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2 / 2)

但是農婦怕這個養子,會破壞自己兒子的前途,就硬是不讓養子讀書,也不讓他學手藝。哪怕養子比一般人都聰明,但凡做出點什麼事來,都會被農婦一家死死地按住。

三十歲了,還大字不識一個。

三十歲了,還什麼都不懂,隻會在鄉下種田。

三十歲才結婚,但妻子在生產的時候難產,沒錢送醫院,在鄉下接生,孩子沒保住。妻子也因為大出血,大人也沒保住。

養子一家頓時妻離子散,家破人亡,他整個人都崩潰了,人也變得瘋瘋顛顛起來。

等到那十年動蕩過後,首長親爹那邊派人過來把人接了回去。

但是養子卻已經被養廢了,人也木訥,什麼都不懂。

性子又獨。

因為假少爺那邊,從小被當精英一樣的培養,不但軍官大學畢業,等到真少爺這邊認回去,他都已經做到團長了。

不隻有養父這邊的人脈,還因為娶了一個養父老戰友的女兒,有著嶽父那邊的雙重提拔,活出了人樣,走上了人生巔峰。

當時的寧寧,頓時連飯也不要吃了,不管天道爸爸怎麼哄著,她都不願意吃。

她氣憤。

不知道為什麼,她深深地為故事裡的人物難過,為那個真少爺難過。

書中的真少爺與她有著血脈牽連似的,她的血脈都在沸騰。

……

顧寧寧的記憶到此為止。

她自己也無法理解,為什麼會那麼難過,想來,應該就是因為書中的真少爺是她的爸爸吧?

她的爸爸受了這麼多苦,在那一世裡,家破人亡,本應該屬於他的人生,都統統被假少爺搶走了,最後一事無成,就連親爹也對他失望透頂,也放棄了他。

顧寧寧忍不住望向了還在跟爸爸吵著的爺爺,爺爺真的會這樣做嗎?

他是這樣的人嗎?

正跟兒子爭執著的顧長鳴,猛得感覺到背脊一涼,他低下頭去,就看到了睜著一雙大眼睛盯著他的小寧寧。

“……”

小寧寧的眼中,充滿著疑惑,不解,氣憤,還有失望,總之什麼情緒都有。

一個小孩子怎麼就有那麼多的情緒流露?

再眨了眨眼,小寧寧已經閉上了眼睛,剛才那一幕,就好像他錯覺一樣。

顧長鳴都覺得不可思議。

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麼樣的心情,他悶悶道:“那就聽你的,咱去驗血吧。”

又道,“那個血也不準的,當年我和顧華也驗過血,他的血型和我跟你媽都能對得上,古時候的滴血認親本來就不準。”

範明華沉默不語。

他自然知道驗血不準,血型能對上的未必就是親父子,但是跟父母完全對不上的,那肯定就不是親子了。

如果有更準確的親子鑒定技術就更好了。範明華想。

顧長鳴想要安排驗血事項,自然是想安排就安排了,都不需要排隊,也不需要任何的證明與介紹信。

這就是特權特例。

直接用的是醫院院長通道,加急通過的。

上午驗的血,下午就能夠拿到了。

如果按正常的流程走,需要開證明,介紹信,驗血了,也要三天才能夠拿到。

總之怎麼麻煩怎麼來。

等到範明華拿到驗血報告的時候,上麵顯示著他和老爺子之間的血型是一樣的。

純得不能再純了。

哪怕知道結果,看到這個結果,範明華在心裡也是鬆了一口氣。

塵埃落定。

“現在可以跟我回北京了吧?”顧長鳴在問這個問題的時候,還是怕這個兒子又一口回絕。

這一次範明華倒是沒有拒絕,不過……

他道:“老頭,你把寧芝和寧寧的戶口遷上去。”她們娘倆的戶口還在薑泰壩,是他使出渾身解數都解決不了的難題。

至於他,他想了想,“我的戶口才不忙遷,我剛進入了農業局,人家張局長對我有恩,要不是他,我也沒辦法到縣裡,更無法脫離了範家那對惡心的夫妻。做人不能忘恩負義了,如今縣裡有一個難題,正是我們這次要攻克的,我不能半途而廢,把這個難題扔了,跟你回北京。”

範明華有自己的堅持。

他和老顧一樣,都有自己固執的一麵。

顧長鳴被範明華這個決定,又是一氣:“我們父子好不容易團圓,你就要扔下你的老父親,扔下你的妻子女兒,留在這個小縣城,你是怎麼想的?”

範明華卻搖頭:“正是因為我是你兒子,我才不能放任做到一半的研究,就這樣半途而廢。有一句你說錯了,不是扔下老父親老婆孩子,而是……寧芝和寧寧自然是跟我一起留在這裡,我才不會學你,為了國家為了民族,老婆孩子都可以不顧。

放心,我會通過自身努力,走出順縣,走出四明山。”

顧長鳴算是聽明白了,這個兒子的脾氣跟他一樣的擰。

他還是在怪他當年把他扔在鄉下,認回一個假兒子。

他嘴上說,沒有怪他,原諒他了。

骨子裡就根本沒有原諒。

這事,算是過不去了?

顧長鳴氣得,肺都要炸了。

要換在以前的爆脾氣,他一準就跑回去,把範老頭和範老太這兩個混蛋給突突了。

但這幾十年的軍旅生涯,還有這十年的勾心鬥角,讓他的脾氣收斂了許多。

他用力地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心平氣和道:“我會在北京給你安排好工作,戶口遷了,馬上就能夠去工作。你是,寧芝也是。”

範明華道:“你是軍隊的,而給我安排工作是地方上的,軍政分家,你這軍隊主官能夠管到地方上去?老頭,你怕不是要為我去舍了老臉,四處求人,欠人人情吧?”

“老子替兒子安排工作,天經地義,誰敢說我?”顧長鳴將眼一瞪。

如果顧華在這裡,聽到這話,一準氣得吐血。

是誰說,他不會管兒子的事?有本事就自己去闖,沒辦法就在家呆著?

怎麼輪到親兒子,就完全不一樣了?

難道就是因為我不是你親兒子?

後來顧華知道了這事,確實氣得在家裡砸了很多東西,大罵老東西不是個東西!

就沒把他當兒子過。

言歸正傳。

此時範明華不知道,顧長鳴和顧華之間的糾結。

他隻是單純地,不想半途而廢,也不想老父親為了他四處求人,更不是真的要去為難老父親。

他的性子,確實和顧長鳴極像。

一樣的犟。

他決定了的事,很難有所改變。

見他油鹽不進,顧長鳴最後也十分無奈,對寧芝道:“你勸勸明華。”

直接抱著孩子就走了。

想要抱女兒,想都彆想,他還沒有跟孫女兒互動夠呢。

做兒子的,自然是要讓著老子。

不服,就給我憋著。

走出去兩步,顧長鳴又鬼使神差地回頭,正好看到範明華望著他發呆。

他道:“你可以不為你自己,不為寧芝,總要為為小寧寧吧?孩子的教育有多重要,順縣是什麼教育,北京又是什麼教育?我希望你不要為了跟我嘔氣,毀了寧寧的前途。”

這次真走了。

見老爺子氣呼呼地走了,寧芝勸範明華:“明華,彆氣咱爸了,他也不容易。”

範明華的目光順著老爺子的背影而轉動,歎了一聲:“你也以為我故意在跟他作對?”

寧芝搖頭:“你不是這樣的人,你是怕老爺子為了你的事,到處求爺爺告奶奶,欠人人情吧?”

範明華呼出一口氣:“雖然我有很多事情不理解他,但是我不能讓他為難。那天我跟大伯徹底長談,大伯告訴我顧家的處境,沒有想象中那麼好,爸他……”

當著老顧的麵,他從來沒有叫過一聲爸,但私下裡,他卻喊了“爸”。

他道:“他更難,很多人盯著他。他當年是做過很多事情,雖然我一直無法理解,他為什麼要舉報我媽,明明他那麼愛我媽。”

不理解是真的。

但是心疼也是真的。

不管老爺子做錯了什麼事,他總歸是範明華的父親。

他的身體裡流淌著老爺子的血液,這是無法抹除的。

“我不喜歡他為了我的事,被人嘲笑,到處地去欠人情,也因為我,被所有人刁難。”

範明華目光望得很遠,遠遠的,顧長鳴的身影拉得很長。

他的背不再挺了,背影也落寞了,頭發都開始白了。

已經不是那個可以替兒子遮風擋雨的父親了,現在應該是自己這個做兒子的,去替老父親遮風擋雨。

而不能躲在老父親的後麵,吸著老父親身上的血,享受著老父親替自己打下的江山。

“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顧長鳴的兒子不是孬種。哪怕沒有老父親的人脈,我也能夠闖出屬於我的天地來。”範明華握拳。

說得斬釘截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