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枝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但是她的表情,還是難逃一直注意著她的周詩晴。
周詩晴的心沉了下來。
但其他人,卻沒有注意到唐枝的反應,畢竟誰還會去懷疑一個小奶娃娃呢?
這小奶娃娃還隻有三歲,誰能夠想到這個奶娃娃的身體裡,藏著一個成人的靈魂呢?
哦,還有一個人注意到了,那就是蘇老。
蘇老和周詩晴不一樣。
周詩晴是一早就不太喜歡唐枝,對這個看似乖巧可愛的小姑娘無感,所以一直都有關注對方。
蘇老卻不是。
一開始蘇老是沒有注意到唐枝的。
確實是誰也不會去注意一個小奶娃。
但是當唐枝眼中露出那抹殺意的時候,蘇老似有所覺地望了過去,正好就給逮了個正著。
蘇老是經曆過戰爭的,在戰場上什麼血腥場麵沒有見過?自然而然,對於敵人露出的那點殺意,還有情緒的波動,都難逃他老人家的雙眼和神經。
這應該算是一種條件反射吧。
哪怕蘇老已經遠離戰場幾十年了,但這種敏感是刻進骨子裡的。
這個和蘇建明不一樣。
蘇建明雖然也當兵,而且被大大小小的訓練訓出來的。優秀是真的優秀,但是沒有見過血,也沒有上過戰場,那種天然的敏感也就弱了。
如果這個時候是唐建國站在這裡,就有可能跟蘇老一樣的反應了,因為兩人都見過血,上過戰場,對殺意很熟悉。
這個時候,蘇老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但心裡其實已經對這個小奶娃有了極大的不喜。
如果這個小奶娃真的是他們蘇家的孩子,那就真的是廢了。
這麼小的年齡,就已經有這樣明顯的殺意,長大了還得了?三歲雖小,但已經能夠看出將來的為人,蘇老不喜歡有這樣的孫輩。
還有一個原因,蘇老在疑惑,到底是什麼原因,讓這麼個小奶娃會露出這樣濃烈的殺意?是對他們?還是對自己的家人?
不是蘇老陰謀論了,像蘇老這樣高度的大佬,又經曆過那十年的人心沉浮,自然想得就更遠了。
他當然不會往自家身上想,畢竟他們剛剛到這處,跟這家人根本就不認識。而且看這小姑娘,似乎也挺想認他們的。
不要問他怎麼知道的,可以理解為直覺,也可以理解為分析。
畢竟,唐枝的表情,和語氣,畢竟急了點。
這也是因為,唐枝雖然有著成人靈魂,但她畢竟沒有見過什麼大世麵,前麵的幾十年被家人賣到了山裡,生活了那麼多年,又是在農村長大的。後來雖然逃了出來,在城市裡生活了幾年,但也是做的最基層的工作,還心比天高,一直都看不上。
後來寫了那本書,書的暢銷,讓她整個人膨脹了。
沒有見識,沒有知識層麵做基礎,又自命很高。
穿書後更是把自己淩駕於一切之上,把所有的人都看作了紙片人,隻有她是真命女主,看不起任何人。
在她眼裡,紙片人而已,死了就死了,傷了就傷了。
所以當覺得希寶會擋了她的道,就想把希寶賣了,從沒想過希寶是跟她一起長大的姐妹,更沒有想過希寶何其無辜,她這樣去搶了彆人的人生,要不要受道德的譴責。
在她的心裡,沒有什麼是比她的榮華富貴更重要的。沒有誰可以阻擋她奔向富貴的道路,哪怕是自己的親人也不行。
誰擋,就讓誰死。
對於像蘇家這樣的大佬家,唐枝倒沒有如對唐家一樣的看輕,但依然在心裡把他們當作紙片人存在,隻不過是高級紙片人,而不是活生生的人,是有血有肉有思想的人。還有,就是她往上爬的工具,僅此而已。
至於有感情嗎?
自然不可能有。她怎麼可能會對紙片人有感情,那都是她筆下寫出來的,是她設定出來的劇情罷了。
哦,忘了說,現在的劇情,已經開始脫離原有的劇情。
最開始的劇情,應該是這個時候希寶沒有跟唐媽媽隨軍去,唐爸爸更沒有休假回家,帶走了自己的妻女。
但是唐枝從來不擔心。偏離就偏離,那又怎樣?
她是書中的女主角,這個世界都是她創造的,她就是這個世界的真命天女,這個世界隻會以她的中心軸旋轉。
她從來就不擔心自己,會因此而劇情崩塌。
因為得意,因為迫切,臉上自然更是帶出了些。
這一幕,自然也就被一直關注著她的周詩晴,和對她產生了懷疑的蘇老眼中。
周詩晴是一臉的凝重與不喜。
蘇老沒什麼表情,卻對此直搖頭。心裡覺得,這人應該不太可能是蘇家的孩子,蘇家人正直善良,不可能遺傳到這種品質。
就算這人真是蘇家的孩子,蘇老也隻會把她遠遠的隔開,不會讓她進入蘇家家庭內部,也不會讓她接觸太多權利中心,認識太多的人。
就這一眼,蘇老已經把唐枝定性為,愚不可及,還心狠。
老爺子還不知道唐枝的為人呢,如果知道了,更可能直把人否定了。
蘇老還是更加傾向於,唐枝不會是蘇家的人孩子。至於對方怎麼會知道玉牌的事,或許是在哪裡見過。
不得不說,蘇老這想法,跟唐老頭的想法,高度吻合了,也更接近真相了。
蘇奶奶卻不知道丈夫和兒媳婦的心思,聽到唐枝提起玉牌的事,直覺上就已經把唐枝當成了那個小孫女了。
否則哪那麼巧,就知道玉牌的事呢?
蘇奶奶平日裡挺精明的,但這不遇到了事關小孫女的事,直接就情感大於理智了。
再說,她又怎麼可能會去懷疑一個小奶娃。
這麼小的娃娃,怎麼可能會撒謊,既然這麼說了,那肯定是假不了。
當然了,蘇奶奶也沒有直接肯定對方就是自己的孫女,有玉牌雖然能夠佐證事情的真偽,但是還是需要去查一查血型。
血型如果能夠對上,那也就**不離十了。
蘇建明的熱情倒是少許多,他雖然不如爺爺和媽媽發現了不對勁,他隻是單純地沒有感覺罷了。
就如當年他第一次見到妹妹……哦不,是養妹,也是一樣沒感覺,沒親切感。
如今對著唐枝,同樣也沒有親切感。就跟對待普通的陌生人,沒什麼區彆。
他笑著問道:“那個玉牌能讓我看看嗎?”
蘇建明自然是知道玉牌的,那是媽媽一直戴身邊的,後來親自刻了那個希字,而玉牌那個角,卻是被他摔壞的。
說起來,那也是他小時候的事了。那個時候他頑皮,見到好東西,就想要據為己有。當時他就想問媽媽要這玉牌,媽媽說玉牌是傳女不傳男的,這是他外婆家傳過來的。
後來這玉牌就被他敲掉了一個角,媽媽還因此發了好大一頓火,那天他還被爸爸罰麵壁了呢。
唐枝臉上一僵,她怎麼可能有那玩意?
心裡也有點兒怪唐希寶,怎麼就不肯把玉牌給她?
唐希寶一個炮灰女配,要那個玉牌有什麼用?還不如送她,給她進入蘇家當敲門磚。
她的情緒似乎不高,猶豫了又猶豫,小心翼翼道:“我不敢說。”
蘇建明:“怎麼不敢說?有什麼難處?”
唐枝抬眼看了一眼唐老頭,又快速地低下了頭,好像有為難。
她這個表情,讓大家都望向了唐老頭。
唐老頭:……
都看他做什麼?
這丫頭,說話吞吞吐吐地,還不停地看他,什麼意思?
唐老頭還不知道唐枝已經想要坑他了。
他更想不到,自己的親孫女,會有這樣惡毒的心思。
“說吧。”蘇奶奶溫柔地哄著。
唐枝好似終於鼓起了勇氣,小聲地說:“那個玉牌,我自小就戴在身上的,後來……嗯,給了二叔,家裡說二叔更需要。”
蘇奶奶一怔:“為什麼你二叔更需要?這是你的東西。”
唐枝又悄悄看了一眼唐老頭,低著頭不敢說了。
唐老頭被她看得莫名其妙,但他也不是什麼蠢人。
這會可算是猜過來了,她是想要乾什麼。
他真是哭笑不得,嘴裡罵道:“家裡什麼時候讓你讓出玉牌了……不對,你什麼時候有玉牌了?”那不是應該希寶的嗎?
但最後那句話,唐老頭沒說出來。因為他也不知道希寶手裡到底有沒有這個玉牌,還是這個孫女不知道在哪裡看到的,然後胡說八道。
唐枝嚇得渾身一顫,更不敢胡言亂語了。
蘇奶奶很不滿意,唐老頭這樣的大聲喝斥一個孩子,還是個才半大的小奶娃。
就帶著唐枝去了另一邊談話。
周詩晴沒有過去,她隻是坐在院子裡,目光放在唐枝身上,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曾經那個一心想要找尋女兒的周教授,這會反而不太急了。
蘇老也沒有過去。
他想找唐老頭談談。
唐老頭一臉的憤怒,總覺得唐枝剛才那時不時看他的目光有異,不是他胡亂猜忌,總覺得這小頭心裡憋著一股子壞水。
否則乾嗎,拿這樣的眼神看他?
真當他傻的?
“老弟,你有幾個兒子,幾個孫女啊?”蘇老笑咪咪 地問。
也不問孫子,隻問孫女。
就像很尋常的談話,話裡也沒有那種咄咄逼人的詢問。
讓人心生好感。
蘇老的年齡比唐老頭大多了,他今年已經七十五歲了。
而唐老頭才剛過六十而已。
但是從外表看,蘇老精神抖擻,哪怕那十年當了老農,身體依然保養得很好,他每天都會打軍拳。
唐老頭卻是臉上皺紋遍布,常年的大體力勞動,讓他蒼老得過分,看起來就比實際年齡老多了。
唐老頭“叭叭”地抽起了旱煙。
唐老頭的煙癮挺大的,以前二兒子每回回來都會給他買上好幾條煙,有時候也會買了寄過來。但這一次,兒子回來什麼也沒有買,還跟家裡吵了一架。
要說不後悔,那都是假的。
如果早知道會成這樣,唐老頭當初就不可能任由唐老太這樣作踐兒媳婦,作踐孫女。
雖然希寶不是唐家的孩子,但是她乖巧可愛,可比唐枝更讓人疼了。
或許就是因為心境的改變,唐老頭再看向唐枝的時候,就覺得這個孫女哪哪都不滿意,反而那個已經跟著兒子隨軍去的便宜孫女,哪哪都滿意。
遠香近臭,可能就是這個理吧?
“我有四個兒子,兩個孫女,一個孫子。”唐老頭談起這個的時候,嘴角還是帶起了笑。
誰家有他福氣好?
生了四個兒子,個個都有出息。
大兒子是拖拉機手,二兒子還是個軍官,三兒子……自動把三兒子忽略了,四兒子是高中生,以後肯定也會是城裡人。
誰不羨慕他?誰不羨慕他唐老頭會生?
蘇老:“老弟好福氣啊,我比你差點,就生了三個兔崽子。”
可能是談到了各自的兒子,兩個老人的話題就近了。
一開始,唐老頭是把蘇老當領導看的,畢竟蘇老通身的氣質,不一樣。
一看就是不簡單。何況還事著警衛員,孫子還是當官的,自然不會把人當普通的老人看待。
但是聊著聊著,唐老頭的心防慢慢地解開了,也就跟蘇老像普通朋友一樣地聊了起來。
“大兄弟你才是好福氣,三個兒子個個都有出息。我家啊,也就老二有些出息,其他的兒子,隻能麵朝黃土當老農。”
蘇老不讚成道:“農民怎麼了?我曾經也是農民出生,我家還是世代貧民,我還給地主家看過牛,當過長工呢。偉人都說了,農民老大哥,要沒有農民種出這許多糧食,大家吃什麼?”
這話真是說到了唐老頭的心坎裡去了。
唐老太一開始還怕唐老頭說漏了嘴,見他們兩人隻是談普通的話題,也就放心了。
難得道:“我去給你們摘幾個黃瓜過來,這瓜即能當水果也能當菜,吃著脆。”
唐老太是個小氣的老太太,如今難得大方,也是因為蘇老家看著不簡單。
對自家有好處的事,唐老太向來都不會小氣。
她是打定了主義,要讓自家孫女去過那種人上人的日子。
她家孫女是個小福星,還沒出生的時候,就知道給她托夢了。
那肯定不是一般人,肯定是天上的仙女派過來的。
她當然知道,孫女是唐家的親孫女,隻有二房那邊的那個倒黴鬼,才是撿來的。
一開始她也沒有往這方麵想,是孫女兒說那家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如果他們家跟那家人扯上了親戚關係,那唐家將來的福氣大著呢。
家寶將來的前途,指不定比他二叔還要高。
家裡出一個老二,已經是祖墳冒了青煙了,如果親孫女成了富貴人家的女兒,孫子將來又攀上了靠山,唐家可不就要起來了?
這樣,她就不用再指望老二那一家子了。
再一想起來,老**著家裡分家,還說要讓她去坐牢,給那個出生的兒子償命,唐老太就恨不得溺死了這個兒子。
當然她不會真的恨上自己的兒子,她恨的就是把兒子迷著的狐狸兒媳婦,還有那個倒黴鬼的災星孫女。
哦不,那不是唐家的孫女,是假的。
她是下定了決心,要讓自家孫女去代替了唐希寶的。
至於怎麼就認定了希寶就是對方家裡丟失的女兒了?
沒見孫女說出那個玉牌的時候,對方家裡人的眼神完全不一樣了嗎?
至於玉牌,唐老太也心裡疑惑著呢。
但是她不是蠢人,自然也知道這個時候不是問的時候,那也得等孫女的事情鐵板釘釘落實了才行。
她一早就覺得,自家的孫女不虧是天上神仙送來的,這麼小就那麼聰明了。
至於以後會不會穿幫?唐老太從來沒想過。
對方又不是神仙,哪裡知道這事是真是假,隻要有證據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