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婢女們多有得罪，請你們見諒。”
伴隨著女鬼的動作，空氣中似乎還帶來了一陣香氣。葉穗看向沈述，打趣道：“這女鬼挺好看的，她還看中了你，你怎麼想？”
沈述知道葉穗在開玩笑，他隻吐出了一個字：“煩。”
沈述的反應讓葉穗非常滿意，她重新看向女鬼，奇怪道：“這大半夜的，你為什麼帶著麵紗？”
美人鬼羞澀地看了一眼沈述，然後垂下眼，她的手撫上麵紗：“奴家生前尚未出嫁，死後也未尋到夫君，始終孤單度日。”
“我家鄉有個習俗，見到陌生男人不可以直接相見，必須帶著麵紗，除非……他是你的良人。”
說道最後幾個字的時候，美人鬼又偷看了沈述幾眼，臉似乎紅了。
美人鬼的眼睛亮極了，她的聲音帶著期盼：“隻要沈公子答應和我一起，我就願為沈公子摘下麵紗。”
葉穗好整以暇地看著沈述，沈述冷冷地說了一句：“麵紗就不必摘了，我沒興趣。”
美人鬼本以為隻要她下轎，沈述看見了她，就會喜歡上她，沒想到還是遭到這麼無情的拒絕。
美人鬼雙目含淚：“沈公子，你哪一點看不上奴家？隻要你和奴家在一起，高宅，佳肴，美婢……你都會擁有。”
“而且沈公子體質特殊，即便我是鬼，你也能看得見我，我們可以相守一輩子……”
美人鬼的話未說完，沈述的耐心已經到了極致，他直接打斷了她的話：“說完了沒有？”
美人鬼怔住，沈述緩慢地抬眼，眼底的光比冰霜還要寒冷：“第一，閉上你的嘴，停止你荒謬的想象。”
他的語氣冷冽萬分：“第二，帶著你的婢女，坐著你的轎子離開，還有，拿走你留在我們那的畫像和手帕。”
沈述一字一句地說，每一個字都相當不耐煩：“相同的話，我不想再說第二遍。
沈述連看都懶得看美人鬼：“聽明白了？”
美人鬼感覺自己的心受到了重創，她捂著嘴落淚。沈公子怎麼如此不解風情，太無情了嗚嗚嗚。
葉穗感慨，又一個女鬼被沈述傷透了心。
這時，沈述懷裡的睡睡醒了，他舉起胖乎乎的小手，揉了揉眼睛。他迷迷糊糊地看向周圍，圓溜溜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睡睡看向葉穗，奶聲奶氣的聲音響起：“媽媽，我們怎麼還在這裡啊？”
葉穗發現睡睡醒了，她看向睡睡，睡睡很自然地朝葉穗伸出手。剛才都是沈述抱著他，他想媽媽了。
葉穗覺得自己的心柔軟極了，她輕柔地接過睡睡，捏了捏他的胖臉頰：“沒什麼，發生了一些事。”
葉穗現在眼裡隻有睡睡，她關心地問：“睡睡剛才睡得好不好啊？”
睡睡點點頭：“嗯。”
睡睡的小奶音響起，美人鬼和婢女鬼們都齊齊看向他，剛才睡睡在睡覺，臉埋在沈述的懷裡，他們沒看清睡睡的臉。
現在睡睡抬起頭來，女鬼們都看見了，眼睛都亮了起來，哪來的這麼漂亮的小娃娃？
胖乎乎的臉，精致的五官，就跟一個小雪團一樣，看得人心都化了。
從睡睡會說話開始，葉穗就發現他能看見鬼了。
葉穗擔心睡睡害怕，她背過身去，背對著女鬼們。女鬼們看不見睡睡了，他們臉上都露出失望的神情。
美人鬼尤甚，她還踮起腳去看睡睡。現在她的注意力全放在睡睡身上，根本忘了她上一秒還在為沈述拒絕她傷心。
葉穗不放心，還伸出手準備擋住睡睡的眼睛，不讓他看到這些。睡睡卻不依，他小心地扒拉下葉穗的手，想往外看。
葉穗沒同意，睡睡轉了轉圓溜溜的大眼睛，他拿起他的一根胖手指，捏著葉穗的手，討好地搖了搖。
葉穗想了想，還是拒絕了。睡睡見葉穗還是不同意，他嘟起了嘴，委屈巴巴地看向沈述。
沈述瞥了睡睡一眼，每次隻要睡睡想要征求他的同意，他總會選擇站在葉穗這一邊。
這一回，當然也是如此。沈述無情地開口：“聽你媽的。”
睡睡重新看向葉穗，嘴裡輕輕地喊著：“媽媽，媽媽，媽媽……”
葉穗被這個小胖墩纏得沒法子，她知道睡睡膽子向來很大，應該不會被嚇到。
葉穗讓了步，她轉過身，還是繼續捂著睡睡的眼睛，但是指縫微微張大，可以看到外麵的一些情況。
睡睡透過葉穗指尖的那絲縫隙，往外看去。
睡睡看到了那頂詭異的黑轎，還有提著燈籠，麵色慘白的婢女鬼，但他一點都不害怕，反倒覺得很神奇。
睡睡想往旁邊看去，卻看不到了。睡睡的小奶音響起：“媽媽，你擋住我了。”
這小奶音簡直萌化了，葉穗任由睡睡扒拉下她的手，這下睡睡的視野變得徹底清晰。
睡睡看到了心如死灰的美人鬼，睡睡歪了歪頭，他有些不解，他問葉穗：“媽媽，這漂亮小姐姐是誰啊？”
葉穗：“女鬼。”
睡睡奇怪地問：“她為什麼坐在那裡哭呢？”
葉穗看了美人鬼一眼：“她想搶走你的爸爸，結果你爸爸拒絕了她。”
美人鬼聽到葉穗的話，羞愧地垂下了頭，她往黑暗處走了幾步，儘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睡睡的好奇心一旦起來，就怎麼都下不去，睡睡又問：“媽媽，那她為什麼要搶走我爸爸啊？”
葉穗看著睡睡求知欲旺盛的樣子，覺得有些好笑。她點了點睡睡的鼻子，溫柔地說：“寶寶，你怎麼有這麼多問題？”
睡睡咧開嘴笑了笑。
葉穗看向沈述，沈述一直在認真地聽著他們講話，葉穗笑道：“因為你爸爸太好看了，所以她就想搶走你的爸爸。”
睡睡聽不懂葉穗的話，以他的年齡，要理解“好看就要被搶走”這句話有些困難，他糾結地把兩個胖手指勾在一起，滿臉困惑。
睡睡想了好一會，自以為想明白了，他撇了撇嘴，看上去要哭了：“好看的人這麼多，姐姐都要搶走嗎？”
睡睡手指向美人鬼，眼淚吧嗒吧嗒地落了下來：“姐姐好可怕，我討厭姐姐嗚嗚嗚……”
睡睡突然哭了，葉穗連忙拍了怕睡睡的肩膀，安慰道：“寶寶乖，不哭不哭啊。”沈述看著女鬼們的眼神，也驀地沉了下來。
睡睡這一哭，美人鬼隻覺得心猛地一疼，她被這個漂亮小娃娃討厭了，她好難受啊。
睡睡吸了吸鼻子，他看向美人鬼，胖臉頰上還掛著淚：“姐姐壞，姐姐不要再做壞事了。”
美人鬼現在眼裡隻看得見睡睡，睡睡一發話，她連忙說：“是是是，都是姐姐的錯，姐姐這就離開，不打擾你們一家了。”
葉穗和沈述對視了一眼，沒想到這麼難纏的女鬼，竟然被睡睡幾句話就勸服了，真是意想不到。
美人鬼準備回到轎裡，葉穗叫住了她：“等等。”
美人鬼停住腳步，葉穗：“以後不要再做壞事了，不要再勾人的魂魄了。”
美人鬼沒說話，婢女鬼倒開了口：“那些勾人魂魄的傳說都是假的，我們小姐眼光很高，算上你相公，她總共就看上過三個人。”
葉穗和沈述愣住，假的？
婢女鬼繼續說：“另外兩個人都跟我們小姐上了轎子，但我們小姐膽子小，轎子抬到一半她就後悔了，把那兩人放了。”
婢女鬼：“我們小姐可是一個人都沒害過啊。”
美人鬼看向睡睡，信誓旦旦地說：“小娃娃，姐姐沒騙你，我真的沒有害過人。”
都是那些人自己回去胡說，才害得她名聲不好，讓小娃娃誤會了。
睡睡聽不懂剛才那一串話，他隻隱約知道，漂亮小姐姐認錯了。睡睡想了想，奶聲奶氣地說：“那姐姐還是個好人。”
美人鬼看見睡睡誇她，她高興都快哭了。美人鬼還想繼續說話，婢女提醒了一句：“小姐，天快亮了。”
此時，天際隱約泛著一絲魚肚白，黑暗逐漸褪去。頃刻後，天光就會亮了，陽光會穿破雲層，落在地麵上。
這些鬼隻能存在黑夜裡，無法在日光下停留。
美人鬼必須離開了，她不舍地看向睡睡：“小娃娃，再見。”
睡睡也不在乎這是隻鬼，他隻知道這個小姐姐變好了，他擺了擺手：“漂亮小姐姐再見。”
美人鬼上了黑轎，轎簾垂下，遮蓋了一切。婢女鬼站在黑轎兩側，燈籠還發著幽幽的光。
黑轎無人去抬，緩慢地浮到空中，往後飄去。寂靜的空氣中，驀地響起了空靈的琵琶聲，從轎內傳來。
這一次，琵琶聲十分悲傷，像是在告彆。
轎子漸漸遠去，忽然又起了一陣霧氣，霧氣散去後，黑轎和婢女鬼徹底消失了。
美人鬼離開了，葉穗抱著睡睡，對著他胖乎乎的臉，用力地親了好幾下，還誇著睡睡：“寶寶，你太棒了！”
誰能想到，美人鬼竟然被睡睡的幾句話就勸走，睡睡和沈述一樣，都是鬼的克星啊。
睡睡突然被葉穗親了好幾下，他不明所以地看著葉穗。因為他剛哭過，一雙大眼睛亮晶晶的。
這時，天光徹底亮了，雲層間落下幾絲陽光。
葉穗把睡睡放在地上，睡睡一隻手拉著葉穗，另一隻手牽著沈述，兩個大人，一個小孩，三個人的手緊緊牽在一起。
他們慢慢地往前走去，陽光勾勒出他們的背影，帶著淡淡的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