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往外送妾又不是什麼好名聲,那些個風流雅士也就罷了,他們外戚乾這個就會被說是輕狂,送一次也就罷了,之後再退貨重發——這不是上趕著找言官彈劾嗎!
穆夫人張口想要拒絕,話剛到嘴邊兒,還沒吐出去呢,就被羅媽媽不軟不硬的堵回去了:“您可彆覺得這是我們夫人有意給貴府難堪,這其實是為了咱們兩家考慮呢。一來彆叫那些居心叵測的小人覺得我家夫人悍妒、容不得人,二來呢,是為了貴府的名聲——正是因為甘氏頭腦糊塗,有辱穆家門風,所以才更需要送個守規矩的過去,也叫滿長安都知道,穆家教導出來的婢子也不都是不懂事的,賢妃娘娘的母家門風不歪,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真是山上的筍都讓你們主仆倆奪完了!
穆夫人笑的臉都僵了,強撐著同羅媽媽說了會兒話,便假借更衣,躲到內堂裡去,差人趕緊請丈夫過來商議。
威寧侯夫人派了陪房登門,還帶了甘氏回來,穆康其實沒怎麼放在心上,這些都是內宅夫人應該處置的事情,料想妻子能夠辦好,無謂讓他費心,哪知道在前院聽了首曲子的功夫,就有人急匆匆前來求援,道是夫人撐不住了,請老爺去拿主意。
這個不中用的婆娘,這點事都辦不好!
穆康心下不悅,氣衝衝的到了後院,聽穆夫人把事情原委一說——
馬德,這不是筍他媽給筍開門,筍到家了嗎?!
我們頂多算是給周二小姐送了個二踢腳,她反手給我們發了個東風快遞啊!
最要命的是兩邊身份差異太大,就算真送了個美貌柔順、極懂規矩的過去,周二小姐身為侯府的當家主母,想揉搓她還不簡單?
穆家送出去的妾侍,一個兩個都不規矩,這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上趕著給周二小姐送把柄嗎?
可要是不送……
穆康頭都大了,一時也想不出什麼好主意來。
他皺著眉頭為難的時候,穆夫人就帶著點幸災樂禍的看著他,沒吭聲,但神色中充斥著一中“看吧,你跺你也麻”的快意。
穆康隻覺額頭青筋在跳,抬手捏了捏人中,就見有婢子急忙前來送信兒:“夫人去的太久,羅媽媽在問呢!”
穆夫人看向丈夫,等著他拿主意。
穆康騎虎難下,進退不得,沉吟良久之後,終於幽幽吐出一個字來:“拖!”
他眼底冷光閃爍:“周靖如此為之,無非是仗著她是侯門主母,等閒妾侍不敢有犯,可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不信沒有破解之法!”
穆夫人再回到堂中之時,臉上便帶了幾分難色:“甘氏不懂規矩,丟了穆家的臉,若是再送,必然得千挑萬選才行,一朝一夕哪裡挑的出人來……”
羅媽媽詫異道:“難道穆家連個平頭正臉的規矩婢子都找不出來?”
穆夫人:“……”
“不會吧,”羅媽媽吃驚的捂住嘴:“這可是賢妃娘娘的母家、二皇子殿下的外家啊!”
穆夫人:“……”
穆夫人額頭開出一朵十字小花,強忍著發飆的衝動解釋幾句。
羅媽媽終於勉強點頭:“我家夫人寬宏大量,自然不會為此動氣,隻怕外邊有小人嚼舌根子,拿府上的名聲說嘴,譬如說穆家上下就門口那一對石獅子是乾淨的……”
穆夫人笑的僵硬,端起茶盞,向羅媽媽表達了送客的意圖。
羅媽媽不為所動:“再譬如說穆家身為外戚,得誌便猖狂……”
穆夫人手持茶盞,動作刻意的往身前送了送,以期讓這老婦趕緊滾蛋。
羅媽媽恍若未見:“還比如說……”
穆夫人恨恨的將茶盞砸到地上,“砰”的一聲脆響,碎瓷與茶葉沫子飛濺出去,以此表達自己為了送客可以不擇手段。
羅媽媽終於停了口;“您怎麼這麼不小心呀,燙到沒有?”眼見著穆夫人麵有菜色,下一瞬似乎就會忍不住破口大罵,這才行禮辭彆,忍笑離開。
羅媽媽回府複命時,周靖正同柳氏一道侍弄花房裡的花木,聽她將戲弄穆家夫妻的事情講了,也是忍俊不禁。
周靖放下水壺,柳氏便遞了帕子過去,她莞爾輕笑,擦了擦手,又問柳氏:“你猜他們會接下來會怎麼做?”
柳氏眼神微動,遲疑著道:“妾身不敢妄加猜測……”
周靖斜了她一眼,道:“那你就想想,若是你的話,你會怎麼辦?會送個美婢過來嗎?”
柳氏搖頭:“穆家送來的妾侍到底規不規矩,其實不在於那妾侍,而在於夫人,進了侯府的門,夫人說她規矩,她便規矩,說不規矩,便不規矩。”
周靖來了幾分興趣:“說下去。”
柳氏仿佛是得到了什麼鼓勵,目光微微亮了起來:“若是讓妾身來應對此事,送美婢前來無非是飲鴆止渴,起不了什麼用的,除非……”
她頓了頓,方才繼續道:“除非是送個身份尊貴的妾侍來,叫夫人無法直接處置,然後才好慢慢同夫人相爭,收攏侯爺的心,依靠他謀奪侯府權柄。”
周靖眼底笑意愈深:“向來妾侍低妻一等,世間哪有什麼身份尊貴的妾侍?”
“有的。”柳氏道:“若那妾侍出身官宦人家,又或者是侯府故舊之後,再或者是貴人所賜,身份自然非同一般。”
“真是一塊璞玉啊。”
周靖注視著她,語帶唏噓,複又笑了。
羅媽媽則適時道:“已經讓人去盯著了,夫人放心,翻不出什麼浪的。”
周靖“嗯”了一聲,眼睛看得卻是柳氏。
她伸手去撫柳氏及腰的發絲,聲音平添幾分靜好:“好在落到我手裡,倒也不算辜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