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第 139 章(1 / 2)

高祖不在乎所謂的原世界女主是不是出事官員的女兒, 是也好,不是也好,都不會給他造成多大的影響。

跳梁小醜, 何足掛齒。

此時他既為大將軍,挾天子以令諸侯, 執掌征伐諸事, 燕雲在手, 兗徐南望, 穩定後方之後,怎麼可能坐視天下分裂,華夏不統?近來便在統籌麾下部將謀臣, 決議率軍南下,刀鋒直指楚州。

就在大軍厲兵秣馬、整軍待發之際,高祖派遣過去調查周父之死的官員終於順利抵達平城。

周老夫人機警,周夫人也不是豬隊友, 再有刺史無奈之下的配合,這案子實在不能算是難查。

周書惠起先不知父親死亡的真相,一直對於他往平城任職之事滿腹怨言,總覺得若是父親不到此處, 便不會意外橫死,這時候得知父親乃是為人所害,一直壓抑在心頭的那股鬱氣就像是擰開了閥門似的, 瞬間爆發出來。

“當官當官當官,我看你們是要官不要命了!要不是為了當這個勞什子官, 爹會被人害死嗎?我之前說那個什麼大將軍,娘還動手打我,要不是他讓爹到這兒來任職, 爹會死嗎?!”

周夫人身著喪服,跪坐在靈前為丈夫燒紙,這時候聽女兒說這麼一席話出來,但覺一股火氣直衝天靈蓋,失望、憤怒、痛心,幾種情緒交雜在一起,她連話都不想說了,站起身就要給女兒一個大嘴巴子。

周老夫人抬手攔住她,捏著那串佛珠,不怒而威:“你父親去了,你覺得咱們家裡邊是我覺得高興,你娘覺得高興,還是你妹妹覺得高興?在這種時候對至親說這些誅心之言,著實可恨!至於你父親之死,你不怨恨害死你父親的人,不怨恨幕後真凶,反倒怨恨起支持他一展宏圖的至親和一力任用他的大將軍,這又是何道理?!”

周書惠打小就跟奶奶不親,這時候得知父親橫死的真相,自覺有理,聞聲就要再嗆回去,哪知道周老夫人目光冷冷一橫,沒等她再開口,便有仆婦快步近前,二話不說將她嘴巴堵住,手臂反擰,牢牢控製住了。

周書惠猝不及防,劇烈掙紮,不住的扭動身體,奈何這時候實在年幼,根本敵不過那兩個健壯仆婢。

“七八歲的丫頭片子,你還成了精了!”

周老夫人緩緩轉動佛珠,目光冷凝,在她臉上一落,周書惠有些畏懼,不覺停了掙紮舉動,目光不滿而怨恨的瞪著她。

周老夫人輕輕搖頭,轉向周夫人時,語氣中便添了幾分責備:“這孩子說的你都聽見了,言行舉止也是你自己瞧著的,哪有一點大家小姐的模樣?我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彆管男孩女孩,不拘學問如何,品性是最要緊的,要是根子爛了,那上邊再怎麼花團錦簇,也結不出好果子來!”

周夫人又羞又愧:“娘教訓的是,是我沒管教好這孩子。”

周老夫人見兒媳婦能聽得進去自己說的話,不禁暗暗頷首,聽那串佛珠戴回到腕上,語重心長道:“從前我怕你多心,有些話從來不肯講,但是到了今天,大郎已經去了,便不得不說了。”

周夫人聽婆母說的鄭重,忙跪下身去,恭敬道:“是,兒媳恭聽娘教導。”

周老夫人道:“你們夫妻倆膝下唯有一雙女兒,從前還可以盼著先開花後結果,現在是沒這個指望了,你還年輕,應當慎重考慮將來。大郎有兩個弟弟,也有子侄,我卻不打算將彆的孫兒過繼給大郎,人家有爹有娘,離了父母到你這兒,總也不是那麼回事。二郎三郎和底下孫兒們若是有心,自會庇護照拂長房的孤兒寡母,若是沒這個心思,按著頭抱個孩子來認你當娘,又有什麼意思?隻怕來日反噬,為長房家產害了你和兩個孫女!”

周夫人聽婆母為自己和兩個女兒如此殫精竭慮,眼眶不禁為之濕潤起來,顫聲應了聲:“是。”

又聽婆母繼續道:“老太爺去的時候,咱們就分了家,雖說每逢年關都會聚到一起,但賬目早就分開了,大房的財產一分為三,兩個丫頭一人一份,剩下的一份你用來養老,以後日子還長,手裡沒錢怎麼行?”

周夫人出嫁多年,隻覺婆母雖然處事公允,卻也過於嚴苛,有失親近,這時候聽她說完,方知老夫人外冷內熱,不僅明白事理,心裡也不乏謀算,當下什麼話也不說,隻誠懇的給婆母磕頭。

周老夫人近前去將她攙扶起來,看一眼不遠處神色憤憤的周書惠,歎氣道:“書惠今年八歲,年紀倒還不大,好好教導一下,性子能正過來的。咱們老家本也不在這兒,等此間事情結束,咱們便扶棺北上,送大郎回京城安葬,接下來幾年你帶著書瑤在家守喪,我便帶著書惠到城外莊子裡邊去住,你彆不忍心,樹苗歪了,不狠下心來修剪,以後怎麼會好呢。”

在刻板的跟尺子一樣的祖母身邊住上幾年,那還能活嗎?

不得生生給折騰成個泥胎木偶?!

周書惠身體動不了,但一雙眼睛裡全都透著抵觸,滿懷期盼的看著母親,希望她能夠拒絕,沒想到周夫人壓根沒看她,用帕子擦了擦眼淚,目光動容道:“娘一心一意為我們娘仨打算,兒媳婦若是出言拒絕,懷疑您的一番好心,豈非不識好歹?來日到了地下,夫君也是要怨恨我的。”

周書惠沒想到母親全然不顧自己想法,便一口應下,心中又怒又怨,再一想接下來幾年即將迎來的生活,更覺頭頂陰雲密布,沒有一絲光亮。

周老夫人卻同兒媳婦道:“送信的人走了三天,大將軍派遣來徹查此案的人料想已經在路上了,這孩子心思重,又時常胡言亂語,府裡人多眼雜,若她跑出去說了些不該說的,既是辱沒了大郎的身後名,也會叫大將軍心中不快,將大郎留下的餘蔭耗儘,索性令人先行將她送回京師,等大郎的冤情調查明白之後,咱們再回京師與她相聚。”

周夫人也覺這安排更加妥當一下,當下頷首應了,到底顧念女兒年幼,怕她長路折返吃苦,便點了心腹陪房與周老夫人的人與她同行,今日收拾行裝,明天便動身出發。

她自覺如此為之是出於一片慈母之心,周老夫人的安排更是周密謹慎,卻不知周書惠全然體會不到這些,隻覺得奶奶和親媽都被封建社會徹底荼毒壞了,主動幫那什麼大將軍找理由,這時候居然還想把她關起來進行封建腐朽教育。

還到莊子裡去住幾年——這不都是宅鬥文裡邊失寵姨娘去的地方嗎?!

她才不要去!

周老夫人失了兒子,又接連幾天強撐著處理喪儀,既是疲憊,又是傷心,周夫人見婆母臉上顯露疲色,便強硬吩咐侍從送老夫人回房歇息,自己送了小女兒回去,又著人盯著長女彆亂跑,正要離開的時候,卻被周書惠叫住了。

房間裡窗簾拉著,又沒有掌燈,隻有她的眼睛,在一片灰暗中閃爍著異樣光彩:“我不想跟祖母一起住,不要把我送到莊子裡邊去,娘!”

周夫人絲毫不為所動:“不行,這件事情沒得商量!”

“娘!”周書惠急了:“我可是你的女兒啊!”

周夫人堅定道:“正因為你是我的女兒,我才更不能眼睜睜看著你走歪路!”

許是察覺到了女兒語氣裡的抵觸與怨恨,她放柔語氣,道:“書惠,娘真的是為了你好,這時候女人本來就難,你沒了父親,又沒有同胞弟弟,以後難道還能全都指望堂弟幫扶嗎?你祖母出身高門,德行連皇太後都誇讚過的,你在她身邊陪伴幾年,既有孝順美名,又耳濡目染她言行,長大之後說親也好聽的。”

周書惠不可思議道:“娘,我今年才八歲,你是不是想得太遠了?再說,誰說女人就一定得嫁人?!名聲,我才不稀罕!”

周夫人見她這樣冥頑不靈,真是錐心般的難受,忍不住落下淚來:“你爹爹當初往平城任職的時候喝的很醉,回房之後跟我說,他當這個平城彆駕不僅僅是為了成全他自己的誌向,也是為了兩個孩子,他的官位高些,職務要緊些,彆人高看一眼,將來你和書瑤出嫁,哪怕沒有兄弟幫襯,婆家也不敢欺負,可書惠,你爹爹不在了,一切都得靠我們自己,真的沒法任性……”

周書惠覺得這純粹是雞同鴨講:“娘,你被洗腦了,也被奴役化了,我跟你沒法溝通!”

她失望至極,一屁股坐到床上,拉起被子蓋住了自己頭臉。

周夫人被女兒的言辭傷到了心,定定看她良久,到底沒再說什麼,轉身出門後擦了眼淚,又叮囑守在外邊的婆子:“給她熱點飯菜,晚些時候送來,隻盯著彆叫出去,彆的都隨她吧……”

婆子趕忙應了。

……

車夫一家都被扣住,當晚與周父同行的官員也被拘禁,再加上同樣被封存的物證,怎麼可能查不出內裡蹊蹺。

在刺史府的監牢裡被關押了三天,車夫一家早就慌了,沒怎麼審,就老老實實的招了。

車夫前些天情緒不太對勁,不知道從哪兒得了一大筆錢,嫁給老娘並囑咐她藏好,哪一天自己出了意外,辦完喪事之後就帶上錢遠走高飛,再也彆回來了。

車夫娘一聽就知道不對勁兒,哭著再問,兒子卻不肯說,被問的急了,也是垂淚,講多說無益,隻會害了全家性命。

與周父同行被拘禁的官員也是神色惴惴,起初還不肯供認,用刑之後,很快就被撬開了嘴。

自從前朝開始鹽鐵官營之後,私鹽的價格隨之飆升,財帛動人心,很快便糾結起龐大的私鹽買賣利益集團,自南向北進行運輸。

這從前本是南北一線官員們心照不宣的事情,然而月前局勢突變,南方仍舊控製在朝廷宗室肅王手中,北方卻是大將軍何震魁大權在握,周父作為大將軍派遣來的平城彆駕,難免就成了私鹽利益集團的眼中釘、肉中刺,急欲除之而後快。

調查此案的官員按照招供官員的口供前去逮捕私鹽利益集□□來處置此事的人員,匆忙趕去卻是人去樓空。

好在高祖對此早有預料,派遣親信調查周父橫死一案的同時,又令人南下調查私鹽的售賣網絡,以查案為名掩人耳目,待到掌握了足夠的訊息之後,便以雷霆之勢發動,就地發動駐軍將其連根拔起,一掃而空。

肅王與於思弦父子損失慘重,不得不就此退出北方的私鹽市場,這就是後話了。

……

周老夫人言出必行,第二日等到周書惠睡醒,用過早膳之後,便打發人帶她返回京城,周夫人也喚了同行的陪房過來仔細叮囑。

周書惠昨日便是滿臉的不情願,這時候臉色並不曾轉圜多少,周書瑤坐在小凳子上,雀躍道:“姐姐要出去玩嗎?我也要去!”

被周書惠瞪了一眼,她往回一縮脖子,蜷縮在保母懷裡不敢吭聲了。

周夫人見長女如此,愈發心憂,也更加堅定了叫婆母來教養她的想法,該說的都說完了,便打發陪房帶著女兒出發。

周老夫人冷眼看著周書惠神色,特意喚了那陪房來,悄悄叮囑:“這孩子聰明,彆把她當小孩子看點,路上謹慎點,彆叫她離了視線。”

陪房心想這才八歲的孩子,聰明又能聰明到哪兒去?

這會兒聽周老夫人叮囑,口中應了,卻沒怎麼往心裡邊記。

周書惠神情陰沉,被人半送半強迫的坐上了馬車,臨行前愣是一句話都沒跟祖母和母親說過,周書瑤跟姐姐說再見,她也置若罔聞。

不能在這兒呆了,周書惠想。

奶奶她純粹就是個隻知道規矩的木偶,還是規行矩步,動輒拿大家長姿態壓人的控製狂,而親媽呢,來到封建社會之後,徹徹底底的暴露出她的奴性,已經沒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