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 56 章(捉蟲)(1 / 2)

歐陽老爺子整個都怔住了。

隨後急忙否認:“沒有,我不知道。”

顧長鳴道:“歐陽,我倆是什麼關係?我們從一個地方出來的,一起當的紅軍,一起走的長征,抗戰那年你是一團團長,我是二團團長。後來你進了師部的參謀部,我依然在我的二團。我倆一起打過多少仗,合作過多少戰役,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放的是什麼屁,你在我這還裝呢?”

歐陽老爺子沉默。

顧長鳴道:“這份電報上說,歐陽雪去了四明山,她去四明山乾什麼?說是教育局讓她去的四明山,但是歐陽,這話你信嗎?”

歐陽老爺子依然沉默。

顧長鳴道:“她都在家呆了十年了,突然就被派去了四明山,這裡就透著蹊蹺。歐陽,你告訴我,你是不是也懷疑過歐陽雪了?

咱們是老戰友了,我不想歐陽家被人毀了,不想老夥計你的一世英名,毀在了女兒身上。你這麼多年從戰爭中風風雨雨走過來,不容易,家裡被鬼子給殺了,就剩下歐陽雪一個孩子了,如果她也背叛了你,背叛了這個國家,那……”

後麵的話,他沒有往下說。

他沒說的是,如果真這樣,那歐陽就真的毀了,怎麼被放出來,依然會被怎麼抓進去。

國家對叛徒,對間諜的懲罰力度是極大的,不允許任何的回轉的餘地。

那這些年,歐陽這些的功勞,都不及他女兒這一罪名的,都未必能撈得出來。

歐陽老爺子的手指緊緊地絞著。

他始終都沉默著,從顧長鳴拿出那份電報至今,一直都是保持著這個姿勢。

看得顧長鳴心裡一緊,作為老戰友的顧長鳴,也看不得歐陽老爺子這個樣子。

他道:“歐陽,你說句話。”

歐陽老爺子終於回過神來,雙手捂著臉,好久才道:“我曾經懷疑過,隻是沒有確定。”

顧長鳴挑了眉,就聽歐陽老爺子接著道:“你也知道,我重視親情,我閨女跟我相依為命,她在四歲那年遭到屠殺,當時家裡人都死了,她是被我老妻護著,才能夠逃過一命。”

顧長鳴默默聽著,並沒有打斷他的話。歐陽家的一切,他自然明白,也知道當年歐陽雪是怎麼逃過的。那年抗戰就快要勝利,算是真正的黎明前的黑暗吧,歐陽家所在的村子,遭遇了鬼子瘋狂的報複。當時他們得到的消息就是歐陽一家都死在屠刀下了。

“我以為雪兒也死了,當時我發誓要殺儘鬼子,替家人報仇。”淚水從他捂著臉的指縫中流了出來,歐陽老爺子再想起當年的慘案,依然心痛如絞。

“但是老天看不得我這麼慘,又把閨女給我送回來了。那個時候我是真的感謝老天爺,我閨女沒有死,我何其不幸,又何其幸?”

歐陽老爺子道:“三個月前,有人給我的住處塞了一封信,信上說我閨女歐陽雪是個間諜。”

顧長鳴坐直了身子,一雙眼睛已經瞪大。

歐陽老爺子道:“我怎麼可能相信,我自己的閨女,自己相信。但是信裡說我這個閨女是假的,是日本特務從小收養的孤兒,跟我閨女像極了,再把人送到我身邊的,為的就是有朝一日竊取我的作戰情報。隻有自己的親人,我才不會懷疑,才有可能被竊取到情報。可是……”

顧長鳴抿緊嘴唇,想也沒想地否定:“這不可能。”

“是啊,不可能。”這時,歐陽老爺子抬起頭來,“老顧,你還記得嗎?當時把人送回來的人,是你妻子明霞。”

顧長鳴點頭,他正是想到了這個,才肯定歐陽雪不可能被替換。

當時明霞匆匆把人送過來,跟他和歐陽說了歐陽雪當時遭遇到的情況,還有她怎麼把人救下的,然後又匆匆奔赴戰場了。

他相信自己的妻子,她那麼謹慎的一個人,怎麼可能會把一個冒牌貨送到歐陽的身邊來?

而且當時她救下歐陽雪也是真實存在的。

“我自己的女兒,怎麼可能會認錯。雖然我一年過不去幾趟,但是父女之間是有血脈牽絆的,那種感覺是錯不了的。”

歐陽老爺子道:“就像當年顧華……”

顧長鳴糾正他:“他現在已經改回範姓了。”

歐陽老爺子又道:“就像當年阿華來到你身邊,黃霞怕你認出孩子,怕父子倆人沒有血脈牽絆,不停地給你搞事,不讓你的目光注意到他身上。”

顧長鳴沉默,因為歐陽說得一點也沒有錯。

當年他一直在外麵打仗,跟孩子見不了幾次麵,等戰爭結束,又整出了那許多事,開始針對顧家的計劃一出又一出。

歐陽老爺子道:“我自己的閨女自己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做沒做間諜,我還能不清楚?她的家人幾乎被鬼子殺光了,當初連她自己都差點死在了鬼子的屠刀下,又怎麼可能會去做那樣的事情?四歲的年齡,也不小了,記事了。”

顧長鳴也在心裡問:是啊,那一年歐陽雪已經四歲了。如果說黃斌那個時候遭遇不測的時候才兩歲多,還能說不記事,但歐陽那雪那年已經四歲了。

跟鬼子有著深仇大恨,又怎麼可能會去做間諜?

顧長鳴又低頭看向了那份電報。

電報是黃斌發過來的,他把自己的懷疑說了,但也沒有肯定就懷疑歐陽雪就是特務,隻是覺得很奇怪。

歐陽老爺子的視線不知道落在了何處,他的眼前仿佛出現了那日他被捕前的一幕。

那天他收到了那封莫名其妙的信後,沒有馬上找歐陽雪。而是把這些年來的點點滴滴,全部在腦海裡過濾了一遍。

又開始近距離觀察自己的女兒,倒不是說不相信,而是換作誰接到這樣的信,都會在心裡產生疑慮。

那天歐陽雪突然對他說:“爸,我要離婚。”

是的,那天歐陽雪很明確地說出了自己內心的想法,她想要跟顧華離婚。

歐陽老爺子收回了目光,“真真假假,似是而非,老顧,咱們是經曆過戰爭的,戰爭中的陰謀與陽謀,比這個還厲害。”

顧長鳴歎了一聲,是啊!戰爭時,敵中有我我中有敵,間諜層出不窮,爾虞我詐的事還少嗎?

不說彆人,當年明霞的事不就鬨得風風雨雨。

歐陽老爺子道:“我相信自己的女兒,至於你說她突然去四明山,這事是真的,這是教育局公布的,假不了。”

顧長鳴道:“我沒有說教育局的通知作假,隻是太巧了。”

歐陽老爺子道:“雪兒恨鬼子的心,如我。”

顧長鳴沉默,也沒有再反駁。

恨鬼子的,又何嘗隻有歐陽父女,誰不恨呢?

他的恨一點也不比歐陽家少。

他的妻子就是死在了日諜手中。

歐陽老爺子道:“老顧,你彆把這事捅出去,允許我調查,就當幫我。”

顧長鳴不說話,他沒有說的是,他早就已經讓小王調查了。但是小王的身份是保密的,哪怕是自己的老夥計,他也沒有告訴。

“歐陽,我可以給你時間,但如果我這邊調查出來,歐陽雪確實做了對不起國家和人民的事,我不會顧念你我之間的關係,也不會顧念她曾經是我的兒媳婦。”

歐陽老爺子感激地看向他:“老顧,謝謝你,我不會讓組織為難的。如果真的查出來雪兒是特務,不用你出手,我會親自結果了她。”

老朋友之間的話,就此結束。

歐陽老爺子最近一直都住在顧家,也隻能住在顧家。

顧長鳴當然不會讓他出去,置身於危險中。

……

黃斌取下了耳機,關掉了電報機,拿著手裡記下來的電報內容。

正查詢密碼本,開始往紙上寫,突然感覺到腳邊有人拽了拽他的褲腿。低頭,卻發現是首長家的孫女。

顧寧寧抬著小腦袋,伸手攥著黃斌的褲腿,搖搖晃晃地想要站起來。

黃斌一下子就被萌翻了。

他一下子就抱起了她,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再一次在心裡想要結婚,生一個可愛的女兒,就像寧寧那樣可愛的女兒。

“叔叔寫一段密碼,等下陪你玩,好不好?”他說著,抱著她,一手卻開始往紙上寫查詢到的內容。

顧寧寧低頭,就看到紙上寫著——調查歐陽雪。

歐陽雪是誰,顧寧寧當然認識了。

那不就是顧華的妻子嗎?

她聽爺爺說起過。

書裡卻並沒有歐陽雪這個人,她並不是女主。

顧華出場的時候,歐陽雪已經去世。

因為對顧華的不喜歡,對有關他的一切人與事,顧寧寧都不喜歡。

但是這會,看到歐陽雪這個並不存在的人物,心裡突然有所觸動。

見她視線眨也不眨地盯著紙上,黃斌可不認為小寧寧會認字,隻以為她好奇,笑了笑,把紙條用打火機點燃了起來。

直到紙條在火中化為了灰燼。

點完之後,他就抱著顧寧寧出了自己的房間。

外麵並沒有寧芝的身影,她不知道在哪裡。

他問顧寧寧:“寧寧是不是想要出去?”

顧寧寧眼睛發亮,朝著外麵一指:走!

黃斌笑了,小寧寧指著外麵的樣子,真的好可愛。

也像極了首長的樣子,心裡想:不愧是真祖孫。

這是黃斌第一次抱著顧寧寧出去,以前他都沒有好好抱過她。

外麵那些大爺大媽們正在院子裡溜達。

“寧寧!”突然有個尖銳的聲音喊。

黃斌望了過去。

顧寧寧也在同時望了過去,發現竟然還是個熟人。

就是那天想壓著她身子要親親,被爸爸丟了出去的安小朋友。

此時他正光著屁股蛋子,一臉驚喜地望著她。

顧寧寧就皺了皺眉頭,怎麼會這裡遇到他?

本來顧寧寧還挺喜歡跟他玩的,她能玩的小夥伴並沒有多少。

在北京的時候,一開始因為在二號首長去世的事情,大家都鮮少在外麵呆。後來終於解除了管製了,她卻要回來了,爺爺也不讓她再在外麵亂玩了。

回到縣裡,她也一直都呆在屋子裡,沒有怎麼出去玩。

而認識的第一個小夥伴就是安小朋友。

如果不是安小朋友霸道了點,又熊了點,她還是挺喜歡跟他一起玩的。

“寧寧,真的是你啊。”安小朋友上上下下地跳動。

因為跳動,屁股蛋子上下動著。

顧寧寧沒眼看,拿個手捂住了眼睛,真的挺傷眼睛的。

竟然會有人不穿褲子,現在才四月初啊,不冷嗎?

顧寧寧看著自己身上穿著厚厚的衣服,再看安小朋友沒穿褲子,好看的眉頭就給皺起來了。

皺起眉頭的,可不隻有顧寧寧一個人,還有黃斌。

黃斌皺眉是因為這小家夥那上下跳動的樣子,醜極了。

他抱著顧寧寧就往旁邊去了,後麵安小朋友喊著:“寧寧,等我。”

似乎要追上來。

黃斌大長腿一邁,就給邁出去好遠,後麵的安小朋友追得吃力,氣得跳腳。

顧寧寧看著有點兒好笑,一雙眼睛因為笑而彎起,眉眼間突然更加好看了。

黃斌道:“寧寧,這種人咱要少理,看著長大後就是個渣男,是個大變態。”

顧寧寧雖然不知道黃斌說得渣男和大變態是從哪裡看出來的,但不妨礙她聽話地點頭。

主要是她也不喜歡安小朋友了。

在安小朋友跟爸爸吵上的時候,她就已經單方麵和他絕交了。

怎麼可以任由外人來欺負魚魚的爸爸。

喬大媽正好也是抱著孫子出來,正好看到了安小朋友在那時追著抱著顧寧寧的黃斌。

她道:“你是顧明華的兄弟?”這會也是知道了,顧明華竟然不姓範,竟然是姓顧。

想到了幾個月前院子裡出現的那些女人男人們,多少猜到一些,又好奇八卦,那些人是從哪裡來的。

這會看到了黃斌,那是知道黃斌是跟在以前那位老先生身邊的,好像是叫警衛員的。

喬大媽並不知道警衛員是乾嗎的,但是從字麵解釋,那應該是類似保全方麵的人。

她不相信顧明華是那位老先生的兒子,她更加傾向於顧明華是老先生警衛員的兄弟。

否則她就得罪了顧明華了,還有她好果子嗎?

這是她潛意識裡想要回避掉的。

也正是因為她潛意識想要去回避真相,所以她並不知道顧明華真實的身世。

當然了,顧明華也沒有到處去說自己是首長家的公子。如果這樣說了,那麼他在這個大雜院裡可就住不安寧了。到時候誰都過來問一問,或是誰都過來好奇八卦一下,那日子就彆想過了。

喬大媽更是一個嘴巴極碎的大媽,如果讓她知道真相,那麼全大院甚至全縣可能就傳遍了他家的事情。

而且,顧明華有一種報複般的快感,那就是等到將來喬大媽知道了,會是怎樣震驚,那會是一個很好玩的現象。

顧明華是有些腹黑的,扮豬吃老虎未嘗不是一件讓人內心愉悅的事情。

他挺喜歡這樣的。

也正是顧明華的這一隱瞞,讓喬大媽完美地錯過了真相。

這會她已經湊了過來,想要了解一些有關顧家的事情。實在是太無聊了,除了顧家,其他的人家都是熟人,知根知底的,誰家有什麼事,全大院就都知道了。

黃斌隻是看了她一眼,並沒有搭理。

他本來就不是一個多話的人,平日裡就都是默默地站在首長身邊,能不說話儘量不說話,降低著自己的存在感。

隻有首長有危險的時候,才是他們出手的時候。

黃斌不願意搭理,不代表喬大媽就能夠放棄了。

她一點也不想放棄,跟在黃斌的身後,又問道:“我知道你的,你是跟在一個老先生身後的,那個老先生是你的誰啊?和顧明華又是什麼關係啊?”

可惜黃斌又是不搭理。

喬大媽卻是契而不舍道:“小夥子,顧明華之前不是姓範嗎?他為什麼後來又改名了啊?是不是範家……”

黃斌突然站住。而後麵追著他的喬大媽卻沒有發現,就這樣一頭撞進了黃斌的後背上,直撞得她眼冒金星。

這後生的後背真是硬得跟生鐵一樣,生硬生硬的。

就見黃斌已經回過了頭,冷冷地瞪著麵前的大媽:“這位大媽,沒人告訴過你,不要打聽彆人家的事情?”

喬大媽臉上一點尷尬的表情也沒有,就好像這樣的事情一點也不存在一樣。

她道:“這有什麼?咱們不是普通人,咱們可是鄰裡啊,鄰裡之間相互幫忙,相互嘮嗑不是很正常嗎?”

黃斌這個時候才發現,原來還有一群人的臉皮非常的厚,他們似乎一點也不覺得尷尬的。

在彆人覺得他們打擾了自己的正常生活了,他們卻還覺得,這樣是非常正常的。

黃斌覺得,自己沒有真的沒有辦法跟這些大媽聊在一起,乾脆就直接大腿一邁就已經出了大雜院的大門。

沒有想到,這位喬大媽的戰鬥精神這般強烈,她也同時追了出去:“同誌,你給說說吧?”

黃斌大長腿已經邁出了胡同,進入了大街上。

他並沒有在院子裡多加停留,既然帶著孩子往外走,那就沒必要在院子裡。

院子裡都是一些奇怪的人,奇怪的大媽,又奇怪的小朋友。

當然不是誰都不正常,大院裡還是好人多,這樣奇怪的人少。

就像住在東首位的那個張大爺家,人家就特彆的守規矩,也不亂打聽彆人家的八卦,為人正直。還有南邊上的那位屠同誌,是針織廠的保衛科長。以前當過兵,後來退伍後就到了針織長當了保衛科長。

也可能是都是當過兵的,黃斌對這個屠同誌自然是多了許多的好感。

這會,黃斌已經到了巷子的儘頭,出了胡同口。

外麵有人在叫賣東西,現在已經1976年四月了,在北京看著很緊張,但是在下麵,特彆是縣市一級,大家有些能夠出來的人,也有人開始叫賣東西。

當然這些是偷偷進行的,萬一被巡邏隊看到了,那可是要被抓起來的。