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啞巴走了以後,盛京變得很寂寞。
舒棠開始有點想念他了。
有一次她遇見了刺殺。有人毫不猶豫地擋在了她的前麵。小皇女以為是小啞巴,結果對方在她的麵前行禮,卻不是她想要見到的那個人了。
死士告訴她,祝延雖然走了,可是放心不下她,他很早就訓練了不少死士,專門留下來保護她。
她趴在欄杆上想:他是什麼時候做的這些事的呢?
小啞巴的好,就像是天上的月光灑下的光。
寂靜無聲,卻密密麻麻地將她包圍。
……
小皇女漸漸地忙碌了起來,她不願意坐以待斃,她想要給自己留一條退路,不管是麵對什麼,她都希望自己能夠活下去。
她知道,如果她不爭,等待她的毫無疑問就是死亡。
隻是忙碌的間隙,她開始給漠北寫信。
小啞巴不會說話,卻寫得一手的漂亮字。
他在信裡,總是說漠北好,生活得很習慣,還給她寄過來了牛肉乾和沙棗花。
她知道他在漠北升得很快——甚至於她都沒有太插手。
但是他天生就是一個將才。聽說他一劍可以刺穿五六個胡人,聽說他深入敵營,擒住了胡人的可汗;聽說大將軍死後,他一躍成為了漠北的新的將軍。
有人說他是無情的利刃,也有人說他是不會說話的殺神。
他就像是看見了一隻鷹張開了翅膀翱翔。
她給他的信寫了好幾遍,有時候是恭喜,有時候是抱怨。但是信寫來寫去,大概隻有一個中心思想:她有點想他了。
……
在小啞巴去了漠北的第二年暮夏。
貴妃成功誕下皇子,皇帝狂喜。
很快,一場十分驚險的宮變發生了。
隻不過皇太女卻沒有如他們想象中那樣束手就擒,貓是一種十分機警的動物,她早就嗅到了危險的來臨,一場金蟬脫殼,順利逃離了盛京。
這是一次完美的謀算,她甚至沒有折損什麼,還讓老皇帝吃了很大的虧。
她騎著馬帶著親隨,朝北方而去。
誰知道路上出了叛徒,一路上追兵不斷,她身邊的人死傷了不少。
小皇女看著北方的方向,以為自己這回,九條貓命都要嗚呼哀哉了。
她有點遺憾的大概是:
最後也沒能去漠北和小啞巴看雪呢。
小啞巴說那裡的雪和鵝毛一樣大,她隻見過盛京的細雨紛紛,還從未見過那樣的風景。
就在追兵即將趕上來的時候——
時隔兩年,她再次見到了風塵仆仆趕來的小啞巴。
這時候,他已經成為了漠北的大將軍。
他離開時候的承諾,被他一絲不苟地踐行,數萬大軍肅殺而來,煙塵滾滾間,束起來長發的將軍一箭射中了追兵的主將。
在血海當中,小啞巴隔著人群和她遙遙相望。
幸好,他們都還活著。
……
小啞巴總是在信上說自己在漠北過得很好。
但是漠北的風霜很大,食物稀缺,乾糧都是奢侈;
他說自己很少受傷。
其實朝廷很少補給,連草藥都稀缺,大部分人都是硬扛過去的。
漠北的風霜打磨得小啞巴看上去更加高大沉默了。
就是眼神還和當初看她時一模一樣。
在營帳的燈火裡,她看著他身上傷痕累累,就連脖子上都有一條幾乎割喉的疤痕。
她伸手去摸,被小啞巴按住了。
小啞巴想要告訴她:殿下,不痛的。
可是他說不出話來,隻能看著她,眼神很誠懇。
她一把抱住了他,情緒再也無法控製。
分離的兩年沒有讓他們的感情變得生疏,反而就像是一劑名為“思念”的藥劑,緩慢地煎熬著心動。
當她以為自己要死掉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的牽掛很少,母妃一心爭寵,不顧她的死活;父親一心想要給二胎鋪路,恨不得她立馬消失。
臣子們高呼“殿下”,可她卻除了這個頭銜什麼都沒有。
她隻有一個屬於她的小啞巴。
她說她喜歡他。
——想要以後他做她的皇夫那種喜歡。
小啞巴渾身僵硬,愣在了原地。
最後,什麼也沒有回答。
他隻是有點僵硬地幫她擦乾淨了麵頰上的灰塵。
她還要說,可是小啞巴已經取出了一根燒燃的木棍。
他在地上,用灰塵寫上了兩個字:
君臣。
你是君,我是臣。
除此之外,還有一種更加隱藏的自卑:他不如彆人能說會道,可以討她喜歡,甚至連發出聲音回應她也做不到。
這樣的小啞巴,怎麼能配得上她呢?
小啞巴試圖說服她。
但是他忘記了,他的殿下是隻有很多歪理的貓。
小皇女坐在原地看了一會兒“君臣”那兩個字。
她轉頭問他:“既然你是臣子,那你還聽不聽我的話?”
小啞巴沉默了一會兒,點頭。
她說:“你要是還聽我的話,那你就親親我。”
小啞巴呆住了,傻傻地看著她。
那麼高大的一隻,看上去竟然有點笨。
她於是直接鑽進了小啞巴的懷裡。
小啞巴渾身一僵,在她靠過來的時候,下意識地想要躲。
她就說,“祝延,你不聽話,我現在就走回去。”
——外麵很多人想要她死呢,她一出去說不定就要沒命了。
這個威脅很有效。
小啞巴僵硬地停下了躲避的動作,有點無措地看著她。
她於是直接坐在了他的懷裡,抬頭吻了吻他的下巴。
小啞巴渾身僵硬,但是也許因為太緊張,沒有來得及推開她。
她停頓了片刻,吻上了他冰冷的薄唇。
冰冷的雪花被融化。
他下意識地低下頭,屈就她的身高。
理智總有失去束縛的時候。
對她的喜歡就像是被大堤擋住的山洪,小啞巴試圖克製住那種翻湧的情緒。
但是在她吻上來的那一刻,那阻攔山洪的堤壩,就一瞬間潰塌了。
小啞巴回吻了過去。
風雪中,燭火搖曳。
無數個日日夜夜的思念,都融化在了吻裡麵。
混亂、狂烈。
……
好一會兒後,他鬆開了她,看見她被咬破的唇角。
小啞巴有點不知所措,笨拙地伸出手要去摸一摸她的唇、為自己的唐突道歉。
她說有點疼,因為他剛剛用了牙咬她。
她抱怨著,但是視線相對,他們兩個人看著對方的身影,都笑了起來。
但是很快,小啞巴剛剛翹起來的嘴角,突然間僵住了。
——很快,他意識到了自己僭越。
幾乎是有點落荒而逃地離開了她的營帳。
10.
他要躲,她就故意在外麵看了一會兒的雪。
等到把自己凍得發僵的時候,她才揣著手手去找他了。
小啞巴還沒有睡,正在火堆邊不知道在想什麼,雙唇緊抿。
大概是在反省自己。
聽到了動靜,他也沒有回頭,裝作沒有看見她。
小貓揣著手手問他:
她有點冷,能不能和他睡一起取暖?
他一言不發,隻是將火堆燒旺了一點。
但是很快,她就鑽進了他的懷裡。
他剛剛想要張嘴,拒絕她,但是她被凍僵的手已經貼在了他的麵頰上。
她的手凍得厲害,小啞巴便心軟了。
她抱怨著天太冷,趁機在他的懷裡賴著不走了。
她以為他會說什麼君臣之彆,將她趕出去。
但是並沒有。
他沉默著,將她凍僵的手抓住,放在了心口的位置暖著。
風雪聲很大。
她在黑暗裡小聲說:“祝延祝延,我好喜歡你。”
她說:“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
她又在欺負他不會說話了。
小啞巴發出了一聲喑啞的嘶聲,他想叫她“殿下”、想要告訴她,他這樣的人配不上她。
貓皇女翻譯:“什麼,你說你也很喜歡我?”
小啞巴:“……”
許久後,他氣悶地轉過頭,閉上眼睛不看她。
她得意洋洋,又伸出了手,非要他給她暖手。
小啞巴無奈地看著她。
營帳外,夜深千帳燈。
其實她說得對。
小啞巴好喜歡她。
走過風一更雪一更,碾碎了又拚湊好的喜歡。
這些喜歡也許一輩子都無法訴說。
但是幸好。
他說不出的話。
她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