,但是我不能跟您離開,要等我母親回來。”

聽到他的回答,宮人們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像是看到了一個瘋子,他們還從未見過有人敢拒絕神子,哪怕是陛下,也不會輕易拒絕神子的提議。

“……”紀寧閉了閉眼睛,再開口時嗓音略顯沙啞,“那我陪你一起等,過來坐吧。”

他們坐在一起,無言地等待著,等著一個再也不會回來的人,直到天色漸黑,宮人催促紀寧該回去服用藥膳和藥浴,否則會有暈倒的危險,紀寧才又一次問。

“要不要和我走?”

秦如望隻是搖頭。

“我明日再來尋你。”

紀寧耐心地說著,將男孩放到步輦下,回到了屬於他和神女的宮殿。

一連三日,神子每日都會去找一個男孩,這消息在宮中不脛而走,甚至驚動了國君,最後他們得知,這個神子青睞有加的男孩竟然就是那個最不受寵的皇子。

“不知我那孩兒有何奇異之處,竟勞煩神子屢屢前去尋他?”

國君在神使麵前一貫謙遜,以“我”自稱,而麵對他的詢問,紀寧隻是淡然笑了笑,回答道:“那孩子與我有緣。”

這回答顯得虛無縹緲,但放在神子身上,卻顯得合情合理。

“若是神子喜歡他,”國君思忖片刻,笑道,“就將他送與神子也無妨,讓他在你左右侍奉,對他而言也不算辱沒。”

“那便謝過陛下。”

得到了國君的允諾,紀寧回到了自己的宮殿,但迎接他的卻是神女憂心忡忡的目光。

“那孩子知道了……”

神女愧疚地低下頭,又有淚水滴落下來,秦如望則被宮人死死按住,雙目通紅,仇恨憎惡地看著兩個神使,不斷拚命掙紮。

他已經知道自己的母親是因神使而死的了。

……

小小的幼崽趴在秦如望的發頂上,烏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張麵具,似乎很是熱切,再這麼盯下去,少女都懷疑幼崽的目光會不會將麵具燒穿出兩個小洞。

“好啦,雪團,彆看了,我們要回去了。”

少女本想戳戳幼崽的腦袋,卻在伸手時被秦如望掃了一眼,那目光冰得她耳朵一抖,悻悻收回自己的手,開口招呼著幼崽。

紀寧回過神來,發現自己似乎確實出神了許久,抬爪摸摸自己的鼻尖,用軟乎乎的聲音應道:“好的,雲朵姐姐。”

“乖啊乖啊,這次多虧你了,回去姐姐一定讓他們給你做頓大餐。”

少女笑逐顏開,先前遇到世族子弟的不快頓時一掃而空,辨認了走出地宮的方向,腳步輕靈地在前麵走著,在離開之前,竟又遇上了意外之喜。

“是肖家的煉屍功法圖冊!”

她拾起少年之前倉皇逃竄時掉落的功法,充滿驚喜地連連呼喊。

這地宮中埋葬著無數金銀財寶,對她而言毫無用處,然而肖家的煉屍功法可就大不相同了,正好他們收獲了秦如望,完全可以用這功法將他煉化得更為厲害。

“讓我看看……啊,這個有用,這個也好有用!”

少女絕色的麵容露出了與她形象完全不符的竊笑,越看眼睛越亮,到後來甚至開始胡言亂語,感謝起了那幾個少年,美滋滋地將圖冊貼身揣起來,帶著秦如望和紀寧離開了地宮。

紀寧也好奇那圖冊裡講的是什麼,他想也許裡麵有能幫助秦如望恢複靈智的內容,不由得上了心,打算之後要詢問少女,哪怕撒嬌打滾也在所不惜。

走出地宮,外麵是一片深山老林,少女捏碎一個符,不多時她放在天都城的坐騎就趕了過來,尋找自己的主人。

“你馱著他們。”

少女指向秦如望和幼崽,對坐騎說道。她估計凶屍是不會飛的,但她自己會飛,也不一定要乘坐坐騎。

可是感受到秦如望身上的氣息,坐騎竟然直接跪了下來,貼服在地上瑟瑟發抖,哀聲啼叫,似在求主人放過它的性命。

少女無奈,隻得自己坐了上去,以玄氣將秦如望托了起來,跟隨自己返回到了飛車上。

她領著秦如望和幼崽前去擺放應千秋,剛一被放進飛車裡,她就迫不及待地跟應千秋炫耀起來:“千秋,你看,我們帶回了什麼!”

“……”

銀發男人抬頭望去,眸光變得幽深了幾分,停止了翻開書頁的動作,而秦如望也看了他許久,手指緩緩地搭在了劍柄上。

“彆鬨!”

一看秦如望動作危險,少女嚇了一跳,連忙喝止,但是秦如望根本不理她,還是趴在他發頂上的幼崽用爪子拍了拍他的額頭,他這才停了下來。

“凶屍?”應千秋問。

少女連忙向應千秋講了之前的經曆,不過把自己受傷的事情改了一下,說是十二世族的少年們傷到了她,否則秦如望肯定會遭到責罰。

“那時我暈倒了,迷迷糊糊地把秦如望看做是阿寧了。”

說到紀寧時,少女的神色低落了幾分,聲音也很委屈:“大概是我太想他了……不過沒關係,我們一定能夠複活阿寧的!”

說著她微笑起來,又恢複成活潑的樣子,指著幼崽說道:“對了,映雪吞了化形丹,現在會說話了,不過它很特殊,吞下一個也就是剛剛會說話而已,還不知道要吃掉幾個才能變成人形。”

聽到她這麼說,應千秋忽然看向紀寧,他的雙眸深邃異常,似能看透萬物,直看得紀寧尾巴尖一卷,不由心虛起來,擔心應千秋會不會聯想到什麼。

好在應千秋隻是沉默片刻,幽冷的目光緩和了些許,對紀寧微微頷首。

這是叫他過去的意思,紀寧之前就已經習慣湊到應千秋身邊了,對他的召喚回應得非常熟練,往下輕靈地一蹦,就跳到了秦如望的肩頭上,順著他的手臂滑了下去。

可他滑落到一半,就突然被秦如望的手撈住了身體,又被放回了頭頂,還被輕輕按住,不讓他再下去。

“彆過去。”秦如望一字一頓,“危險。”

應千秋神色平靜,卻已然放下書冊,又喚道:“映雪。”

紀寧尾巴一抖,不敢不過去,畢竟他在這裡的衣食住行都還要依賴應千秋,他輕拍秦如望的手背,然而這一次秦如望卻顯得很堅決,並沒有將他放下去,反倒轉身向外麵走去。

應千秋從桌幾後起身,緩步走過來,少女心下惴惴,見勢不妙,連忙繞到應千秋身前,說道:“沒關係,他們出不去,出不去的。”

說著她又招呼起了紀寧:“映雪,你不是會說話了嗎,趕緊讓他停下來嘛,難道你還能不聽千秋的話嗎?”

“沒關係的,如望,千秋不危險的,他是我的朋友。”

紀寧一聽也是,在這裡總是不說話,他都差點忘了自己其實可以說話,連忙開口叫了秦如望一聲。

聽到他說話,秦如望的腳步果然停了下來,用雙手將紀寧捧下來,蒼白俊美的麵容沒什麼表情,但他無聲地看著紀寧,似乎是在表示自己對紀寧的話有所懷疑。

“真的沒關係。”

幼崽蹭了蹭秦如望的手心,又一次跳了下來,這次他終於沒有再遭到阻止,於是幼崽歡快地蹦到了應千秋的麵前,叫道:“千秋……千?”

幼崽忽然打了個激靈,聲音也停了下來,有些受驚地看向了銀發男人。

旁邊的少女也睜大了眼睛——隻是在瞬息之間,應千秋所收斂的那幽玄深重的氣息竟沸騰起來,震得飛車內的陳設微微晃動起來,外麵拉車的妖獸也感應到了車內彌漫開來的危險,發出陣陣嘶鳴。

應千秋靜立在原地,心神卻在瞬息間被撼動了。

他聽過這個聲音。

是在很多年前。

那時他被紀寧的家人接納,與他們關係很好,紀寧的親姐曾拿出一枚記錄聲音的玉簡給他聽,笑著說這是她弟弟年幼時的聲音。

“阿姐、阿姐,你等等我……”

軟糯稚嫩的聲音從玉簡中傳來,伴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似是男孩在姐姐的身後焦急地追逐著。

聽到這個聲音,心高氣傲的少年怎麼受得了,立刻麵紅耳赤,就要搶奪過來,卻被姐姐閃了過去,還把這玉簡扔給應千秋,笑著說這東西就送給他了,叫他以後好好保存。

後來少年屢屢威脅應千秋,要他把這玉簡交出來,但他寧願笑著被少年欺負,也到底沒有把玉簡交出去。

你等等我。

你等等我。

昔日的言笑晏晏轉瞬間灰飛煙滅,化作屍山血海,少年被挫骨揚灰,屍骨無存,隻留下這一枚玉簡,一遍遍地重複著同樣的一句話。

你等等我。

你為什麼不能也等等我?

無數個日夜裡,他手握這枚玉簡,已經將每一個字都深深刻入了心底。

所以現在,他隻聽了幾個字,就知道這與那個令他魂牽夢繞的聲音一模一樣。

——他的妄念,到底是成了真,還是成了魔?

作者有話要說:  入v了,感謝寶貝的支持!明天更新之前在本章留言都有紅包!=3=

然後就是這兩天的更新都是在淩晨,之後會恢複正常的~

感謝兔、be.no 1的手榴彈,荼子的地雷x2,以及星零的淚痕和煮水喝咖啡的地雷!!=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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