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著形容狼狽的奧澤爾, 公爵露出輕蔑的冷笑。
對自己的這個外甥, 他心中毫無任何親情可言, 從骨子裡就鄙夷著這個雙腿殘疾、又被扔到廢棄礦星的孩子, 若不是他身上流著他妹妹的血, 他甚至會直接稱呼這個孩子是賤種。
他從一開始就不看好皇後利用這個孩子來奪取王位,更不讚成她在他身上投入這麼多心血, 現在看來果然如此,即使奧澤爾有著尊貴的血脈, 卻也和那些賤民沒什麼區彆,精神還有問題,竟然下作至極地喜歡上了一個男人,甚至還要殺死自己的母親。
“你很怨恨?可你有什麼資格去怨恨?要怪就隻能怪你自己泄露了秘密, 還要我們為你收尾。”
公爵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著跪倒在地上的奧澤爾,四周充斥著奧澤爾尖銳而混亂的精神力, 雖然確實出色, 但畢竟尚未成熟, 對於久經沙場的公爵而言還是不夠看。
他又將奧澤爾踹倒下去,直接踩上他的腦袋, 堅硬的軍靴靴底在那一頭金發上狠狠碾壓著。
而且不僅是羞辱,同時他冷銳的精神力也將奧澤爾的精神力徹底撕裂, 溫熱的鮮血霎時從奧澤爾的眼睛和耳朵裡流了出來,將那雙湖綠色的眼睛染上了一片血紅。
“這隻是對你小小的懲戒。”
公爵的眼中沒有任何溫度。
“這件事不能大肆宣揚出去,算你逃過一劫, 但你傷了皇後,懲罰不會就這麼結束,你自己去禁閉室領一個月的禁閉。”
“今後學聰明點,聽你母親的話,否則你會得到和紀寧一樣的下場。”
“或許你不知道秘密處決的行刑方式,不是用藥,而是保持著古老的傳統:梟首。”
“不錯,你的情人現在已經身首異處了,他死後也不會被安葬在皇家陵園,因為他玷汙了王室的聲譽。難道你也想——”
突然公爵感到了一陣毛骨悚然的冷意,他的咽喉處一痛,有什麼東西流了出來,他伸手一摸,赫然驚覺手中竟沾著鮮血,他的喉嚨被劃破了。
“哢、哢……”
宮殿牆壁和梁柱上的裂縫越來越大,光滑的石麵地板上出現了一個個蛛網狀的裂痕,在洶湧狂暴的精神力風暴之中,整座宮殿竟開始劇烈地晃動起來,大量的石塊和礫石不斷地砸落到了下方。
公爵捂住自己血流不止的喉嚨,正打算用精神力構築一層保護罩,卻發現自己的精神力在碾碎奧澤爾的精神力後竟受到了不可逆轉的損害,出現了許多細小的孔,無法構建出堅固的屏障。
“奧澤爾,這是你乾的?快住手,你想毀了宮殿嗎?”
公爵厲聲嗬斥奧澤爾,倒在地上的奧澤爾緩緩抬起頭,鮮血不斷順著他的下頜流淌下來,他充斥著血色的眼睛望向公爵,仍在呢喃道。
“……把他還給我。”
“把紀寧還給我。”
公爵在戰場上見過無數殺戮,卻被奧澤爾帶著瘋狂的目光看得生出心驚膽寒之感,連連後退著咒罵道:“瘋子,你真是個瘋子!”
他扔下奧澤爾向殿外疾步跑去,卻為時已晚,布滿裂縫的牆壁無法再支撐宮殿的天花板,整個穹頂霎時傾軋而下,砸落到了地上,將他們兩人都埋在了裡麵。
“轟——”
……
這是奧澤爾距離死亡最近的一次。
他被從廢墟裡挖出來時,已經受了重傷,渾身都是血,但最致命的不是他身上的外傷,而是他在徹底失控之後精神力受到了嚴重的損毀,力量幾近枯竭,險些失去了自己的精神能力。
皇後日夜守在他的床前,但她關心的不是奧澤爾的死活,而是一旦奧澤爾徹底失去能力,就再沒有成為下任皇帝的可能。
公爵也受了不輕的傷,這讓她心中無比怨恨,每天看著奧澤爾的視線都是陰冷的,如果他真的成了廢人,那她今後絕對會讓他生不如死。
但或許是奧澤爾命不該絕,當他從昏迷中醒來並經過檢查後,檢測結果顯示他的精神力正在逐漸恢複,而且甚至比以前變得更為精純強悍。
皇後喜不自勝,這足以令她原諒奧澤爾所犯下的一切罪過,她對待這個孩子的態度比原本還要和藹溫柔,似乎奧澤爾差點殺了她和她哥哥的事情從未發生過,他依舊是令她驕傲自滿的孩子。
宮殿的倒塌震動了皇帝,皇帝向皇後詢問發生了什麼事,她也隻是隨意找理由對付過去,將精神力失控的罪名推給了幾個侍衛,這幾名侍衛不久後就都遭到了處決。
一切重歸平靜,皇宮中所有的人都一如既往地生活著,寵妃因謀殺皇後的罪名成立,被秘密處決,她和紀寧居住的寢宮空了出來,很快就裝飾一新,迎來了新的妃子入住,徹底抹去了昔日的痕跡。
奧澤爾傷勢痊愈後,也很快回歸了學院,同學們都很關心奧澤爾的身體狀況,卻沒人提起很久都沒有露麵的紀寧。
這些學生都來自貴族家庭,這麼長時間過去,多少都聽到了一些皇宮中的風聲,便全部保持緘默,隻當從沒有第五王子這個人。
除了一個人,菲奧小姐,她的精神崩潰了,已經辦理了退學手續,目前正在其他星球上療養,這一生都很可能無法再踏上首都星的土地。
奧澤爾則似乎一切如常,仍舊是那個風度翩翩的王子殿下,再也沒有人能看到他出現任何的情緒波動。
他戴上了厚重的麵具,將自己偽裝得極儘完美,甚至有時就連他自己都會被蒙騙過去。
隻有當某些深夜的時候,他才會坐上自己的私人汽車,來到郊外的一處墓園。
濃重的霧氣在墓園中縈繞,奧澤爾緩緩轉動著輪椅,掛在把手上昏黃的燈輕輕晃動,他麵色蒼白,如同一抹幽魂,在墓園中穿行而過,來到一處小小的墓碑前。
這座墓碑很不起眼,甚至連名字都沒刻上,墓碑正麵保持著一片空白。
這是紀寧的墓碑,他因罪而死,死後沒有安葬在皇家陵園的資格,就被放置在這片墓園中的小小一隅,除了奧澤爾之外,幾乎沒有人會來看他。
奧澤爾拿起放在雙膝上的花束,俯身放在了墓前,他的手指摩挲著粗糙的墓碑表麵,眼中慢慢滑落下了淚水。
他撐著輪椅的扶手,下了輪椅,跪在墓前,將冰冷的墓碑擁抱在懷裡,低頭輕輕地吻了上去。
……
在經曆過無數血腥黑暗的鬥爭後,奧澤爾終於坐上了那至高的王位。
已經成為皇太後的皇後欣喜若狂、野心勃勃。她認為奧澤爾都是靠著她的扶持才成為了皇帝,就是她的傀儡,將來也必然會一直被她把控,加上她那個掌控著軍政大權的哥哥輔佐,未來的帝國榮光必將屬於她和她的家族。
然而事情並未朝著她所預料的方向發展,不出一年,公爵就在星際戰場上犧牲,她的家族也在無形之中漸漸衰落,被新生的貴族所取代,她的家族所掌控的權柄越來越少。
她不知道這一切是如何發生的,這讓她感到憤怒,立刻去逼迫奧澤爾扶持她的家族,卻被奧澤爾微笑著拒絕了。
這時皇太後才惶恐地發現,原來在不知不覺間,那些失去的權柄竟然都落在了奧澤爾的手中,而那些新興權貴也全都是奧澤爾的擁躉者,不斷擠壓著上一代貴族的生存空間,尤其是她的家族,已經被逼迫到了懸崖的邊緣。
終於有一天,她的家族以叛國罪的罪名徹底垮台了,家族成員大多全都被直接處死,她貴為皇太後,竟然也被關進了地牢裡,被逼迫著服下了各種不明藥物。
服藥的皇太後整日瘋瘋癲癲的,隻有很少的時間才能保持清醒,幾年之後,她發瘋地撞向牆壁,一命嗚呼,而她的家族也早已風流雲散,沒有了聲息。
沒有了最大的阻礙,奧澤爾迅速掌控了帝國的實權,進行了一番清洗,成為了真正意義上的皇帝。
他擁有著生殺予奪之權,所有人都匍匐在他的腳下,可在夜深人靜之時,奧澤爾卻是那樣的孤獨,甚至隻有在精神力暴動時看到紀寧的幻影,他的心中才能獲得一絲慰藉。
在意識的深處,他的時間產生了回溯,他似乎不是莫靈皇帝,而是那個弱小的、因為雙腿殘疾而被丟棄在廢棄礦星上的嬰孩,隨時都可能將會死去。
似乎一切都沒有發生過改變。
沒有人會喜歡他,也沒有人會愛他。
他始終都在那個死寂的、荒蕪的星球上,有一道流星在夜空中劃過,為他帶來了希望與光,卻一瞬而逝,將他心間所有的溫暖也一並帶走了。
……
躺在床上的年輕君主緩緩睜開了雙眼,眸光晦暗,望著臥室的屋頂,很久之後,視線才有了一絲焦距。
他從床上坐了起來,肩膀上的槍傷已經被處理過,裹著雪白的繃帶,放置在一旁的鏡子映出了他毫無血色的麵容。
透過窗戶,他看到自己正在航母的臥室裡,下方是屬於樂園的星球,沒有他的命令,航母不能隨意去彆處,隻能在原地停留。
他按響了床頭鈴,一直守在門外的女仆長與副官都走了進來,向他行禮,詢問他是否有什麼需要。
“告訴他們,可以返航了。”奧澤爾閉上眼睛,低聲說道,“回首都星。”
“可是陛下,”副官遲疑道,“皇後的下落……”
奧澤爾搖了搖頭,什麼都沒說,副官隻能向他行了一禮,按照命令執行,幾艘航母全部進入了宇宙空間,向著莫靈回航。
回到首都星之後,奧澤爾獨自來到了紀寧的墓碑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