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試著加速,然後這輛房車在小雨中奔騰。
雨開始越下越大。
雨聲打在車頂,傳來有些空靈的滴滴答答聲。
齊天的時速很快超過了四十公裡每小時,然後向著五十,六十公裡提升。
少年想要測試一下這輛房車的極限,所以他還在大雨中加速。
而正在這個時候,齊天身後傳來了老人的聲音。
“這輛車很好呢,有名字了嗎?”
“還沒有。”齊天搖頭說道。
確實沒有名字,畢竟車不是船,不需要一定起個名字。
“起個名字吧,它值得一個好名字的。”老人鼓勵說道。
“您以前坐過這樣的車?”齊天無來由地問道。
“坐過,隻是蘇星尺造車比你差遠了。”老人笑著說道。
齊天沒有聽過蘇星尺這個名字。
“蘇星尺?”齊天重複這個名字。
“一個故人。”老人淡淡說道:“已經死去的故人。”
“哦,抱歉。”齊天說道:“您是蘭陰城的人嗎?我以前為什麼從來沒有見過您?”
“我從小在這裡長大。”老人笑著說道:“當然,後來長大了,我就離開了,最近才回來住了一段時間。”
很正常,哪有人會一直留在故鄉的。
“要不,您給這輛車起個名字?”齊天試探著說道。
“我嗎?”老人愣了愣。
“是的,您來取個名字吧。”齊天點頭說道。
老人笑了笑,開始認真思索。
“要不,叫天問?”老人問道。
“天問?”齊天愣了一下。
“問天何壽,問地何極?”老人笑著說道。
“人生幾何?”
“生何歡?”
“死何苦?”
“情為何物?”
“輪回安在?”
“宿命安有?”
“蒼生何辜?”
齊天聞言巨震。
他心神失守,那一瞬間,長車失控,在大地上騰空而起。
齊天被老人的這段話所震驚,所迷惑。
以至於他沒有看前方的道路,疾馳的長車在黝黑的暴雨之夜,失控而出,從一處幾十米高的山崖上墜落而下。
齊天那一瞬間陷入了茫然。
他自己當然沒事。
但是這耗費了全城人幾個月努力的結晶,如果真的從幾十米的山崖上墜落,那麼絕對會摔成一堆廢鐵。
更何況。
他沒事。
不代表身後的老人會沒事。
齊天回頭,已經鬆開了長車的方向盤。
他想要救出這個老人,至於車。
車沒了可以再造!
但是齊天回頭,發現老人已經不在。
隨即,齊天發現這幾十噸重的房車,此時竟然在空中懸停。
長車的十二個輪子還在動力下飛快轉動,說明時間沒有靜止。
但是房車在空中懸停靜止了。
隨即,房車開始後倒著重新向著山崖處飛行,下方是幾十米高的虛空。
齊天人傻了,他下意識地探出頭來,然後看到了自己永遠無法忘記的一幕。
暴雨之中,方才那個淺色麻衣的老人,正笑吟吟地站立在虛空之中,他用一隻手便平平地將整個長車在虛空中托起,然後飛快地倒回,最終來到了後方的大地之上。
齊天呆呆無法動彈。
他無法理解老人所擁有的力量。
這完全超越了常識。
一隻手把整個房車托起來,齊天勉強做得到。
但是一隻手站在空中把房車托起來。
齊天真的辦不到啊。
這個老人是誰?
他為什麼會說出擊鋏九問?
“先把車刹停了。”老人笑著說道。
暴雨如注,但是沿著他的身外一寸流下,老人自己全身未曾沾染一滴雨水。
齊天呆呆地刹停了車輛,然後老人才端端正正地把房車放下。
“您是誰?”齊天看著老人重新上車,窗外暴雨傾盆,他們此時在蘭陰城的曠野之中。
“我叫葛生。”葛生平靜自我介紹道。“但是我相信,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幾個人記得我了。”
“您也是穿越者嗎?”齊天接著問到。
葛生淡淡搖頭:“我不是。”
他雖然說不是,但是他直接否定了他是穿越者,也就意味著,他知道穿越者是什麼!
“那您怎麼知道擊鋏九問?”齊天不由問道。
“果然你和他是從一個世界來的啊。”葛生歎息說道:“總之,那段話是他告訴我的,我很喜歡,就記下來了。”
“他?”齊天方寸大亂,神情恍惚:“他是誰?”
“蘇星尺。”葛生平靜回答道:“這同樣是一個幾乎沒有人記得的名字了。”
“但是在這個世界上,大家都叫他天武帝。”
“啊?”齊天整個人徹底驚呆了。
所以,眼前這個老人,是和天武帝一個時代的人嗎?
但問題是,天武帝是兩百年前的人物。
他說天武帝是自己的故人?
那他豈不是已經有兩百歲朝上了?
要知道,兩百歲是大多數修行者的壽命上限。
能夠超過兩百歲的修行者,幾乎都是這世間罕有的大修行者。
所以說,這個老人是洞玄之上?
齊天看著對方,呆呆說道:“您就是洞玄之上嗎?”
“洞玄之上?”葛生有些疑惑地重複了一句,然後想了想,想明白了:“算是吧。”
什麼叫做算是吧?
齊天徹底傻了。
但是少年隨即想起了另外一個問題。
他原本以為遙不可及的問題。
“所以說,長安女帝,您也認識嗎?”齊天下意識地問道。
齊天曾經的目標就是可以親眼見到長安女帝,然後問她一些關於天武帝的事情。
但是萬萬沒有想到,竟然真的有一位過去的老人,主動來找自己。
“她?”葛生忍不住嘴角上揚,露出了屬於老人的緬懷笑容:“認識。”
“不過好多年沒見了。”
“能不能……”齊天剛想發問,然後笑了笑自己搖頭止住。
他想問老人能不能幫自己見到對方,但是隨即放棄了這個想法。
他和葛生並不熟識,提出這樣的要求是真的很唐突了。
況且,關於天武帝的很多事情,可能問眼前的葛生就能夠得到答案了。
“您什麼時候來到這裡的?”齊天問道。
既然這位葛生是如此強大的修行者,那麼——為什麼他不去阻止商陸呢?
“和你同一天來到這裡的,我就住在對麵。”葛生靜靜說道:“我想多看看你,僅此而已。”
齊天傻了。
也就是說。
這個葛生,甚至是看著自己拿著爺爺的信走進神兵天鑄的?
也就是說,自己的所有秘密,其實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為什麼?”齊天下意識地問道。
“蘇星尺是這個世界的第一個穿越者,他幾乎毀掉了這個世界,無數人因他而死。”葛生平靜說道:“我能夠理解他,但是我不希望這個世界會出現第二個天武帝。”
“所以當你來到蘭陰城的那天,我就特意回來,想來好好看看你。”
“順便決定,要不要提前殺掉你。”
說到這裡,葛生笑了笑:“反正我又不是聖人。”
“但是結果呢?”齊天看著對方反問道。
葛生什麼都沒有做。
直到自己想要離開的時候,他才過來和自己見上這一麵。
“結果是我很喜歡你。”葛生歎息說道:“如果蘇子葉是你這樣溫柔善良的孩子該有多好,但可惜他不是。”
“他是個好人,但是同樣,他是一個不被這個世界所喜歡的好人。”
齊天愣了一下。
“那麼為什麼,您不去殺死商陸呢?”
“他明明,做了那麼多的錯事。”
如果有葛生的幫助。
一切在最初就不應該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