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魂們會去聽王胡麻在做什麼,試圖給他搗亂,後來發現他們什麼都沒法做,也做不到什麼。
往事說到這個程度,鬱久霏就差不多能推測出整個前因後果了,順便也明白了芬芳小區能被文憶選做第三個拍攝地圖的原因,這個地方很好,是一個已經被追查多年的器官販點,王胡麻,就是維係這個站點的人。
還有這些善良的鬼魂幫忙,隻要節目組過來,王胡麻遲早會被抓緊公安局裡去,他被抓了,牽扯出趙淑芬的事,器官買賣就算是正式被文憶抬到了明麵上。
啊,也不該說是文憶抬的,說出真相的是王胡麻,暴露的人成了王胡麻,整條產業鏈的人都會恨毒了王胡麻,而不是背後操控一切的文憶。
在第四個地圖開啟之後,器官產業鏈的人肯定反應過來要處理曝光的“叛徒”,有王胡麻擋在前麵,文憶不僅多出了時間來讓節目組拍攝東湖市私人醫院的情況,還能轉移器官產業鏈幕後黑手的視線,讓對方以為,這次的事是王胡麻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梁戚還在繼續往後麵說,他死之後出於好奇不僅問了王胡麻之前的事情,還跟其他鬼魂一樣時不時就看一眼王胡麻在乾什麼。
他死的那一年王財已經上大學,王胡麻也過了天天去202找茬的時期,人又逐漸不回來,沒人在乎他是不是一個人回來、是不是帶著人回來,沒有趙淑芬的王財,他在這個小區,就像一縷不受人歡迎的幽魂。
“哦,不能這麼說,我們鬼可是正經善良的鬼,他那樣的,得發明一個新的詞來形容!”圓圓忽然插嘴拒絕了梁戚對王胡麻的形容,覺得侮辱了幽魂一詞。
“啊對對,”梁戚猛點頭,“我用的形容詞太好了,總之,我們可看不起他,路過都得吐口痰!”
鬱久霏看他們往著聲討王胡麻的方向去,趕忙把話題扯回來:“誒,梁先生、圓圓,你們先彆吵,繼續說後麵你們發現了什麼呀。”
根據現有的線索,鬱久霏已經推斷出了這些鬼為什麼會這麼做,卻不知道他們還發現了多少關於販賣器官的事。
梁戚趕忙說回來:“啊,後麵就是我們發現了王胡麻帶人回來吃東西,是在商量怎麼像處理他老婆那樣,處理更多人。”
說起來,鬼魂們見過王胡麻把自己老婆打死後賣了,知道他跟那些器官販子有聯係,加上王胡麻賣掉趙淑芬拿到了一筆不小的錢財,以為他就會從此安分下來,以後不得好死就是對他最好的懲罰。
誰知道那些錢他沒拿太久,王財一回來他就急匆匆地問王財要錢,要的還不是小數目,他想要趙淑芬存款和保險金。
“不是一半嗎?我聽202家的阿姨說是一半呀。”鬱久霏疑惑地問,她記憶力很好,不會記錯這種數字類的信息。
“那是後來決定的,王財高考完回來,提前通知了那個阿姨,然後他們不知道,王胡麻在樓上聽見了。”梁戚無奈地說。
在鬼魂的視角裡,就是王胡麻晚上總是會一個人回來,喝得爛醉,他家沒有空調,七八月又熱得厲害,他晚上不清醒又熱的時候就跑到陽台上睡地板,不然熱得根本睡不著。
王胡麻在樓上睡著,就聽見了樓下客廳夫妻倆的談話,知道王財要回來了,而且考上了好大學,還順便回來祭拜一下趙淑芬。
當初王胡麻就是因為想要趙淑芬的存款把人打死的,後來人死了他以為就沒什麼了,現在聽說王財要回來,202夫妻倆還商量要怎麼偷偷把趙淑芬死亡的保險金轉給王財。
因為王胡麻總是半夜活動,小區裡的人以為他不在,其實他多數時候都在,隻是白天醉得爬不起來而已,樓房隔音不好,王胡麻又睡在陽台地板,一下子聽了個全。
那些錢根本沒有寫王胡麻的任何信息,遺囑上也說了如果有意外,全部贈予兒子王財。
知道了趙淑芬還有這麼大一筆保險金的王胡麻頓時起了心思,他趁樓下夫妻出去買食物預備歡迎王財回來的時候也偷偷出了門,之後帶回來幾個朋友。
大白天的小區裡隻有一些老頭老太,王胡麻進出隻有鬼魂看見了,於是大家跟著過去看他要做什麼。
幾個混混吃著早飯不早飯、午飯不午飯的一頓,王胡麻喝了半瓶酒才把事情說了,問幾個朋友怎麼辦,說趙淑芬那女人肯定藏了不少錢,如果能拿到,分兄弟們爽爽都行。
王胡麻的朋友似笑非笑地互相看看,他們都知道王胡麻窮得可以,最近一年過得不錯應該是靠他老婆賺來的,他都這麼窮了,他老婆能攢幾個錢?
於是這些人就說自己不要這些錢,但是可以給王胡麻出主意,其實就是嫌棄王胡麻那三瓜兩棗的。
其中一個年紀小一些的男人說:“老王,你是趙淑芬的男人,也是王財那小子的老子,你拿一部分錢是應該的,不過你不能全要,你可以先問那小子要一半,要全部的話,他肯定不會給,一半的話,他估計就看在麵子的份上給你了。”
“對對對,年輕人都愛麵子,你擺出他不顧老父親的樣子來,他還能真不能不給你。”大家跟著附和。
在這些男人的思想裡,女人不是人,是低一等的家畜,兒子也不是人,是自己可以隨便拿捏的工具,家畜賺來的錢給了工具,主人要拿抽成,天經地義。
王胡麻被他們勸說半天,說動了,就決定暫時先要一半,等王財給了,他再用其他法子威脅王財,讓他給錢養老,這樣就能兩份錢都摳出來。
鬼魂們聽他們商量了計劃,氣得讓他們做了一晚上噩夢,可就算是這樣,等到王財回來,王胡麻還真堵到了小區門口,非得讓王財給他一半錢,不給他就打死王財和202的夫妻。
但好在,王財不知道做了手腳,讓王胡麻根本沒拿到錢。
或許就連王胡麻自己都沒想到,他這樣的人跟趙淑芬那樣懦弱的廢物,怎麼生了王財這樣的兒子出來,王財天生就像少一條神經,從小被嚇到後就不愛出聲,長大了更是冷靜得不像人。
就王財這個性格才製得住王胡麻,讓他兩次被坑。
第一次王財糊弄住了王胡麻,自己上學後王胡麻發了很長一陣瘋,那段時間他老在四號樓打來打去,砸門罵人都是輕的,被人報警送去蹲幾天,回來繼續罵,往往從看守所出來不到半天又繼續住回去。
鬼魂們跟小區裡的人都吐槽,王胡麻不會是窮到用這種方式去看守所騙吃騙喝吧?
說是這麼說,事實上他每次都要賠償一定的罰款,明明是個很窮的人,這麼乾除了浪費自己的存款沒有任何作用,但他就是鍥而不舍地乾。
差不多鬨騰了一兩個月,他終於在一次次賠償中沒錢了,也是這個時候,鬼魂發現他又跟之前的器官販子接觸。
跟賣趙淑芬的時候不同,這次王胡麻明確說他想跟著一塊乾,一起掙大錢。
對方看不上王胡麻這樣的人,況且王胡麻愛喝酒,年紀就算還不算特彆大,他這樣的性格也遲早要出事,就打算說點難聽話讓他知難而退。
王胡麻卻很執著,他說以他現在的人脈關係,可以接觸到很多很多人,而做器官販賣這個行當,難道不是越多底層人脈越好嗎?
城市中心在逐漸轉移,芬芳小區這一片遲早會變得越來越落後,成為城中村,這樣的地方有多少窮人、有多少走投無路的人、有多少毫無存在感的人,沒有比王胡麻更清楚的了。
說明白點,就是王胡麻可以非常完美且迅速地挑出器官販子們所需要的“捐獻者”,用完後捐獻者甚至可以做到拿了錢還對他們感恩戴德。
器官販子心動了,他們這種產業鏈,必須每個位置都有人,一個好的中介可以解決大部分問題,器官中介這個東西,平時從貨源上來,出了事可以頂罪。
王胡麻是對這一片非常了解的混混,先天條件就完美符合器官中介的要求,而且他都這個年紀了,將來要真的被發現死了,也不可惜。
於是兩人一拍即合,王胡麻正式成為器官產業鏈的編外人員——以芬芳小區為中心的器官中介,他要在上麵有需求的時候,提供合適的人選。
鬼魂們聽到這些隻想報警,恨自己不能錄像,平白錯過了抓人的好時機。
第一年,梁戚猝死,成了鬼魂中的一員,被鬼魂們帶著習慣當鬼的生活後,也開始被派出去盯著回來的王胡麻,任何一個跟隨過王胡麻的人或者鬼,都無法接受王胡麻做的那些事。
芬芳小區的管理鬆懈,王胡麻又是個不受歡迎的人,他經常在202發瘋,人們慢慢習慣了躲開他,還真沒人發現他在做什麼。
他平時都在外頭做些見不得人的事,可有時候會在半夜帶人回來,最可怕的一次,就是他帶回來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大家都看得出來那是王胡麻點的小姐。
梁戚當時還罵他:“一把年紀了搞這些,真不怕長菜花啊!”
“詛咒他爛雞雞!”圓圓當時已經從外頭飄過來,跟著罵。
鬼魂罵得再難聽,本人也不知道,他們搞了不久,小姐說要給多少多少錢,但王胡麻不同意,說貴了,彆人家都沒有那麼貴的,而且在店裡點了小姐的酒水了,那部分錢夠小姐賣好幾個晚上了。
小姐立馬就氣笑了,反過來罵王胡麻窮鬼還要出來闝(piao),沒錢就彆學人家裝大款,也不看自己兜裡幾塊錢,下麵那玩意兒連當茶壺嘴都嫌小,渾身都是老人味,沒錢誰想跟他混啊?
兩人吵得越來越厲害,做小姐,永遠知道怎麼罵男人最讓男人受不了,王胡□□真越來越氣,惱羞成怒後他那顆被酒精吃掉了的腦子開始發懵,渾濁的眼睛不知道還能不能看清。
鬼魂們看他狀態跟殺趙淑芬那天有點像,跑到小姐旁邊給她扇風,讓她彆生氣了趕緊跑。
結果小姐沒賺到錢也生氣啊,繼續罵,王胡麻臉色難看,忽然抄起床頭櫃上的一個玻璃水壺就往小姐頭上砸過去,小姐一下就被他砸沒聲了。
暗紅的鮮血慢慢從小姐的頭上流出來,小姐都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眼一翻就暈過去了。
趙淑芬還在的時候,她會把家裡收拾得井井有條,她很早就跟王胡麻分房睡,這個房子有兩個房間,本來那個小房間是給孩子準備的,後來王胡麻打人,趙淑芬就帶著王財在小房間睡。
王財長大不能一起睡了,就是王財睡房間,趙淑芬在客廳打地鋪,絕對不跟王胡麻睡一個地方,免得王胡麻半夜做噩夢氣醒了動手打人,或者他再把自己趕出來,第一天連穿的衣服都沒有。
就算趙淑芬一直在客廳睡,也要收拾王胡麻的房間,因為早些年她因為王胡麻在房間裡的各種不順心挨罵,其中就有王胡麻喝醉回來,半夜渴醒了沒有涼水喝,出來直接對著趙淑芬拳打腳踢。
第一天趙淑芬就買了涼水壺放在王胡麻的床頭櫃,偶爾還會被砸掉,趙淑芬本來想買耐摔的,結果王胡麻嫌棄,非得要用玻璃的,那玻璃涼水壺有時候也會變成打趙淑芬的凶器。
趙淑芬死之前,已經很久沒回來換過了,她跟王胡麻不怎麼碰上麵,那水壺許久不裝水,裡麵是空的。
一個水壺裡麵有水的時候,打人未必那麼疼,隻是王胡麻不是個細心的人,沒水他就不喝,空的水壺砸到小姐頭上,沒有水的緩衝,玻璃直接紮進了小姐的頭裡。
有頭骨的阻攔,小姐這時候是沒有生命危險的,隻是王胡麻用的力氣大,砸暈了過去。
王胡麻拎著水壺的把手,低頭去看小姐,當晚虐|殺了小姐,用的手法足夠講三期《法製最前線》,還得全國通報,殘忍到連鬼都想吐。
把人殺得麵目全非了,他又找了器官販子,問這個情況的器官還能不能賣,畢竟屍體還新鮮。
鬼魂們以為這又是一個趙淑芬,可惜的是,小姐這具屍體被虐待的時間久了,很多器官已經不再有血液流動,不能用了。
器官販子很可惜地說:“你玩過頭了,就算生氣也不是這麼乾的啊,你老婆那次能用,是因為我們來的時候她沒死呢,我們給她打了一針腎上腺素,讓她堅持到了診所取器官,你這都玩涼了才想起找我們,大羅神仙來了都沒用。”
聽到這個結果,王胡麻氣得直接踩斷了小姐的手,罵罵咧咧地說晦氣。
來當小姐的人都沒什麼人關心,用的身份證都不是真的,器官又不能用,王胡麻就想隨便處理了。
器官販子說你這屍體直接帶出去不合適,得先處理一下,於是他們就把屍體分屍了。
梁戚是第一次看見分屍,跟看電影和殺家畜不一樣,那種看著一個屍體被切割的感覺,光是看見就令人產生嘔吐的反應,可無論多惡心他們都得看下去,他們是唯一的目擊證人。
來的器官販子經驗很足,他拉了塑料袋墊在房間裡,讓王胡麻把人抬到衛生間,在不大的衛生間裡,器官販子用自己帶來的手術刀,先把臉部、手部、痣、胎記等可以被警方確認身份的皮肉都一一割下來。
一塊塊皮膚跟肉被丟進了一個王胡麻家裡平時用來喝湯的陶瓷盆裡,堆到半盆的時候,器官販子拿出各種酸開始調配,那些皮肉就化成了一灘廢水。
器官販子檢查得非常仔細,小姐身上任何一個小姐都沒放過,包括她那長長頭發下的頭皮,有些人胎記跟痣會在長在頭皮上,這些也會成為辨認身份的方法之一。
清理掉這些東西後,器官販子把眼球跟臉部的肉仔細剔除,包括耳朵也一塊割下來,現在小姐的頭看起來就像被脫了皮的牛蛙,難看又血腥。
多餘的東西丟陶瓷盆裡化掉,器官販子沒給小姐臉部留一絲肉,接著用鉗子把對方的牙一顆顆拔下來,然後讓王胡麻找找家裡有沒有搗藥缽,沒有的話就得用彆的東西把牙齒毀掉了。
趙淑芬還真買過這東西,似乎是用來碾什麼補藥給王財的,有了這玩意兒,王胡麻拿了三十一顆牙齒,動手把牙齒碾成粉,牙齒裡有四顆巨大的智齒,相當難磨,廢了王胡麻好一番功夫。
等清理出小姐的頭骨,器官販子開始調配王水,打算把她臉部骨骼化掉,隻要警方修複不出來就行了。
就這樣,器官販子小心翼翼地把一具屍體處理成了一條條肉,仿佛外頭豬肉攤上賣的豬肉。
多餘的廢水跟一些沒融化的零碎屍塊帶不出去,隻能衝進下水道裡,屍體身上的肉跟器官剁碎了留在王胡麻這,脂肪則用來煉油了。
油跟油渣直接分批次衝下水道裡,肉和器官就留下來,每次王胡麻上廁所,就解凍衝一點下去,這樣就不會出現大量用水的情況被人發現。
器官販子再次幫忙清洗了整個房子,把套間複原,他乾這些事要錢,王胡麻給得很痛快,根本看不出麵對小姐時的那個摳門樣。
交代完王胡麻,器官販子帶著骨頭跟自己的裝備走了,那些肉被凍在王胡麻家的冰箱裡,他謹記器官販子的話,每次上廁所衝水就順便解凍一點點順著屎尿衝走。
零零碎碎衝了半年多,王胡麻的冰箱清空,而新聞上果真沒人說到有人失蹤,附近也沒有關於小姐失蹤的傳聞,對於一個風塵女的消失,大家隻會覺得她跑了,就算死在了什麼地方,也是活該。
做這樣的生意,有什麼樣的結果,大家都心知肚明。
經過小姐這次的事後,王胡麻謹慎許多,不再把人帶回來,在外頭花錢他至少能控製住自己的脾氣,不至於一直殺人,不過他就算這麼有錢了,依舊去找202的麻煩。
有一次,他朋友來找他,說一下購買要求,吃飯時問王胡麻,現在他也不缺錢了,怎麼還盯著兒子那三瓜兩棗呢?
王胡麻帶著惡意地回答說:“我就是不想那婊子養的活得太痛快,他跟他那婊子娘一樣,得來跪著求我讓他們活下去。”
男人的這種心理,彼此都是明白的,他們就說起了王財快畢業了,要怎麼給他個下馬威,讓王財那小子不能過得太順心。
到王財畢業那一年,王胡麻惡棍的名聲已經傳得滿小區都知道,而且不知道從哪裡來的那麼多錢,賠了六萬塊都不眨眼,隻是依舊我行我素。
很快,王財畢業,確實回來了,他麵對找上門的王胡麻,依舊那麼冷靜,說自己見到了媽媽,是媽媽說不肯把錢給他的。
當時聽見這個事情,圍觀的鬼魂都愣了一下,他們當時跟著送趙淑芬的車走,見過趙淑芬的鬼魂最後一麵,她死得很痛苦,但是她不想再留下了,這輩子過得太累,能夠死亡好像都是種解脫。
跟過去的鬼問她,那王財怎麼辦?
趙淑芬驕傲地笑起來:“我相信我兒子,他不會活成我這樣的。”
人一死,原本糾結的事好像就可以看開了,比如趙淑芬活著的時候總想給王財更好的生活,把他養得不比其他家庭健全的孩子差,等死了,終於有空回想過往這些年的事,她終於覺得,自己應該相信一次兒子的。
當然,這份信任裡,肯定有她想解脫的私心,可她同樣覺得,自己說不定同樣是兒子的拖累,沒有她的話,王財對王胡麻,就是一輩子仇恨,他永遠不會原諒那個父親,不僅不原諒,估計連當陌生人都做不到。
趙淑芬決定離開,沒留多餘的話給王財,隻是在最後說,如果可以的話,希望小區裡的鬼可以幫忙看一看王財,彆讓他被王胡麻陰了弄死就行。
鬼魂們自然答應下來,目送趙淑芬離開,希望她下輩子有個幸福圓滿的人生。
曾經目送趙淑芬離開,鬼魂們一聽就知道王財在胡謅,他根本不可能在芬芳小區裡看到趙淑芬的鬼魂。
梁戚的反應最快,他知道王財在嚇唬王胡麻,趁鄰居讓王財彆亂說話的時候趕緊拉了旁邊一個女人,讓她試著換成趙淑芬死前的樣子,然後投影到202家的玻璃上。
202家玄關正對著廚房,做了玻璃牆跟玻璃門,可以清楚照出人影。
那個年紀三十左右的女鬼恍然大悟,直接飄到王胡麻身後,試著改變自己的容貌,變成趙淑芬那副死前血淋淋的樣子,她這種手法就像給王胡麻托夢一樣,暫時讓他看見一張恐怖的、忘不掉的場景。
所以那一天晚上,王胡麻真的嚇得不敢說話了,也不敢反駁王財,因為他確實看見了。
趙淑芬早死了!
即使王胡麻一直給自己做心理建設,真看到自己殺死的人滿臉血趴在自己肩膀上,完全止不住害怕。
王胡麻忍著尖叫轉身離開,顧不上繼續問王財要錢,那個女鬼甚至沒下來,就這麼趴他背上,一路跟著。
大街上處處是玻璃跟反光鏡,就算是車窗,都能倒影出影子,王胡麻每一次轉頭,都能看見自己身後背著一個“人”,他也不知道自己出來乾什麼,但這時候他得找人,找信任的人問自己背後是不是有什麼東西。
在驚慌過後,王胡麻終於想起來,他當時是把趙淑芬交給了器官販子,他趕緊打車過去,路上他一直在看後視鏡,每一次都看到那張血肉模糊的臉就在自己的肩膀上,好像輕輕一歪頭就能親上。
開車的司機是個年輕人,他問了地址後打方向盤準備走新的高架橋,結果一抬眼就看到王胡麻死死盯著後視鏡,他嚇得油門都差點忘踩了。
王胡麻這些年有錢,吃得滿臉橫肉,加上他殺過人,那眼神已經不可能跟曾經一樣了,一個人有沒有殺過人,眼神是不一樣的,殺過人的眼神看人往往都像在看一頭待宰的豬。
司機被嚇得大氣不敢出,小心翼翼地開著車,想開快又怕開顛簸了惹怒王胡麻導致自己被殺,還沒到高架橋他就被嚇得汗濕了後背。
一路上司機跟王胡麻都沉默著,到了目的地,司機還沒鬆一口氣,王胡麻在下車前,忽然問:“你為什麼這麼害怕?”
“……沒、沒啊,我、我就是這樣的。”司機抖得跟得了某些疾病一樣。
看司機那不時抽搐一下的樣子,確實像得病了,王胡麻不說什麼了,他顧不上,趕緊下車去找器官販子,找到了人,他關上門就問:“兄弟,你當時把我那婆娘怎麼處理的?”
做這種行當的,偶爾見見鬼是常事的,那些黑診所裡每天給人墮胎的都能見小孩兒鬼呢,何況王胡麻這一把年紀才入行的。
器官販子直接招呼王胡麻去吃消夜,給他一瓶酒壓驚,然後才說:“我們這怎麼處理屍體你也知道啊,當時就告訴你了,我們送去給她做了手術,把能摘都都摘了,就丟到了山上,怎麼?警察來找你了?”
王胡麻一口氣灌了半瓶酒,他有點抽風地擺擺頭:“不、不是,我、我好像……看見什麼……”
後麵的話不用說,器官販子立馬明白了,他拍拍王胡麻的肩膀:“老王你就是膽小,看見什麼又怎麼樣?人你能殺,鬼就殺不了了?你彆怕啊,鬼要真能報複你,那早讓你償命的?嚇唬你而已。”
聽著器官販子仿佛經驗豐富的話,王胡麻漸漸被說服了,他又喝了口酒:“真、真的?兄弟們……都見過?”
“偶爾吧,眼花的時候,總覺得自己殺了的人就躺房間裡,這種都是正常的,彆管了,喝酒,回家睡一覺就什麼都沒了。”另外一個男人直接開了一打新的啤酒,讓王胡麻混著喝。
這一晚,王胡麻喝了個爛醉,走都走不了,等他趴地上睡過去了,器官販子那群人開始嘲笑他膽小,還嚇得自己說見鬼了,說世界上哪裡有鬼啊?
老男人就是又蠢又慫,那些安慰的話純粹是逗王胡麻玩的,他居然還真信了。
第一天王胡麻睡醒了把背上的女鬼背回家,路上他依舊能透過玻璃看見自己背後的人,經過器官販子的一番話,他雖說還有點害怕,不過至少可以把對方當成殺不了自己的廢物鬼。
回到家,王胡麻來到廁所裡,這時女鬼已經走了,把一路發生的事情都跟梁戚等鬼說了一遍,女鬼還有點擔心:“好像除了一開始,沒怎麼嚇到他。”
王胡麻在鏡子裡沒看到有鬼,愈發相信器官販子的話,人自信起來,人他都是殺了,還怕對方的鬼魂?要真有本事,就直接殺他報仇了!等他也成了鬼,還不知道誰害誰呢!
然後王胡麻就睡覺去了,梁戚這些鬼氣鼓鼓地守在王胡麻家,商量怎麼辦,他們沒想到王胡麻居然相信了器官販子的那些鬼話。
經過討論,鬼魂們覺得,王胡麻現在看起來好像不是很害怕的樣子,那也隻是因為他隻在鏡子裡看見了趙淑芬,隻有一件事確實很難持續地害怕,可如果不止一件事呢?
況且王胡麻不是不害怕的,他隻是一下子被器官販子給說服了,器官販子舉的例子也是偶爾看見死人的場景,沒說其他問題。
於是在經過一整天的討論,鬼魂們決定纏著給王胡麻製造一些小麻煩,而且影響的範圍越大越好,這樣王胡麻隻要一回來,就會發現全小區都是這些問題,他會覺得自己被奇怪的事情給包圍了。
這個主意是梁戚出的,他一個程序員,自然知道大數據的重要性,一個人進入信息繭房後就算一開始堅持自我,慢慢也會被洗腦,就像追星,追星的粉圈本身就是一種養蠱式信息繭房,說的人多了,你慢慢就會接受了。
隻有王胡麻自己出事,他會一次次找彆人求證,隻要彆人說沒有這樣的事,根本沒存在啊,他不一定會真的覺得見鬼,可要是整個小區都在說鬨鬼,他就不得不懷疑自己是不是被鬼報複了。
小區裡頻繁出現怪事後,他每天從進入小區開始,就會聽見小區鬨怪事,路過小花園會聽見老頭老太們在說昨晚又發生了什麼,上了樓,都能聽見鄰居在說跟鬨鬼似的。
聽得多了,他再相信器官販子的話都會慢慢接受自己被鬼針對了,而且這些鬼的目的……是把真相揭發出來。
鬼魂們覺得梁戚的主意不錯,為了讓警方可以調查到王胡麻身上,他們特地挑選了小區裡所有跟王胡麻有過接觸的人,比如說四號樓一單元202的阿姨、四號樓一單元506家的房東跟那個男人,除此之外,其他樓也零零碎碎找到跟王胡麻起過衝突的住戶。
因為鬼魂們並不是來自同一棟樓,每棟樓都有自己的八卦途徑,他們收集信息才這麼順利,不到三天就把人選給定下來了。
不過鬼太少,他們隻能晚上辦事,比如說梁戚就是到處敲門,他死之前人就跟飄似的,死後飄得很快,就由他到處敲門,還專門敲四號樓。
跟他一塊的圓圓和男鬼分彆敲三號樓跟五號樓,還有兩隻鬼去敲一號樓和一號樓,保證每棟樓都可以同時進行。
下水道堵塞則是鬼魂們去把跟著器官販子,把能攢起來的屍體碎塊一點點想辦法帶回來的,有時候是請死者本人的鬼魂幫忙,畢竟是自己的一部分,人沒死透的時候,可以把那些屍塊藏起來。
鬼魂並不是完全不能接觸東西,隻是帶不了太遠,他們跟螞蟻搬家一樣,從器官販子那邊偷到一點,就每個鬼帶一段路,回到芬芳小區來,卡進下水道裡,還每天保護那些屍塊不腐爛。
鬱久霏記錄得都覺得這些鬼太辛苦了:“你們好辛苦啊,為了真相,真的很……謝謝你們。”
“我們就看不慣王胡麻那樣的人,不用謝我們,是我們應該做的!”圓圓驕傲地說,她為自己是個正常鬼而驕傲。
梁戚也說:“既然看見了,就不能置之不理啊,隻是我們都不算什麼有能力的厲鬼,所以一開始真的很難把每一件事都做好,後來我們能這麼順利,主要是小區有兩個阿姨死了,她們分彆是李阿姨和劉阿姨。”
202的女主人提到過這兩個阿姨,說起來也是倒黴,四號樓有個趙淑芬,一號樓跟三號樓就有李阿姨跟劉阿姨,這兩個女人死得不如趙淑芬慘,卻怨氣很重,重到可以完美實施鬼魂們商量出來的計劃。
根據202女主人提供的信息,她說李阿姨是跟家裡人吵架,踩到了果皮沒站穩磕在桌角上死的,家裡人還打了救護車,送到醫院沒搶救過來。
至於劉阿姨,她是洗澡的時候被電死的,警察去調查發現他們家熱水器裝在衛生間裡,漏電給電死了。
外人說起來這兩件事,覺得她們倆十分倒黴,過得好好的,一個不小心就沒命了,誰不說一句“閻王要你三更死,無人留你到四更”?
鬱久霏簡單說了下兩個阿姨的情況,問:“這是202阿姨說給我聽的,你們說的兩位阿姨,也剛好姓李跟劉,是她們嗎?”
等鬱久霏說完,梁戚麻木的臉上都有些古怪,他有種欲言又止的感覺,扯著並不能自由活動的臉皮說:“是她們,但人死了能成厲鬼,鬱小姐你覺得她們真死得這麼簡單?”
“……所以,她們是被殺的?”鬱小姐隻能想到這個情況,除了被殺,應該沒有能變成厲鬼的理由了。
“李阿姨是跟公公婆婆吵架的時候,故意被兒子絆倒磕在了桌角死的,劉阿姨是洗澡的時候發現有人先給熱水器澆了水,後來她變成鬼聽家裡人說,她老公在外頭找了小的,還有了個兒子,她估計不願意離婚,死了乾淨。”梁戚冷笑著把兩個阿姨真正的死因說出來。
鬱久霏聽得一愣一愣的,好半晌,隻能說:“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啊……不過,李阿姨的兒子為什麼要絆倒她啊?她兒子是故意的?”
圓圓小聲給鬱久霏解釋:“故意的,李阿姨生了兒子後很胖,減不下來,她老公嫌棄她,而且她想科學養兒子,沒想到公公婆婆總是在背地裡搞事,時間一久,好像全家人都站在她的對立麵,她兒子很討厭她,說是覺得媽媽管著自己,隻會逼自己做自己不喜歡的事。”
很多家庭都是這樣的情況,母親明明是最為孩子著想的人,科學喂養更有助於孩子健康成長,但公婆往往為了掌控孫子跟兒媳婦,會一次次從中作梗,比如說從小就念叨說媽媽壞,打媽媽。
公婆那些話好像都是開玩笑,讓孩子從小就學會打媽媽,不順心了就打媽媽,媽媽給自己吃不喜歡的東西,就是媽媽恨死自己了,而爺爺奶奶跟爸爸都給吃,所以他們都是好人,隻有媽媽是壞人。
這樣的家庭從小就給孩子樹立媽媽是敵人、外人、仇人的印象,一旦媽媽跟家裡人起了衝突,反而是孩子說“你滾出我們家,你不是我們家的人,你都不姓X”之類的話。
偏偏公婆跟丈夫最明白孩子說這樣的話傷母親最深,可就算是這樣痛苦,因為母親保護孩子的本能,都一次次忍耐下來。
剛開始是小孩子打一下,慢慢就變成妻子逆來順受,不再反抗家裡任何一個人的命令,出了事就先覺得自己哪裡做錯了,認錯道歉求懲罰一條龍。
這種訓練方式有個很經典的名詞——煤氣燈效應,也就是PUA。
李阿姨死得早,她還沒有完全被馴化,所以敢跟公婆和丈夫吵架,但她估計想破腦袋都想不到,自己最終死在疼愛的兒子手裡,而她兒子就是故意伸出腳絆倒她的。
在調查結束的晚上,李阿姨在家裡聽見兒子一臉驕傲地說“我在學校看彆人這麼乾過,那些惡心的女孩子跟女老師都會摔倒,一摔就哭,可難看了,那個死胖子那麼胖,肯定一摔就死了,我還是小孩子,就算被人知道,也不能抓我去坐牢”。
麵對孫子這番自豪的恐怖言論,公婆跟丈夫不僅沒罵他,反而誇他做得好,還買了各種曾經李阿姨不給他吃的垃圾食品獎勵他,儼然是一個受寵的皇太子。
因為這樣的事,李阿姨跟劉阿姨的怨氣相當重,一開始梁戚他們還不太敢跟兩個阿姨接觸,後來時間長一點,怨氣沒那麼重了,加上王胡麻的事沒太大進展,他們才找了兩個阿姨幫忙。
趙淑芬當年死亡的事在小區裡流傳很廣,主要是王胡麻三番五次把自己老婆打進醫院實在是太出名了,就算是趙淑芬死後搬來的住戶,隻要住上三五個月,都能聽說個七七八八。
兩個阿姨因為自己死亡的事,根本聽不得這種事,於是跟梁戚說,她們當然幫忙,還要讓王胡麻死得很難看。
加上兩個阿姨就是小區裡鬼魂的全部人員,兩個阿姨平時做的事情有兩個,她們怨氣重能力強大,李阿姨負責每天隨機投放吵架聲,那些吵架內容都是王胡麻跟趙淑芬的,彆人聽的是融合版,王胡麻每天晚上聽見的卻是清晰版本,還循環播放,就像趙淑芬回來跟他吵架了。
至於劉阿姨,她要做的事稍微難一點,她要把自己變成趙淑芬的樣子,四號樓走來走去,她不敲門,就是讓王胡麻知道,趙淑芬還在樓裡晃蕩著沒走。
真相基本就是這樣,鬱久霏聽完,對梁戚很是佩服:“彆的不說,你們毅力真的很足,不過相較於王胡麻,我覺得你們的計劃有個很大的問題。”
梁戚虛心求教:“鬱小姐請說,我們還可以在王胡麻徹底認罪前改進一下。”
“你們這麼善良是嚇不死人的,要嚇就應該去公安局嚇,王胡麻這種人,進局子的次數多了,他就會被器官販子給嚇死了。”鬱久霏相當篤定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