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 70 章(1 / 2)

黎江雪臉上的笑容霎時間就僵住了。

黎東山神情尷尬,韋夫人目光窘然,鬱夫人微微垂著眼,臉上神情難辨喜怒。

黎江雪沒想到庶妹會這樣不給自己留臉,當著全家人的麵,竟這麼說出來了,嘴唇動了幾下,方才玩笑著道:“江月,不過是一顆夜明珠罷了,你總不會這麼小氣,姐姐看一下都不行吧?”

“那自然不會。”黎江月笑微微道:“姐姐與我乃是骨肉至親,這夜明珠雖是陛下所賜,珍貴異常,卻也抵不過你我之間的姐妹情分,距離成婚還有整整三日,姐姐若是喜歡,隻管拿去賞玩,隻在大婚之前還給我便是了。”

黎江雪勉強擠出來的笑容斂起,咬一下嘴唇,不悅道:“江月,你這是什麼意思,有意要跟姐姐一較高下嗎?爹娘可都說了,屆時你我姐妹平起平坐,不分彼此的。”

黎江月也不氣惱,仍舊笑著看她,說:“姐姐是要我差人去取合婚庚帖和陛下的賜婚聖旨來嗎?”

黎江雪臉色霎時間變得鐵青,韋夫人麵色也不太好看,責備般喚了聲:“江雪,彆鬨了,把夜明珠還給江月。”

黎江雪抿了抿唇,悶悶不樂的將夜明珠擱進檀木盒裡,猛地往黎江月麵前一摔:“誰稀罕,給你!”

盒子的蓋子沒有扣緊,她摔得時候又略用了些氣力,落在黎江月麵前時彈了一彈,那顆夜明珠也咕嚕嚕滾到了地上。

這下子,鬱夫人的臉色也沒那麼好看了。

黎東山猛地拍案,厲聲道:“江雪,你這是做什麼?甩臉子給誰看?一點規矩都沒有!”

韋夫人心中發急,拉著女兒坐下,又忙吩咐身邊仆婢:“還不幫江月把夜明珠撿起來?”

仆婢們忙俯下身去找,卻被黎江月不輕不重的給攔住了:“夫人愛惜女兒,江月也能體諒,但是體諒是一回事,該不該這麼做便是另一回事了。老話說一人做事一人當,姐姐,夜明珠是你丟掉的,現下還是勞煩你親自來撿吧。”

黎江雪深以為辱,變色道:“你!”

韋夫人亦是目露慍色:“江月,得饒人處且饒人,你彆太得寸進尺了!”

“是我得寸進尺嗎?”黎江月淡淡道:“夫人聰明一世,怎麼到自己女兒身上就看不明白了?這還沒出嫁呢,姐姐就昏了頭,連禦賜之物都敢往地上摔,這是打量著皇家可辱,還是覺得有了左右夫人的虛名,就把妻妾之分忘了?”

她對上韋夫人視線,微微一笑:“江月年幼,不敢言說天家如何,隻是見家中向來尊卑分明,上下有序,夫人若是如此寬宏大量,可以與府中妾侍姨娘們並駕齊驅,不分尊卑,那便當江月沒說過這話好了。”

誰不知道當正妻比當侍妾體麵?

誰不知道當砧板比當魚肉舒服?

要說妻妾之分,那咱們就統一規則,沒道理你這些年對著我親娘擺正房夫人的架子,動輒讓她站規矩、侍奉飯食,輪到你女兒做妾了,又開始說左右夫人、並駕齊驅。

天底下的好事還能全叫你占了?

韋夫人眼底瞬間閃過一抹猙獰,黎江月恍若未見,轉過臉去吩咐身邊婢女:“姐姐尊貴,總記得自己是嶺南黎家的嫡女,想是沒過過仰人鼻息的日子,江月不敢勞動姐姐貴手,你去撿起來便是。”

婢女應聲低頭,韋夫人卻覺臉上如同當眾挨了一記耳光,火辣辣的作痛。

她還能怎麼說?

真就默認妻妾相平,府裡姬妾與自己相差無幾?

韋夫人心下怒的嘔血,卻也不好作色,狠狠剜了女兒一眼,沉聲吩咐:“去撿起來,給江月道歉!”

底下姨娘們壓低了的議論聲飄了過來,隱約帶著幾分譏誚。

黎江雪本就是因為拉不下來臉才會丟夜明珠的,這時候如何肯再去彎腰低頭,隻是見母親目光淩厲至極,倒也不敢推諉,心不甘情不願的走上前去將那顆夜明珠撿起,擦乾淨放回到檀木盒裡,悻悻道:“江月,對不起,方才是我一時糊塗,你彆生氣……”

說完,屈膝向妹妹行個禮。

黎江月笑意盈盈,客氣道:“本就是骨肉至親,姐姐如此為之,倒叫妹妹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黎東山起初見長女亂來,心中不免惱怒,再見三女兒作色,也有些擔憂,這會兒事情解決,本該鬆一口氣的,隻是心裡邊卻也並不覺得十分輕鬆,反倒暗歎口氣。

他擺擺手,息事寧人:“好了,吃飯吃飯。”

……

婚期很快到了。

一方是新貴武將,一方是世家貴女,前有皇帝賜婚,後有黎家二女許一夫,這場婚事還沒開始,就注定惹人注目。

劉徹現下居住的府邸乃是皇帝新賜,相較於黎家而言,自然不夠大,隻是宴家現下人丁單薄,娶妻納妾隻有也唯有三人,再加上兩個同母異父的弟弟,總共也才五個主子,這府邸仍舊顯得過於空蕩。

宴家這邊早就準備好了,處處張燈結彩,鑼鼓喧騰,劉徹特意請了昔日抗擊北朝聯軍時候的統帥何安主婚,這時候這位老將正在前堂同瞿光啟相對敘話。

宴家這邊忙碌,黎家隻會更忙,家主最為看重的兩位小姐同日出嫁,一位有當今聖上賜婚,一位是正室嫡出、韋家的外孫女,這陣仗又豈會小?

鬱夫人母女倆昨晚睡在一處,天不亮便起身忙活,眼見著女兒穿戴整齊、梳妝結束,也不禁紅了眼眶。

“好好過,”她說:“你打小便是個聰明孩子,什麼都無需娘操心,娘這輩子過得就不算壞,你的起點比我更高,也該比我過得更好才是。”

黎江月含淚應聲。

嫁女兒跟娶兒媳婦不一樣,一個是往外送,一個是往裡迎,眼見著女兒從那麼一丁點到現在的亭亭玉立,黎東山難免傷懷,近前去叮囑女兒幾句,也難過的掉了眼淚。

他有心想提一提長女的事情,又覺得這關頭跟三女兒說這個太傷人心,再一想自己為著這樁婚事丟了這麼大的臉,待長女也算是仁至義儘了,便將那些話都咽了回去,一句都沒有說。

鬱夫人處氣氛熱鬨,韋夫人處卻是截然不同,倒不是說那兒不夠隆重體麵,隻是較之前者而言,氛圍上終究難掩尷尬。

韋老夫人鐵青著臉坐在椅上,幾個兒媳婦畢恭畢敬的侍立在側,開口就把這糊塗女兒罵的狗血淋頭:“我打量著你也不是個蠢的,怎麼把好好的孩子教成這樣?給自己妹夫做妾……真虧你們乾得出來!你爹臊得沒臉出門,今日死活不肯過來,也不許你哥哥來,我也是鼓了好幾鼓勁兒,才厚著臉皮過來的!”

韋夫人被罵的不敢抬頭,心裡又是委屈,又是無奈,嘴唇剛一張開,淚珠子就掉出來了。

“哭,你還有臉哭?!”

韋老夫人愈發惱火:“我若是你,就該把她送到庵裡去做姑子,免得敗壞了家裡名聲!你鬨出這麼一場事來,自己女兒是得償所願了,黎家彆的姑娘可怎麼辦?你妯娌幾個怕都要恨死你了!就連我和你幾個嫂嫂,出門都覺得臉上沒光!”

韋夫人哽咽道:“娘啊,女兒也是沒法子了,江雪執意如此,豁出去命都不要,手腕上那道口子那麼深,差點就救不過來了,我,我……”

韋老夫人也是做母親的人,能體諒女兒那時候有多無奈痛苦,拐杖敲在地上,連聲說:“當真是孽障啊!”

事已至此,也已經無從轉圜,她沒再繼續罵下去,而是道:“女婿呢?”

韋夫人臉色發灰:“早晨來說了會兒話,就往那邊去了。”

韋老夫人見她將手中帕子扯得緊緊的,就知她心裡怕是惱怒的緊,歎口氣,規勸道:“你彆惱,女婿這事做的也不算錯。到底那邊是聖上賜婚,又是明媒正娶,不得怠慢,若真是留在這邊,叫外人瞧見又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