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四(1 / 2)

沒了天下第一鑄劍大師的名頭, 曾九對此處再無留戀, 便使一小角銀子在西嶺下的村莊裡買了一頭驢子,沿山路往最近的城池去。

進城之後, 她隨便找了一家鐵匠鋪子, 張口就笑眯眯問:“我想打個小巧的鐵玩意, 不知道這生意你接不接?”

鐵匠鋪子裡,一個赤膊麻臉的匠人瞧著她麵容, 幾乎將手裡淬火的刀忘到了腦後,呆了半晌後才吃吃道:“你想打什麼東西?”

曾九瞧見旁邊擺了一隻水碗,便笑道:“我能用用這水麼?”

那匠人忍不住滿臉漲紅,道:“你儘管用!”

曾九微微一笑道:“謝謝你。”說著伸出一根細白手指沾了一滴水, 在粗糙桌案上畫了一個簡單的圖樣兒,“我畫得不怎麼好, 不知道你看不看得明白?”

那鐵匠還未說話,一個文質彬彬的聲音反而插嘴道:“咦, 這不是星錐麼?”

曾九用眼尾梢瞥了一眼, 隻見一個身著杏黃錦袍的年青男子正湊上前來, 便懶洋洋問:“你是誰呀?”

那男子得她一個眼風, 一句問話, 非但不覺身受怠慢, 反倒神思一蕩,當下振衣拱手道, “在下姓尹, 草字興賢, 敢問姑娘可是需要一些算術器具?”

曾九打量了他一眼,見他衣著不凡,腰間配劍,似有功夫在身,便問:“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尹興賢也不著惱,斯文笑道:“是與不是,全憑姑娘做主。隻是若姑娘用得著,尹某家中這些閒置的器物倒有不少,相逢有緣,不如贈與姑娘做見麵禮。姑娘這般的人才,該配金銀玉骨的器物,在這煙熏火燎的地方未免太嫌委屈了。”

他這番奉承話若早說個幾十年,曾九保準一個高興,便與他說笑兩句。可惜上一世她豢養了一整座叁星穀的藥人,各種不要臉的諂媚之詞聽出了萬般花樣,眼下反倒有些膩歪了。

故而曾九臉色忽而一冷:“誰說我要算術用的東西了?”又轉向那匠人道:“這個東西我要做得極小巧,大約也就如一粒蠶豆那麼大,不知道你能不能做?”

那匠人先望了她一眼,旋即又望了尹興賢一眼,瞧見後者冷冰冰的神色,最終還是囁喏道:“不大好做。”

尹興賢這才笑道:“若是精細東西,姑娘可彆為難他們。若我沒有猜錯,姑娘是要用這星錐做暗器使?”

曾九臉上笑意本淡淡收了,此時聽他又來插嘴,便正正經經側過頭凝視了他一眼。

一眼看罷,她倏而嫣然道:“不錯。”

尹興賢心花怒放,笑道:“姑娘有所不知,敝府尹家莊世代經營於此,在徽北一帶倒也略有幾分薄名。你若說彆個,在下不敢誇下海口,若說暗器,你問到在下才算問對了人。”

曾九早瞧出他是個花架子,隻沒想到連腰間寶劍也是裝相用的——他家傳的功夫竟然是暗器——但見他言語殷勤,又有意壞自己的事,便也笑著問:“你說這個給我聽,難道是願意幫我製這暗器?”

尹興賢道:“區區小事,何足掛齒。隻是這東西精巧,製起來費些功夫,若是做暗器使用,總得有個數百之數,絕非一時半刻便能告成。不知姑娘下榻何處,若信得過在下,不如隨在下往寒舍小住?”

曾九正要開口,街上忽然傳來一陣馬蹄聲。

蹄聲密如驚雷雨點,單聽便聽得出是一匹好馬。

她循聲向外一望,鐵匠鋪子外稍嫌臟舊的街麵上,忽而駛出來一輛奢華而芬芳的馬車。

那車穩穩地停在了鋪子門口,車把式身著青衣短打,跳下來垂著手立在一旁。

曾九問道:“什麼人來了?”

尹興賢微微一笑道:“車上沒有人。”

他話音未落,那車把式便老老實實叫道:“少爺!”

曾九明白了:“他是來接你的?”

尹興賢卻道:“在下騎馬,這車是專程來接姑娘芳駕的。”

曾九不問他車為什麼來得這麼快,隻問:“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會跟你走?”

尹興賢柔聲道:“我瞧姑娘你這一身裝扮,便知道那頭驢絕不會合你的意。而一個人如果誠心招待朋友,絕不會讓她不合心意的上門做客的。”

他說的話沒錯。

那頭毛驢確實不算個好坐騎。

曾九瞧了瞧鐵匠的神色,又瞧了瞧街口的情勢,忍不住笑了起來:“那好吧。”

馬車上鋪著柔軟如雲的錦緞,擺著江南有名的幾樣糕點,甚至用冰盆鎮著一瓶西域來的葡萄酒。曾九落座後,尹興賢本想就勢坐在她身畔,但曾九斜睨了他一眼。

她生了一雙桃花眼,向來最是含情帶媚,但尹興賢此時受她目光冷冷一撩,竟微微生出些怯意來,他正遲疑,卻見曾九又微微彎起嘴角道:“你也坐呀。”

尹興賢再要坐到她身畔,不知怎麼便覺得有些唐突,有些不自然地道:“好。”乾脆坐到了她的對麵。

曾九問:“做我的星錐,大約要多久功夫?”

尹興賢雖有以勢相脅的意思,但到底不過是為了親近討好她,便道:“府上有熟手,隻要製好了模子,做這個十分輕快。不過要弄得漂亮些,表麵兒鏨上金銀,那就要再多耽擱些時候。”

曾九笑道:“我喜歡銀閃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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