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家那邊兒剛有動靜, 消息就傳到呂雉耳朵裡了。
佘陵就跟沒有骨頭似的,軟綿綿的歪在座靠上,以手支頤, 有些驚奇的看著書案前奮筆疾書的小妹:“你好像一點都不驚訝嘛。”
呂雉頭都沒抬:“因為這是正常人會有的做法。”
佘陵起了幾分好奇:“你不怕況家直接把況天決藏起來, 又或者聯合人界其餘家族或門派設伏嗎?父王正在閉關,真有了什麼, 短時間怕也不會出麵。”
“不會的。”
呂雉終於抬起頭來,哼笑一聲:“畢竟況家隻是想息事寧人,而不是沒事找事!”
佘陵嘴唇動了動, 半晌沒說出話來,又起身踱步到她身邊去:“不趕緊想法子提升修為,倒在這兒寫些有的沒的……”
仔細看了半晌, 著實大吃一驚:“你竟是在重新構寫修行秘法?”
她瞠目結舌,眉宇間隱含了三分凜然的怒意:“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我們所修行聖元功乃是魔族至高典籍,流傳至今已經有千萬年之久, 尋常魔族想求都求不到, 你居然膽敢擅改?!”
呂雉道:“流傳得久便一定毫無瑕疵嗎?既然如此,為何千萬年過去了,都無人超越大乘, 締就真仙?若隻是魔界如此也就罷了, 但縱觀人界、鬼界、妖界俱是如此,便可知是各界自古以來流傳下來的功法有所瑕疵,而我等不曾參透的緣故。”
佘陵對著她看了半晌, 頗受觸動, 繼而出聲道:“大姐, 你快過來,小妹失心瘋了!”
呂雉:“……”
呂雉低下頭, 繼續查漏補缺,修改聖元功法。
梅女、卜雨等人未曾返回魔界,這幾日一直在登雲台盤桓,聞聲而至後聽佘陵講了事情原委,個個兒倍覺詫異。
梅女甚至於用神識在最小的妹妹身上極細致的掃了幾回,最後說:“並不是被奪舍了啊……”
而呂雉也在這時候停下了最後一筆:“我隻是覺得,過去我們所走的路,或許是錯的。”
她徐徐道:“魔界也好,妖界鬼界也罷,乃至於人界自己的經書典籍,都講人是萬物之靈,是最被天道所偏愛的種族,可道宗又講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這不是自相矛盾嗎?一直以來,聖元功都在教導我們由魔蛻變成人,繼而追求大道,妖化形之後也以是否同人類相近與同族攀比,可天道若是真的如此寵愛人族,厭棄其餘三族,又何必叫我們生於天地之間?”
“人有人的道,魔亦有魔的道,托生成魔界之魔,卻效仿人界求道,豈非舍本逐末、緣木求魚?”
呂雉的聲音且清且亮,落到其餘幾人心頭,卻如萬斤巨錘,震耳欲聾。
呂雉自從進入這個世界,得到屬於英鸞的記憶之後,便開始思索何為道。
沿著聖元功既定的方向,效仿原世界女主的修行之路嗎?
不!
她這一世生來是魔,便是命定的結果,為什麼要靠否定自我來成就自我?
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
上天既然締造了魔族,那魔的存在就是合理的,她又為什麼不能以魔的身份去求道?
求道之路漫漫,能夠依仗的又有誰?
父母,愛人,還是親生骨肉?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她已經活過一輩子了,難道連這樣簡單的道理都不明白嗎?
父母無法陪伴她走完全程,男人之於她就像是火炕之於溪魚,之於兒子——
算了,太晦氣了,不說他了!
這一路走來,所能夠依仗的,也僅僅是“我”罷了!
梅女等幾位公主尚在怔神,忽然聽天邊雷鳴聲轟然而至,視線向外一瞥,但見風雲異變、地動山搖。
卜雨失聲道:“是誰引發了雷劫?”
無需其餘人的回答,連同她在內,其餘幾人齊齊扭頭去看坐在書案前的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