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2 / 2)

顧長鳴順勢就抱住了寧寧,他的表情管理比範明華好多了,那些事都已經過去了,再講起來的時候,他早就沒有了當年的氣憤與無奈,有的隻是化為了一聲歎息罷了。

範明華蠕動了一下嘴唇,張嘴,好久才道:“當年顧華這樣對你,你就沒有懷疑過?”

舉報他母親,又連同黃霞一同舉報老爺子耍流氓,正常人能做得出來的?

那可是兒子,當時沒人知道他是假的。在自己的兒子都舉報了父親耍流氓,又有什麼人會懷疑?

如果當時老爺子沒將計就計順勢娶了黃霞,那後果不堪設想。

顧長鳴道:“我懷疑過,早在當年他舉報了你媽媽,我就懷疑他了。後來我開始調查當年的事情,但那時範家已經搬走了,連夜逃出的根據地,去向不明。四個月後,我查到了你的下落。”

範明華瞪大了眼睛。

顧寧寧也一臉的不敢置信:爺爺早就知道爸爸在哪?那當初的時候,又怎麼不去找爸爸呢?讓爸爸在鄉下受那麼多的苦?

寧寧無法理解。

但這一次,她沒有像之前那樣的朝老顧同誌耍臉,而是靜靜地躺在顧長鳴的懷裡,凝著眉在思考著這個問題。

她這麼個小人兒,卻皺著臉,那樣子反而萌到了極致。

但此時卻沒有人關注到這個,氣氛不對,情緒也不對。

顧長鳴道:“我是1967月年八月的時候,找到的你。”

那年,範明華24歲,正好已經過了征兵的最晚年齡。

“那個時候,你的檔案上記錄是1943年七月出生,而真實情況是1945年二月出生的。”顧長鳴道,“當年範家將你和顧華調換,你們倆的年齡相差兩歲,卻把你的年齡拔高了兩歲,將顧華調換成了你。所以你的生日,其實是顧華的生日。”

範明華沉默,自己的年齡如何,他確實不知道,因為範家說他是1943年出生的,他就真的以為自己是那年出生的。當時顧家來認孩子,他還小,對當時的情況已經忘得差不多了,隻隱約記得是一個女人來接的。

那個時候範老太跟他說,來接孩子的人,正是首長家的妻子。

他就以為是。

也是後來在偷聽到範家兩口子說起當年後,才知道,事情遠不是這樣的。

“本來我是想把你直接安排進隊伍,讓你遠離範家,正好可以保護起你。”顧長鳴歎了一聲。

範明華聽得眉心也同時一凝。

那年的事情他知道,是征兵辦過來,說有一個特招的名額,看中了他,想讓他去當工程兵。

那個時候,範明華雖然不識字,但是他聰明。範家不讓他識字不讓他學手藝,但是他隻看了幾眼彆人泥瓦匠怎麼造房子,就會了。

當時征兵辦的人過來說要招他入工程兵,他的心是火熱的。

他想去。

他前麵三次,明明體檢合格,名額也下來了,但因為範家,最後不了了之了。

如今終於有了這樣的機會,他如何能夠錯過。

但是最後呢?

最後依然不了了之。

怎麼不了了之的,他不知道,反正就是征兵辦的人,後來說這名額沒了。

顧長鳴道:“那個時候我正查到你媽媽的案子在關鍵處,卻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麻煩,顧家和明家被軟禁監視,我什麼也動不了,也無法將你從鄉下接回來。你的存在,並不被人知道,正好可以避過這場災難。”

範明華道:“知道我的存在怎麼了?”

他們本來就是父子,父子相認不是很正常的嗎?

顧長鳴卻搖頭:“我不能把你帶入到危險中,我需要顧華在前麵頂著炮火,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歎了一聲,“你不知道,當時的顧家有多難,我和你舅舅差一點就……”

顧長鳴沒有再說當年的事,那都過去了,他不願意再想起。

範明華沉默了。

他一直以為父親不知道他在鄉下,卻原來他早在1967年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

還找到了他,卻因為顧家正處在風雨飄零的時候,他不敢將他認回,所以才裝作不知道他?

“因為知道了你的存在,所以當年明家的那些學者教授被下放的時候,我和明家托關係,把人下放到了順縣,分散到了各村。”顧長鳴又道,“當年我跟那些學者道,我不求他們彆的,隻希望他們能看顧一二你。”

“所以老師們會教我,不是因為我天資聰明,是因為他們受恩於你,所以傾儘所有教我。”範明華突然就明白了。

他就說,教授們都那麼有才,而他卻是一個大齡文盲,大字不識,就算再聰明,人家大教授也不可能那麼用心地教他。

人家想要收徒,為什麼不去收那些真正天資聰明,年齡又小的孩子們?

而且教他的教授們,也不僅僅隻在薑泰壩,還有彆的村,當時他就挺奇怪的,他們是從哪裡聽說他的。

當時隻以為是大教授們是互通有無,如今算是全明白了。

同時也明白了,為什麼那些教授們明明是被下放的,但是縣裡的那些大領導,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是因為老顧同誌打過招呼的吧?

他又想到了那個革委會主任賴喜昌,似乎真的沒有為難過這些大教授們,也沒有為難過他。

大教授們在教他,能夠瞞村裡彆的人,又怎麼可能瞞得過這些革委會的人呢?

是從那個時候,人家就是故意放水了嗎?

範明華怎麼也沒有想到,真相竟然是這樣的?

顧長鳴接下來的話,又讓他更加的驚訝。

“我一直都隱藏得很好,但你的存在,最後還是讓人知道了,我怕你遭受到危險,就派了小王過去保護你。”

範明華已經徹底冷靜了下來,一波接一波的反轉,讓他已經不知道用什麼的表情來表達,最後反而冷靜了下來。

他知道小王,那是一直跟在父親身邊的人,身手特彆的好。

關於他遭遇到的危險,他隱約有所察覺,但那個時候他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拘在村裡,他就以為那也是這股力量。

但後來那股監視他的力量消失了,他以為是自己扮老實迷惑了對方,以為對方終於覺得他已經翻不出水花了,這才退去。

原來是因為父親派人保護了他嗎?

想想也是,他曾經有好幾次都遭遇過危險,差點連命都丟了,也確實是突然轉危為安的。

當時覺得很莫名其妙,如今想起來,原來是這樣嗎?

這一刻,他望向顧長鳴的眼神,完全變了。

他有些哽咽:“你……”

深吸了一口氣,他又道,“那你為什麼現在又決定過來認我了呢?”

既然那麼多年,明明知道他在哪裡,卻因為怕他受到連累,一直沒有過來接他隻讓人保護他,那現在又為什麼突然又要過來認了?

這是範明華不明白的地方。

“因為你通過報社聽到了你大伯那邊,因為你的事情被人覺察了,如果我不把你接回來,你可能更加的危險。正好,你媽的案子已經平反,明家和顧家也終於能夠喘過氣來了,而此時是接你回來的最佳時候。”

範明華蠕動著嘴唇,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反駁的話。

因為老爺子說得沒有錯,這是對他最好的處理方式。

人不能感情用事。

顧長鳴道:“現在想想,我當時就不應該把你留在鄉下,如果我直接把你帶出來,那麼你還有機會當兵,再不濟,你現在也起碼是個營長了。”

有他的身份在,哪怕他不有心保薦他,自己那些老部下們也會看在他麵上,給予方麵。而憑明華的能力,絕對能夠往上升。這一點他相信明華。

他和明霞的兒子,又怎麼可能不優秀呢?

他有這個自信。

範明華卻搖頭:“不,當時你也是為了保護我。”

張嘴,想喊一聲“爸”,最後竟什麼也沒喊出來。

顧長鳴卻理解,雖然他很希望兒子能喊他一聲爸,但是這麼多年了,兒子一直都在外麵,也沒有喊過他爸,他不急。

來日方長嘛。

“那你改姓和認祖歸宗的事?”顧長鳴又提起了這事。

範明華道:“這個事情,我同意了。”

他心裡的那個結沒了,自然也不會再揪著這事為難老爺子了。

顧長鳴連連點頭,連聲說好,“我這就讓人去辦,把你的戶口給辦了。咱們一家回北京,到時候我跟那些老夥計們介紹你,讓他們知道,你才是我顧長鳴的兒子。”

範明華張嘴,最終還是沒有反駁了老爺子。

老爺子愛怎樣,他都沒意見。

父子倆,這才終於冰釋前嫌。

範明華道:“改名的事也好,認祖歸宗的事也罷,我都沒有意見的,但是我工作的事,……你聽我說,我之前就跟你說過,我不想現在就去北京,我在順縣呆得挺好的,我需要一步一個腳印,靠自己的能力走出一條路來。我也知道你覺得在順縣這個小地方,委屈了我,我不委屈,真的。”

顧長鳴想說什麼,但最後還是沒有再阻止他。

他剛認回了兒子,兒子想要靠自己的能力得到自己的成就,其實這個他應該欣慰的。

隻是苦了他了,明明可以通過他的關係,少走幾年彎路的。

但當時,他又驕傲,這就是他的兒子。

像他!

很快,範明華的戶口上的名字就改了,從現在開始,他不再叫範明華,而是叫顧明華。

範姓在生命中,從此已經變成過去式。

父子倆簡單的請人吃了頓,大宴等到去了北京再辦。

這也是顧長鳴和顧明華決定的,認祖歸宗這樣的大事,要換在以前,那是要進祠堂,請求祖宗的。

現在當然沒有了,但顧長鳴也不想委屈了他。

這一切,顧明華都聽他的。

顧長鳴要談的是另外一件事:“現在我要跟你說的是有關你媽的事。”

顧明華頓時坐直了身子,神情也嚴肅了起來。

就連顧寧寧也坐在筆挺,學顧明華那樣,一張臉板正緊緊的,父女倆表情如出一轍,奶萌奶萌的。

“你媽當年犧牲,肯定是發現了什麼,我懷疑跟日本特務有關,她是被人滅口的。”

顧明華點頭,這事他雖然沒有參與調查,但也能夠猜得到。

範老頭就是當年的日諜遺留下來的,當年媽媽的死也跟他有關,他和範老頭有著殺母之仇。

“你媽當年應該是有保留什麼證據的,所以我們必須要去重慶,把東西取出來,這是還原當年真相的關鍵所在。”顧長鳴又道。

顧明華又點頭,就聽顧長鳴道:“我決定等過幾天就去重慶,現在就是想問你,你想去嗎?”

“去!”顧明華堅定道。

當然要去!

就像老爺子不提,他也會要求去的。

顧寧寧也舉起小爪子招了招手:還有我!還有我!我也要去!

父子倆被小寧寧奶萌的樣子逗樂了,那嚴肅緊張的氣氛,也隨之一散。

這次去往重慶的人員,暫時就定為顧長鳴一家,連同他兩個警衛員。顧長春那邊有彆的事,暫時就不過去了。

而賴喜昌是自己要求去的,範老太是關鍵人物,自然也是要去的。

1976年一月八日那天,一家人準備妥當,準備起身。

他們想在過年前,把這件事情做了,能夠讓明霞的案子,在過年前能夠真正落實了。

但在這一天,卻發生了一件大事,耽擱了一行人的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