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 98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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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羅殿巍峨高聳,立於幽冥焰火之上,今日在殿中值守的卻是楚江王。

鬼差送了今日被押抵地府的新鬼名錄,另有投胎名冊提交,楚江王剛翻了幾頁,就聽有陰差張皇來報:“不好了不好了!那群人間皇帝帶著係統跑路了!”

楚江王大吃一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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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暫的暈眩混沌之後,高祖的意識回歸,略一定神,便發現自己此時正同其餘幾位皇帝一道坐在石凳之上,周遭都是浩無邊際的白霧。

嬴政若有所思道:“看來,這便是進入他方世界之後,我等身處的意識空間。”

其餘幾人紛紛點頭,這時候白霧上空緩緩飄落下一張白絹,李世民手撫胡須,笑道:“想必是這方世界的本源意識了。”

朱元璋目光欣然,難掩盼冀:“卻不知是如何洪鐘大呂,發人深省。”

高祖伸手將那張白絹借住,垂眸看了一眼,眉頭登時擰個疙瘩,臉色憤慨。

眾皇帝見他神情有異,忙湊頭過去,定睛細看,便見白絹上隻寫了兩行字:

駙馬,公主已被杖斃。

從她身上掉下來一塊玉佩,是您找了十年的那塊。

“……”高祖:“?????”

“……”眾皇帝:“?????”

高祖:“公主已被杖斃?”

嬴政:“還是被駙馬杖斃的?”

劉徹:“駙馬是覺得活著沒意思,想跟全家人一起解脫嗎?”

李世民:“敢杖斃我愛女,祖墳都給他刨了!”

朱元璋:“彆這樣,太殘忍了,心平氣和的剝掉他的皮不好嗎。”

邢國公夫人聽她嘰嘰喳喳叫得頭疼,白她一眼,沒好氣道:“養了這麼多年,我什麼時候委屈過他?大郎有的他必然也得有,這會兒臨門一腳了再扣扣搜搜,那可真是誠心想把前些年積下來的好兒一股腦都給丟了!”

“錢是死的,可人是活的,陽嘉他又不是個沒心肝的,我這些年怎麼掏心掏肺的對他,將來他就會怎麼掏心掏肺的對我,我用不上,這情分就落到我兒女身上了,總是不虧。再說了,他娶的是嫡公主,皇太子的胞妹,兩手空空的到了公主府上,這是要打誰的臉?”

她娘家嫂嫂聽得漲紅了臉,還要再說,邢國公夫人就揮揮手,攆蒼蠅似的把人趕走了:“你腦子蠢,想不明白的,把這話告訴我娘,她老人家曉得利害,你做一件事就行,管好自個兒的嘴彆出去胡說八道,不然我回娘家告你一狀,你看我哥他怎麼收拾你你!”

邢國公府這邊喜氣盈盈的準備著,呂家那兒就差了些,一切都按部就班的進行著,但總叫人覺得少了點熱乎氣。

賜婚的聖旨降下之後,呂夫人私底下就跟丈夫抱怨:“早就催著他趕緊成親,偏他不覺著急,這下可倒好,媳婦沒娶回來,倒把兒子搭進去了!”

呂家家主皺眉道:“你這是什麼話,難道一旦成了婚,兒子就不姓呂了嗎?”

呂夫人便不說話了,沉默半晌,又怏怏道:“韓昭儀隻有清河公主一個女兒,也不知道清河公主日後是否會子嗣艱難……”

呂家家主將手頭上那本書擱下,煩悶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就是心裡不痛快,憋屈的緊。”

呂夫人終於說了心裡話:“從前咱們世家聯姻,彼此內部通婚,嫁娶都知根知底,門第清華,這下子可倒好,娶了個屠夫的後人進門,我真是羞也要羞死了!”

呂家家主想起這兩年皇帝對於世家內部的分化和打壓,心頭亦是一沉,歎息道:“月盈則虧,盛極則衰,王朝尚且會有反複,更彆說是世家了。”

“成了,”他淺嘗輒止,沒再說下去:“這話不好,以後都彆提了。再說,呂家要是沒這個意思,當初何必遞名字上去?”

畢竟是親兒子娶妻,總算是件喜事,娶的又是帝女,呂夫人心裡再怎麼不痛快,臉上都不敢顯露出來,吩咐著準備了些姑娘家喜歡的珠釵首飾,遞表給皇後時一並送了去,再等皇家回禮之時,便有人額外多送了一隻木盒出來,道是韓昭儀那兒給的回禮。

呂夫人打開看了眼,便見裡邊是一雙玲瓏玉璧,另有一對和田玉雕成的鑲金如意,都是成雙成對的美意,再底下是件青年男子的外袍,尺寸明顯是呂修貞的,針腳細密,紋樣也好,著實是用了十成心思。

賜婚的旨意降下之後,尚宮局便有人往府上來量體裁衣,宮裡知道尺寸也不奇怪。

呂夫人仔細端詳一下針腳,便知道這外袍是出自一人之手,沒叫第二個人插手,心中頗添了幾分矜傲:“公主倒是有心,總共也沒多少時間,難為她一針一線趕出來了。”

旁邊嬤嬤笑道:“咱們不得進宮,見不到人,隻是聽說韓昭儀性情敦厚,清河公主也秉性溫柔,送東西來的內侍奴婢也見了,大抵是韓昭儀吩咐過,很是謙遜和善,不是個眼高於頂的。”

呂夫人聽得心頭微動,思緒也隨之浮了起來,吩咐人帶著那件外袍,親自往兒子院中去瞧他:“宮裡的賞賜下來了,彆的倒是沒什麼,隻這一件必須得叫你瞧瞧才行。”

呂修貞習劍方歸,將手中佩劍擱下,淡淡道:“是什麼?”

呂夫人遞與他瞧:“清河公主親自縫製而成,實在是用了心的。”

呂修貞神情微動,接過來打量幾眼,頷首道:“公主的確有心。”

呂夫人見他這樣不冷不熱,心下暗歎:“婚期已經定了,那就必定不得更改,清河公主秉性柔淑,不似昭陽公主那般刁蠻,也還是個良配,修貞,你……”

呂修貞聽得不耐,又不欲對母親生氣,隻隱忍的皺一下眉,道:“我明白的,阿娘,無需多說了。”

兒大不由娘,很多事情呂夫人也不好強做他的主,又多囑咐了幾句,便起身離去。

呂修貞眉頭皺起,目光靜靜注視著空氣中漂浮不定的某個點,仿佛是瞧見了當年那個聲音又甜又脆的小姑娘。

一隻飛鳥自窗外飛離,翅膀擦過窗欞,發出一聲輕響,他恍然回神,惘然自語:“你現在在哪裡呢……”

日子一天天過得飛快,轉眼間便是永寧五年夏。

婚期逐漸近了,呂夫人也忙碌起來,且她心裡邊轉著一個念頭,因而幾次與韓昭儀宮裡的人打交道,都格外的放軟了身段,賞錢大把大把的往外送,對著遠在宮中的清河公主噓寒問暖、體貼入微,又連連說自己隻有兩個兒子,卻沒個女兒,現下既有了兒媳婦,必然是當親生骨肉一般疼愛的。

韓昭儀隻有清河公主一個女兒,唯恐她受委屈,內侍去了呂家來回話時,便聽得格外仔細。

“呂夫人十分和善,各方麵都很用心,話裡話外的牽掛著公主,每每差人送些女兒家喜歡的布料首飾過來,奴婢冷眼瞧著,對親生女兒也就是這樣了……”

韓昭儀心裡邊念了句“菩薩保佑”,喜不自勝:“駙馬人選的頂好的,呂夫人也慈祥,靜柔托付到這樣的人家去,我這輩子再沒什麼遺憾了。”

清河公主在邊上聽著,也是且羞且喜。

這晚呂夫人正點著燈核對這月府裡邊的賬目,冷不防房門被人從外邊推開了,她眉頭皺起,見是自己的陪房,這才將那句訓斥的話咽了下去。

沒等呂夫人問,陪房自己便急忙忙把話說了:“夫人,二公子從外邊帶了個姑娘回來!”

呂夫人聽得一怔:“什麼?”

“二公子今日不是說要出門踏青麼,不知怎麼,竟帶了個姑娘回來,那姑娘仿佛是受了些傷,是被二公子抱回來的。”

陪房小心的覷著呂夫人神色,低聲說:“二公子是從側門進來的,天色又黑,想是沒被人瞧見,奴婢想著二公子跟公主的婚期近了,不好再生波折,趕忙來問一問您的意思。”

兒子打小就不近女色,這時候突然間帶了個姑娘回來,其中必有內情,隻是這節骨眼若傳出去,怕會橫生波折。

呂夫人心口有些發悶,吩咐陪房閉緊嘴巴,自己則起身往兒子院中去一探究竟。

那的確是個年輕姑娘,嫩生生一張小臉兒,眉毛像柳葉彎彎,嘴唇像櫻桃嬌紅,眼睫顫巍巍的垂著,怎麼看怎麼可憐。

呂夫人粗略打量一眼,眉頭便擰了個疙瘩,看一眼坐在床邊一臉專注喂那姑娘吃藥的兒子,頭疼道:“修貞,你出來,我有話問你。”

那姑娘被呂夫人看得一個哆嗦,下意識抓緊了呂修貞衣袖,眸子裡的依賴之情都快漾出來了。

“彆怕,有我在,沒人能傷害你的。”

呂修貞放柔了聲音,安撫她一句,看她白著小臉露出來一個笑,這才拍拍她肩膀,起身走了出去。

夜色寂靜,木質的長廊兩端的懸燈發著幽幽光亮,呂夫人心裡邊七上八下的,一指內室,寒著臉道:“這怎麼回事?那是個什麼人?”

呂修貞聽出了母親話中的輕蔑,眉頭隨之皺起:“阿娘,她叫燕燕,是我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呂夫人被氣笑了:“就她?你打量著我是三歲小兒,好欺負嗎?”

“沒錯,就是她。”呂修貞正色道:“當初若不是她,我早就死在山野路邊了,哪裡會有今日?”

呂夫人聽得臉色一變:“當初在崤山山底救你的人便是她?”

呂修貞道:“不錯。”

“胡說八道!”呂夫人當即便冷笑道:“你那時候傷了眼睛,目不能視,又過了這麼多年,如何知道是她?”

“我豈是能被輕易糊弄之人?”呂修貞辯解道:“她說出了當日之事,許多細節上的事情都對得上。”

呂夫人見他說的信誓旦旦,臉色略微和緩:“當初你離開時,不是將貼身的玉佩贈與她了嗎,她可拿得出來?”

呂修貞唯有苦笑:“阿娘,你且看燕燕現下情狀,身上可能存的下值錢器物?時隔多年,硬逼著她拿玉佩出來,豈非強人所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